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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兴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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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
“嗖——”
兴旺还欲再说,封应淮松了弓弦。
利箭破空呼啸,兴旺看他严厉神色,蓦地福至心灵。
他一把拉了楚怜下马,不待她站稳便拽她往前跑去,一手抽了架于旁边树枝上的长刀。
封应淮箭朝他们身后去的。
一阵翅翼拍打之声突起,林鸟惊飞,密林中寒芒闪现,一伙手持利刃的蒙面黑衣人现了身。
不知不觉间,他们遭伏围了。
兴旺护住楚怜与封应淮汇合,男人手持长弓,“嗖嗖”连发三箭,对面三人应声中箭倒下。
他横目过来,“兴旺,你带六人从东南方突围,林西带六人去西回旋……”
黑衣人已围攻上来,兵刃相撞,厮杀震天。
包围圈在缩小,兴旺一怔,犹豫道:“那怜姑娘怎么办?”
他听封应淮将人手调派完毕,却没提楚怜安危如何。
“兴旺!”
箭矢耗尽,封应淮提了近卫送上来的长刀。
还是他那把□□,扫荡开凛风,横劈过一冲上来的黑衣人,血溅一脸。
他咬牙瞥过楚怜,煞气四溢,满身肃杀,“我们行踪如何泄漏出去的,不许管她!”
“兴旺!”
一方抵挡吃力,也大喊道。
情势危急,兴旺只得提刀向另一方杀去,叮嘱楚怜道:“怜姑娘,你跟紧侯爷,不会出事的。”
跟紧封应淮?
楚怜看男人的架势,何时刀劈她身上来,她都不会奇怪。
她点了点头,作惊恐状,心里有了定夺。
正好,趁现在,跑。
数人拱卫封应淮,后方现了一缺空地,猫让混乱场面吓得缩到一根横倒的枯树树洞里。
楚怜左右环顾,弯腰向猫跑去,小声喊,“瞬生,瞬生过来……”
她得带走猫。
有护卫发现楚怜动静,想伸手拽她回来,听得封应淮又一声大喝,“不许管她。”
他看楚怜答应了兴旺,却转头就跑,脑子都要气糊涂了。
也想,正好。
今日拽她骑马是要试她,眼下生死难料,正好再试试她的斤两。
她难不成还能拿命来装弱女子。
这样想着,封应淮砍翻敌人,却不进反退,大部分注意力死死后边那一抹桃红鹅黄的身影上。
看她胆颤地绕过尸体,趴了地去树洞里掏猫。
猫猫猫,在府上没见她把猫看这样重过。
她刚才喊猫什么?
命真不要了?
封应淮瞳孔一缩,顾不得其它,哑了嗓子,“楚怜!”
战况瞬息万变,三名黑衣人转眼杀过来,发现她这队伍里唯一的女子,迅急向她扬刀而来。
楚怜听见封应淮喝声,终于把猫拖出树洞,她抱猫转身,已被黑衣人包围。
枝断叶碎,还有人急步向她掠来,楚怜来不及看是谁。
雪亮刃光劈落。
猫哈气想挣出她怀里,楚怜跌坐在地,抱紧了猫,埋首闭眼,似毫无还手之力,引颈就戮的羔羊。
一具尸体横在枯树旁,没有人看见,楚怜背身的另一只手,摸到了他遗落的刀。
可在楚怜要转刀往上砍下黑衣人头颅时,刀刃向她劈来的风止住了。
“喵。”
利刃破开骨肉,三两声惨叫,重物落地闷响,猫在她怀里叫了一声。
山风吹得血腥味儿淡了些,随即更深的阴影落下。
男人声音虚浮沙哑,“起来。”
楚怜睁了眼。
滴答。
一滴,两滴,血砸到她脸上。
是封应淮。
他赤手接住砍向楚怜的刀,他的刀卡在围向楚怜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腰骨上。
楚怜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可无论如何,从始至终,她都看不清封应淮。
不是说不许管她么?
这男人怪得很。
“站不起来了?”
封应淮扔了刀,拔回了刀,尸体倒地,他不去看楚怜。
扫视过战场,黑衣人已呈现疲态,他朝另一边喊:“兴旺。”
他让兴旺并另外八名护卫,先带楚怜走。
兴旺一身血地杀将过来,还是犹豫,“可是爷……”
这差不多是他们伤亡后,一半能用的人手了。
封应淮说:“去。”
他扯下一截炮摆缠住伤了的左手,提刀重入杀伐之地。
封应淮不会逃。
止休兵戈者,他奉行,杀。
男人身行伟岸,黑袍巍然,长刀横扫无忌,尤如修罗亲临。
“怜姑娘,我们走吧。”
兴旺不再迟疑,拉了楚怜,指人专攻黑衣人薄弱突破,带她奔逃下山。
楚怜怀中有猫,深一脚浅一脚踏过湿泥中腐烂枯叶,她往后看了许久,直至封应淮的身影掩埋山林。
今年春早。
今天大年初一。
立春快有十来天了,翠鸟鸣啼,万物复苏时,林子绿得发黑,像要吃人。
太阳西斜了。
前方却有一道又一道的黑影,落叶般飘下来。
竟还有一波赶来的黑衣人。
兴旺砍翻几人,他们寡不敌众,慌不择路带着楚怜奔逃起来。
他们和其余跟出来的护卫被冲散了。
厮杀,呐喊,惨叫。
而楚怜的脚下,一直没有路。
她和兴旺,被十来名黑衣人围堵在一处山坳。
青苔爬满巨石,阴影里开了白色的小花,是野雏菊。
“廿一?”
楚怜耳朵里嗡了一声,她目光跃过兴旺肩头,巨石上,领头的黑衣人蹲下来,扯了蒙面面罩。
他的眼死气沉沉,嘴巴木僵一勾,对楚怜露出笑,他喊:“廿一,真是你啊。”
他说:“主子一直找你,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今天是初一。
他是初一。
主子是赵鹤成。
没有办法了。
楚怜绝望的想。
“喵。”
猫叫了叫,兴旺身后有风动,他满手血污攥紧的刀,陡然空了,随风化为白刃而去。
刀光拖成极细长的一条。
兴旺捂住肩上伤处,张了张嘴:“怜姑娘?”
是楚怜。
而兴旺的声音,暗含惊喜。
楚怜放下了猫,逃命时跑丢一只秀鞋,她把鞋袜全蹬了,赤足没有踩实过在抽新芽的泥地。
她为一线蓬勃激发的阴影,她比风轻,比风快,比风利。
风途径过的所有黑衣人,都轰然倒了下去,楚怜扬起的刀与风相融,割开他们咽喉,一簇簇血绽开,渐满草地。
楚怜不喜欢血,所以不让血沾到自己衣裳。
“廿一!”
初一在风席卷向他时握紧了刀,他和楚怜一样,惯用刀杀人,可他没有把握,能用手里的刀杀了楚怜。
楚怜是“一”,他也是“一”,赵鹤成手下三十六血卫,以相互搏杀排次取列。
初一是从初九,慢慢杀上来的。
楚怜从十三岁起,便稳稳当当做着她的“廿一”。
他难得感到恐惧,不可置信地大喊:“廿一,你叛逃了?!”
风势在楚怜刀光撞上来时猛然迅烈,她沉默地出刀,你死我活,从来如此。
初一到底不比那些普通的杀手,楚怜的刀捅穿他胸膛时,终让他的血溅了一脸一身。
她的尸体滚下巨石,她声音轻轻:“你们……不能真当我死了么?”
他们这样的人,连血都是冷的。
她也受了伤,左腹、右肩、左臂的腕脉断裂。
风停了。
浓郁的血腥气混杂土腥味儿,顶得楚怜胃里翻涌。
她原地站了站,肩膀是塌的,单手执长刀,抬袖用力擦脸上的血。
“怜姑娘……”
兴旺喊她。
对了,还剩一个兴旺。
楚怜不去看他脸上神情,她垂下的视线看见满地尸体,血涓涓汇聚,淹没巨石阴影下的野雏菊。
兴旺看见了。
他一直很照顾她。
兴旺听见了。
他刚才想放她走。
——他是封应淮的人。
楚怜落了泪,她身体里的血是冷的,泪却滚烫,滑过脸颊时,生疼。
她泪流满面对兴旺笑,“对不起,放过我好么?”
风登时吹向兴旺。
许是泪模糊了视线,楚怜的刀歪了。
歪了足足六七寸,从心腔贯穿小腹。
兴旺用力拽住了她的手。
不行。
楚怜垂着眸说:“对不起。”
她过去的人生里,信奉一件事。
一旦她心软,就是她死的时候。
楚怜不想死。
她呢喃着重复:“对不起。”
她不敢看兴旺的脸,肩膀抵住兴旺胸膛,要抽刀出来。
她必须杀了他,看着他咽了气,才能安心。
可楚怜只剩一只手能使力,兴旺两只手牢牢拽紧了她。
她动不了,往下一倾要撞开他,听见兴旺喉咙嘶呵:“……姐姐。”
太阳沉了半面进山脚,夜色在远方蛰伏。
楚怜恍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他喊她什么?
她眸中含泪抬了头,终于看见,兴旺呕着血,竟然在对她笑。
“听、见他喊你廿一……我才确定,真的是你啊姐姐……”
他伸了血淋淋的手,小心地想要触碰楚怜,他说:“这一招你教过我的……可我偷懒,没学会。”
也没有躲过去。
他站不稳了,靠向楚怜,呼吸微弱。
楚怜僵在原地,猫在他们脚边,着急地打转。
猫不知发生何事。
为什么要喊她姐姐?
“兴旺——”
“兴旺——”
远处想起杂乱呼唤,还有人在喊:“楚怜——”
封应淮他们寻过来了。
兴旺虚弱地推了她一把,他不怪她,“姐姐,你快走吧。”
他没什么力气,楚怜自己脱了力,后退一步,又一步,跌坐下去。
兴旺倒在她身前。
“好像在那边,楚怜,兴旺?”
林子里暗了又暗,灌木一阵窜动,他们要过来了。
楚怜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转身大步往前跑。
她要逃,逃得远远的,把这满地的尸体,满地的血腥,和兴旺那一声姐姐,全部都甩开。
她猫也不要了,让她走好不好。
她眼前一切都失了色彩,无数纷乱光影划过,她耳旁只有风声。
她脑子里混乱不堪,渐渐听到赵鹤成的声音,他笑盈盈地,好似包容了她一切的过错。
他把刀递到她手里,他说:“廿一,你来动手的话,让你留一个。”
楚怜想起来了,她的泪一瞬间决堤。
是阿鱼啊。
把她捡回去,被赵鹤成屠了村的阿鱼。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