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2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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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间休息室里缓缓流动，期间科圣斯下来送过一次文件，是圆筒机械去拿来的，这一摞文件压上床头柜也压住那本《速成大师一百天》。那维莱特就坐在床边看文件，“门”不是没劝过那维莱特去书房看，但被拒绝过两次也不再提。
从三百多年前贝希摩斯那次休假后，那维莱特在这些时间总要时刻看着。贝希摩斯不愿意，但拿那维莱特没办法，只好叫他多注意些小心不要受伤。过往的记忆固然模糊，但曾经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贝希摩斯还是能回忆起来的，不论哪个时期都不会是好相处的人。
而那维莱特不在乎这些，再怎么样，那也是贝希摩斯。他和贝希摩斯生活在一起很久了，久到那维莱特的行为习惯、处事风格都有贝希摩斯的痕迹在，他实在不能想象贝希摩斯离开的情景。
他知道贝希摩斯在把工作分下去，减少公开露面以削减大众记忆，贝希摩斯只说是想出去走走，那维莱特直觉不对又想不到除了古怪的“休息”还有什么会让贝希摩斯离开。
翻到一本与稻妻合作交流的成果汇总，那维莱特一路看下来，在落款处又看到了萨克森。
萨克森、萨克森，卖弄口舌的萨克森，热爱说教的萨克森，不会取名的萨克森。
那维莱特记得萨克森也写过一本书给贝希摩斯，以萨克森的取名天赋来说，这本书的名字可以说突出。
《蔷薇始于浪花》，这本书其实没经过贝希摩斯同意就发布了。萨克森编写这本书是一时兴起。
那是贝希摩斯从“死亡”中归来的第二天。贝希摩斯劝完那维莱特去沫芒宫工作便让科圣斯去找来信任的手下们，想补一补这五年的信息，可惜他那副惨样子，那维莱特都吓得不轻，更何况是他的手下呢。
接到了科圣斯传话的几人自然是马不停蹄赶来。没想到被自律机械引到书房里看到的是歪靠在沙发上，被几个蓬松抱枕围着，分明是初夏却披着外套还有毛毯盖着腿。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贝希摩斯只露出一张无甚颜色的脸和指尖。
几人瞬时想到些不好的事，面色惨淡地围过来又不敢问又不敢碰。
“劳驾，搭把手。”
贝希摩斯实在是挣扎不出这“堡垒”，哭笑不得地向围在一边的人求救。
被昨晚那一出吓到，那维莱特对贝希摩斯黏得紧，恨不得贴着贝希摩斯随身照顾。从早上睡来，要不是贝希摩斯拼命拒绝，他怕是连地都沾不到。
试图向那维莱特说明自己习惯习惯就恢复过来，还列了复健计划给他看。不说还好，一说完复健，那维莱特就表示自己可以帮忙进行，打算手把手盯着贝希摩斯恢复原样。
好不容易哄着那维莱特先去把前几天堆着的工作处理了，那维莱特临走还不放心。
把人扶到书房，垫上软枕，盖好毯子，披好外套。按着贝希摩斯的指挥给他拿好要看的书和文件，又把家里的自律机关启动——贝希摩斯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喜欢自己动手，勉强能接受机械辅助。好在只两层的房子，两个人收拾得过来。
目送那维莱特出了书房，贝希摩斯使唤着自律机关准备茶点，迎接自己五年没见的伙伴下属们。
贝希摩斯能交心的下属们不多，大部分人又因为五年的遗忘对贝希摩斯印象浅淡。唯有萨克森，他倒是对贝希摩斯记忆深刻，毕竟贝希摩斯是让他亏了三分之一身家还要倒贴的合作伙伴，更是愿意接纳信任他的上司。
*
枫丹与须弥以海相邻，港口往来贸易繁荣，难免有冲突发生，萨克森也因此与执律庭总司贝希摩斯相识。
萨克森是须弥教令院建立时期提供资金援助的商人世家，他们向往大慈树王构想的智慧王国，感谢大慈树王无私分享的知识，自愿加入教令院为学者们提供后勤和资金援助。获得一手的科研成果并将它们变现换取资源和资金回馈科研，萨克森是中转站，为不善交流的学者服务，为智慧的前进贡献力量。
萨克森的祖先铭记大慈树王的恩惠，即使大慈树王身陨，他们对继任的小吉祥草王依旧尊敬信仰，而这便使萨克森与部分教令院高层产生了冲突。
冲突在迎回小吉祥草王的百年间发酵直至爆发。被指控与那伽朱那团联系，窃取知识和经费以帮助他们掌握须弥。萨克森被驱逐出教令院，赶去沙漠深处与他们的“资助对象”共同生活。而萨克森离开后的后勤由教令院新设职位负责，经费则由贤者们推选的大掌书接管。
萨克森的被驱逐并没有在须弥激起太大的水花，教令院也没有大张旗鼓地传播萨克森的“恶行”，他们巴不得萨克森无声无息地离开，迫不及待地抹去萨克森在教令院参与的痕迹。而萨克森居然也没有反抗，他们有序地收拾行李，交接事务，不像是被驱逐倒像是自愿退休。
三十人团把他们送至喀万驿，萨克森礼貌道谢后跟随向导向阿如村、向沙漠前进。留在原地的三十人团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产生了跟随他们到沙漠的欲望，领头人摇了摇头：想什么呢，好不容易才留在雨林获取知识，做什么要回去。
到了阿如村的萨克森们谢过向导，全体换了装束，他们要折道去璃月。愿意顺教令院的意离开，但远离了教令院的控制要做什么就由不得他们管了。在阿如村休整了一晚后，萨克森打开门，贝希摩斯孤身一人站在门口对他笑。
“枫丹的一支商队迷失在了沙漠，是你们吗？”
“……贝希摩斯。”年轻的萨克森家主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他要保持冷静应对变故，而现在，他莫名地有了流泪的冲动。
“嗯？”贝希摩斯笑容不变，“不用害怕，枫丹维护每一位公民的权益。”
“嗯好，您要和我核实一下身份信息吗？”
“萨克森，”贝希摩斯不知从哪掏出一本小簿，里面夹着公文证明和清单，“商队42人，于5月17日到达奥摩斯港，6月3日从喀万驿进入沙漠。”
萨克森点头接下，贝希摩斯公式般的笑软和了一些。
“枫丹欢迎你们。”
*
记忆中意气风发的朋友、上司，如今却是一副苍白无力的模样。最是礼仪得体的人，只能歪靠在沙发上和他们说话。从见到贝希摩斯起，萨克森就攥紧了背在身后的左手，修建圆润的指甲扼下红痕，萨克森咬紧了他那根灵活的舌头。
萨克森看着贝希摩斯安慰他们身体没事，很快就能正常。只分了一两句给自己的身体，紧接着就问起枫丹的状况，贵族的态度，最高审判官的工作。
他有些不是滋味，枫丹、那维莱特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这个问题的答案萨克森自己就能给出，就是有那么重要。这是贝希摩斯唯一不用怀疑的地方。
萨克森编写了《蔷薇始于浪花》，这本书介绍了贝希摩斯家族事迹，他联合贝希摩斯团队里的其他伙伴，一个又一个枫丹赫赫有名的人物心甘情愿地归于贝希摩斯麾下，明确自己的站位。
贝希摩斯会被遗忘……但如果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都和他有关，谁还能忘记他？
为了掩饰，这本书的前两章只是些摸不着头脑的讽刺小故事，带了萨克森的怨气。你凭什么付出那么多却陌陌无名，凭什么觉得我们要遗忘你，凭什么能抛下一切？
书的标题还是定下了《蔷薇始于浪花》，蔷薇是贝希摩斯的家族象征，他是因枫丹的浪花而存在的。这本书作为风俗故事被大开绿灯一路顺畅地发行，知情人看到作者名是萨克森自然会认真看下去，看到后面的正文便要心惊于贝希摩斯在枫丹种下的脉络，从而揣测其中深意。
萨克森也想过，贝希摩斯真的不知道吗？萨克森忘了，他曾经像喝了太多下了失心疯的酒一样在贝希摩斯毫无避讳、义正言辞、鬼哭狼嚎地痛骂老家教令院，他那根灵巧的舌头完全抛弃了教养和礼节，骂完老家骂新家，骂枫丹贵族干吃饭不做事，骂法律体系比须弥城那棵树的根系还乱还要向着水而生，骂贝希摩斯手段太软……
被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通话下来，贝希摩斯居然从中找出要点等萨克森酒醒让他去改去做。如今只是一本无关痛痒的书，他愿意纵着。
*
贝希摩斯是在一片昏暗的灯光下睁开眼的。
光线来源于床头的一盏小油灯，燃烧间散发出的橡木和浆果味让贝希摩斯有些恍惚。
“这么暗的灯，不要看公文了。”
“没有看，”那维莱特坐在那一点火光旁神态自若地合上文件夹，“感觉怎么样？”
“嗯……这不是该我问你吗？”
贝希摩斯坐起身，以手作梳一点一点地理顺他乱到打结的头发。这次的记忆看起来不太安分。
“没有动手。”
在光影中朦胧的人倾身露出一张认真的脸。
“我们把科圣斯叫回来一起住吧。”
“这么突然，”贝希摩斯拢着长发利索地挽好，“先不说我的意见，科圣斯也不会愿意。”
“科圣斯是想自己住才搬出去的，你听到了什么话吗？”不应该啊，科圣斯怕那维莱特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才对。
“我不是被照顾好的小猫，科圣斯可以是。”
小猫？贝希摩斯顿住，不论是他的过去还是现在都很少能和这样的生灵相处。小猫……啊，是指童年吧。
“那已经是过去了，那维，沉溺于过去很不妙啊。”
“我想了解你，佐希茨，你教过我想要什么就主动去拿，你也教过我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你。”
“嗯好，”贝希摩斯瞄了一眼机械举起的电子板，上面简单几句说明了情况，“但今天已经要到宵禁了，回答了一个问题我们就回家休息好不好？”
朦胧的光影和贝希摩斯懒散的神态让“好不好”透出几分求饶的味道，那维莱特很吃这套。
“好，”那维莱特果然很吃这套，不仅退步还自己主动放松条件，“你只要回答会或者不会。”
“你会离开我们吗？”
“我们是指谁呢？范围太大我也不能给准确答案哦。”贝希摩斯笑了起来，笑意混着火光在他银灰色的眼瞳中跳动，像碎星。
“你会离开我吗……只考虑我，会离开吗？”那维莱特又退了一步。
“不要怕，”贝希摩斯说着和之前一样的话，也做出和之前一样的动作，他握住那维莱特的两根手指轻轻晃了晃，“我舍不得的。”
“不会离开，就算有一天我被迫离开了你，我也会回到你身边。当初邀请你同行时作出的承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纳特莱特。可不要因为我一直待在你身边管来管去的而厌烦我了啊。”
“不过，如果真的讨厌我了——”
“不会讨厌。”那维莱特打断他，一字一顿地强调。
“呵呵，好，所以我不会离开那维身边，不要担心了。”
贝希摩斯握着他的手下床，“你把我的外套放哪了？拿了衣服我们回家吧。”
“以后休息能不能不来这里，去家里不行吗？”
“诶，你不喜欢这里？门会伤心的。”
“唔，对不起，门，我不是讨厌你。”
顶着外套回来的机械举起电子板打笑脸给那维莱特看，贝希摩斯拿过外套，装在盒子里的配饰丁零当啷，没有他常带的橡树叶发饰。
“那维有看到我的发饰吗？”
“在你的办公室，被拆下来丢在地上，科圣斯收了起来放在你桌上，不知道有没有缺。”
那就是“贝希摩斯”拆的了，不喜欢束缚，不在乎橡树叶的意义，这个时候是无忧无虑的吧。
“佐希茨，”那维莱特把床头柜的公文整理好，“不要转移话题。”
“我没有啊。而且在哪里休息我决定不了欸，你和那个贝希摩斯商量一下？”
“嗯……我会和他打好关系的。”
“他还是很喜欢你的，多相处几次就能听你的建议也说不定哦。”贝希摩斯眯起眼睛，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转而问那维莱特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样。
两人并肩上了楼梯，影子挨着影子，和五百年前一样。
*
贝希摩斯要那维莱特安全，哪怕自己见不到他也要保证他一切顺利。所以权要给他，力量也要给他。
古龙大权合该也必须回到那维莱特身上，枫丹必须尊重服从于那维莱特，即使是自己，也不能站在那维莱特的对立面。贝希摩斯苦心孤诣地谋划，即使是精神不受自己掌控的时间也要算计进去，他相信自己无法拒绝那维莱特，也相信潜意识不会让他伤害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不需要最好，不喜欢也罢，贝希摩斯一定要他有。如今能陪在那维莱特身边的时间都是他不知什么时候换来的，不知代价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提瓦特前的记忆如梦里看花，但从他闭上眼迎接死亡到挣开眼获得新生，消失的这段记忆太过诡异。这具身体本该脆弱却强大到能支撑他使用异世的力量，贝希摩斯斟酌着身体的极限又会心惊于它的生机，
“门”是眼睛，观察“贝希摩斯”的一举一动，也会尝试和“贝希摩斯”沟通。“贝希摩斯”的记忆是完整的，可自己却对这些记忆看得不甚分明。
能把记忆处理得这样好，贝希摩斯除了自己想不到其他人。种种迹象表明他能留在提瓦特必然是先前和天理做了交易，以防万一，贝希摩斯连自己也一并防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2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