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鱼》苍梧埋骨

21、第 21 章

　　就在旻旻消失的那夜，朴智旻发了高烧。

　　或许是他脑海深处的那个人正通过燃烧的方式，抽离自己的灵魂。
　　他走远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高烧加上酒精的作用让朴智旻备受折磨。
　　整整一晚都在做喝水，呕吐，去厕所这三件事。

　　终于在晨光微熹的时候，朴智旻才合上眼睡着了。
　　田柾国拿出旻旻留给他的硬盘，插进了电脑。

　　视频有两个。
　　田柾国先点开了那个时间更长的。
　　看的过程堪比凌迟。

　　最终他也没坚持到最后。
　　如果朴智旻在他面前死一次，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而第二个视频很短。
　　应该是从第一个视频里剪下来的。
　　是朴智旻进门不久和郑严的一段对话。

　　“你还是替你那个弟弟来了啊。”
　　郑严先说了话。

　　朴智旻只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你一直这样吗？”郑严问。
　　怕朴智旻没听懂似的又补了一句，“替他收拾残局。”

　　“我喜欢他。”朴智旻惨淡的笑了一下。
　　我的自私全部归结于此，
　　也只能归结于此。

　　郑严不置可否。

　　视频放完了最后一秒，屏幕黑了下来。
　　屏幕上映着田柾国的脸。

　　朴智旻的喜欢，背负了太多责任，太多的惶恐。
　　他的喜欢，是沉重的喜欢。

　　自己才是不计后果，爱惨了的那个。
　　可是代价却是由朴智旻支付的。

　　田柾国走回朴智旻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烧还是没退。

　　田柾国拨开他的头发，慢慢触摸着他的脸庞。
　　额头的痣，秀气的眉毛，肉肉的眼睛。

　　这张脸，他看了很多年。
　　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细节。

　　却没懂，这背后的伤心。

　　“朴智旻。”田柾国喃喃的唤了一声。
　　然后像是哽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突然朴智旻的手机震了起来。
　　田柾国扫了一眼。

　　上面居然是郑严的名字。
　　田柾国接起电话。

　　不一会，田柾国叫来金硕珍照顾朴智旻。
　　自己则是出了门。

　　走之前，田柾国对着还在沉睡的朴智旻说，
　　“从今以后，伤害你的人，我会让他消失。如果你愿意，包括我。”

　　朴智旻悠悠转醒的时候，金硕珍已经饿得两眼发青。
　　见朴智旻醒了，立刻就奔下楼做饭去了。

　　朴智旻感觉脑袋还是很晕。
　　拿过手机翻看了一会信息之后，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金硕珍给朴智旻拿了温好的牛奶。

　　“哥，田柾国呢？”

　　“出去了。刚刚接了个什么电话就出去了。”

　　“哦。”朴智旻咬了咬奶盒的边缘。

　　“哎？好像是找你的电话吧，我看他拿的是你的手机啊。”

　　朴智旻把自己的手机捞过来，看了一眼通话记录。
　　心顿时提了起来。

　　郑严，通话时间居然有一分多。

　　朴智旻猛地掀开被子，开始套衣服。

　　“哎？你又去哪？你这发着烧呢还。”
　　金硕珍急忙叫住朴智旻。

　　“哥，他去找郑严了。我得去拦着他。万一出事呢。”
　　朴智旻说罢就往楼下走。

　　走了两步又翻了回来，对着金硕珍说。
　　“哥，我们要不要报警啊？郑严…他有枪啊。”

　　金硕珍一听立刻变了脸色。
　　“智旻，告诉我地址，你先去，我马上联系警察。我们保持联系。”

　　朴智旻循着记忆找到地方的时候。
　　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了。

　　人群里有人说，听见了两声枪响，他们报了警，正在等警察。

　　不可能，不可能的。
　　朴智旻感觉全身的气血都向脑袋冲去。

　　他跌跌撞撞的推开门。
　　浓重的血腥味撞进了他的鼻子。

　　他几乎是摔进客厅的。
　　客厅一东一西倒着两个人。

　　朴智旻冲向田柾国，田柾国身上那个清晰地弹孔让朴智旻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似乎连哭，都忘了。

　　他压住田柾国的伤口，他感觉田柾国正汩汩冒出的血液还是温热的。

　　田柾国微微睁开眼，嘴唇小幅度的懂了一下。
　　朴智旻没听清，却看懂了。
　　朴智旻。
　　他的名字。

　　朴智旻的眼泪掉了下来。
　　“田柾国！你他妈的！蠢不蠢呐你！不许死听见没有！你他妈死一个试试？！”

　　田柾国的手抬起一点示意朴智旻靠近一点，朴智旻抓住他的手，伏在了他嘴唇的旁边。

　　田柾国说的很艰难，只能一两个的往出挤。
　　朴智旻还是听懂了。
　　“谢谢你爱我。”

　　然后田柾国的手从他的手中垂了下去。

　　朴智旻终于意识到，结束了，这就是结局了。
　　一切都结束了，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自此没有人再去深究了。

　　田柾国留着最后一口气等着朴智旻来。
　　最后，如愿以偿在朴智旻怀里吐尽他的最后一口气，将自己的生命燃成灰烬。

　　曾经在他想要放弃生命的时候，
　　田柾国说，我陪你。
　　而现在，变成了，我替你。

　　朴智旻想他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他无法装作若无其事，无法装作没爱过，无法忘记是谁替他讨回这笔血债。
　　无法背负着田柾国的死，若无其事地跟他人寒暄然后吃饭睡觉。
　　无法爱上任何人，无法忍受除他之外任何人的触碰。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可以用不喜欢的方式赚到钱，也可以让不相信的医生治好病。
　　但你，不可能从你不爱的人身上得到幸福。

　　所以他朴智旻，这辈子都不会幸福了。

　　朴智旻想。
　　我大概是错了，
　　认识他错了，爱上他错了，怨恨他错了。
　　从遇见开始，一切都是错的。

　　谁留下来了
　　谁活下来了
　　到头来却是一个人了。
　　最后，我们也没能一起变老。

　　“柾国，你蹚这趟浑水有没有想过到底值不值得？”
　　“没想过，但是值！”

　　“我们不放音乐好不好？我唱给你。”

　　“我不是喜欢人陪，是喜欢你。”

　　“你就在我面前有种是不是！”

　　“朴智旻，我喜欢你。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欢你。”

　　“朴智旻，别再拒绝我，别再赶我走，别再一个人，好吗？”

　　“往后的时光都是崭新的，我们谁也不许回头看。”

　　田柾国，所有让我热泪盈眶的瞬间，想起来的都是你。

　　然后，朴智旻昏倒在了满身是血的田柾国旁边。

　　我想我们就是这样了。
　　你死在我耳前一寸的位置。
　　我想我就是这样了。
　　无边的黑暗吞噬了我的灵魂。

　　烈火似乎快要燃尽，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