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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6 林氏侯爷 ...

  •   她们在人后,前头乍一听见厉喝皆为一惊,目光都聚过来。

      几个嫡皇子都在场上,此间,便是她这嫡公主最为尊贵。于是纷纷撩了下摆躬身行礼。

      高子津同行一礼,而后悻悻道:“我随口一托,林侯爷自己热心......”

      谢明瑛鼻间轻嗤,高子津本与秦尧交好,身为大皇子的臂膀,却见不得大皇子对身为罪臣之子的林晏言听计从,这也算小人之心了,但高子津势不会说是秦尧默许。

      自从林晏被大皇子召入观学堂,虽无品级,倒也是个外院学士的身份了,观学堂中督学治学,为人严谨谦卑,对诸位皇子公主也多有宽宥,因此也受人尊重。

      李文澜也是眼中最容不下沙子的,尚未叫人起身,抓过一旁浣纹执着的马鞭,朝高子津身上挥去,吓得高子津抽身闪避。

      “本公主要赏你鞭子,你敢躲?”

      望台上,众人拘着礼,既不敢动,更不敢言语。

      直到阶梯口沉默着的林晏温声道:“殿下息怒,林某......”

      “殿下小心伤了手。”

      谢明瑛忽然抬手抓住了李文澜要落下的鞭子,并出声打断了林晏。

      她知道林晏又要开口为高子津求情了,她实见不得他这副谨小慎微,做小伏低的样子,于是没去看他,自顾地向着李文澜,道:“横竖今日殿下都换了衣裳来,不如趁兴一赛?”

      李文澜眼中微露疑惑。

      谢明瑛又朗声:“既然高公子疏于鞍辔之技,不如为殿下套回马,也好长个记性?”

      高子津身为尚书之子,平日里只管坐享其成,哪里做过这种下人做的事?他不情愿地看了眼秦尧,而秦尧亦低着头,尚未收礼。

      无法,他忿忿地看了眼谢明瑛,心一横,便要掀了下摆往台下去,却听身后凉凉:“林先生受了大殿下之托,在观学堂治学,高公子怕是还不知道。”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高子津不明所以。

      谢明瑛淡淡道:“有了身份,便该叫一声林先生或者林学士,高公子说是也不是?”

      高子津这才回想起来自己方才得意忘形,叫了他什么,林晏这侯爵之位如何得来,天下谁人不知?

      当年若非素敏长公主自毁清白,坦言林晏乃其与外人私生,非林献章亲子,他也是出不了诏狱的。圣上令人查证,却从未公之于众。但朝中人细细品味,觉出些味儿来。怪不得这宣德侯世子落在了被优渥地养在京城的次子林煜身上,林献章只带着长子在边关舍生忘死。

      战争初平一年,林晏大赦,圣上下旨令其承袭宣德侯的爵位,却要他退至闾里,自守于京,无官无授,至死方休。众人便了悟,长公主所说大抵属实了。剥去了林氏子的名头,于战有功之外,圣上还是不忍杀自己的亲外甥。

      然,悬利剑于顶,要的便是令他日日警醒,也是警告其他世家勋贵,尤其是开国功臣里其他的几位。

      现今林晏隐有发迹,圣上有意扶持大皇子,不可能不知大皇子对林晏的青睐。朝中那些老臣无不有颗七巧玲珑心,若有交集,皆会唤他一声林先生或林学士,唯恐因往日祸端折辱了他。

      高子津听了谢明瑛一句直白无讳的话,自知言错,不好分辨,闷着头下去了。

      李文澜让众人起身收了礼,低声对谢明瑛道:“场子里泥水未干,我可不想下去滚泥点子。”

      谢明瑛轻笑:“他高子津鞍的马,即便殿下自己敢坐,我也是万不敢任由你的。”

      李文澜知她意思,高子津年已加冠,却游手好闲,诸事不会,这回不过是要他吃个教训罢了。

      快至晌午,众皇子尽了兴,众人也便散了。

      谢明瑛吩咐了浣纹将蜜桔送去望台底下,正好给各位解渴。自己告别了李文澜和诸位皇子,便出宫去了。

      行至御花园旁的小道,寂静无人。石子铺就的曲路,走起来本就容易踢到,轻易便能听见脚下轻浅的沙沙声,不知不觉声响重了些,步调也乱了,谢明瑛便停了下来,果然听见石子摩擦的声音仍续着,只是在她停下不久后,渐渐地也消失了。

      她提了裙摆,缓缓侧身,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离她一丈远的林晏,他也到时辰该出宫了。

      谢明瑛倒不想说话,也不挪动让路,却见他也不为难,屈身向她行礼。

      她虽知他蛰伏这许多年另有目的,却不知他状似居于大皇子麾下,却不肯松口入仕的用意在哪里,若他肯受了征召入翰林院,那些个乌合之众怎敢凌驾于他之上?

      她大着胆子猜测:“林中逐鹿,缓行纵之,驱鹿越丛溪,乃知其矫健雄姿,如此,林侯爷会觉得有意趣吗?”

      林晏思了一瞬,望着她答道:“驱鹿越溪而过,自有能者猎之。”

      谢明瑛一怔,她仍记得去岁秋猎那日,林中小道上,他同现在如出一辙的仪态神情,不卑不亢,毫不惧于她的揭露。

      那日,圣上带着众人在外围追逐野鹿,偏那野鹿机警灵巧,一路逃至水边,一跃而过,抵岸相望,勾得圣上猎心大起,一策马也要越过去,马蹄却不慎踩在了岸边常年附着的青苔上。

      时值秋汛期,溪水漫涨湍急,落在后头的随侍武将便是飞也来不及,水流裹挟着人奔腾着往下游去,林晏便是在溪水即将汇入下游峭壁之上的瀑布时,只身入水截住了受伤的皇帝。

      而在众人没有关注的远处水流边,那只始作俑者仍站原处,甚至有所依恋般地往人群处靠近了两步。谢明瑛本在盯着野兔,远远地便听见这处有救驾呼号之声,驾马过来时,堪堪瞧见了这一幕。

      野鹿一动不动地望着这头,它在瞧什么,自己的战果吗?竟不知奔逃。

      圣上被救上了岸,御医早惶恐不安地抖着手跪在圣驾前,众大臣随侍蜂拥而上,将那个熟悉的粗布旧衣和圣上围得水泄不通。猎场外,驱马靠近的御林军越来越多。

      马蹄声似是踏在她的心房上,最后不再犹豫,翻身上马,如离弦之箭般追了过去,野鹿被驱赶着,撒了蹄子往林中跑。追出了数十里,先前又被圣上追了那许久,却丝毫不见减速,谢明瑛心中便有些笃定,这鹿许是经过驯养的。

      她便命随侍从右侧包抄,自己纵马跃上横斜出来的矮崖壁,走近道才追上它。

      拉弓搭箭,毫不犹豫,一声嗡鸣,箭镞贯穿了它的脖颈。

      搁了缰绳下马时,手心里还冒着汗,虎口隐隐作痛,这是她头一遭猎杀体型较大的野鹿。

      野鹿被抬回竺台山行宫时,圣上已换了衣袍,包扎好了伤口,对谢明瑛一顿夸赞,还赏了一柄镶革缀玉的弓箭。她偷偷看了眼门外垂首立着,还一身湿衣的人,却看不见表情。

      下山时,明瑛独自走了小道,赶上背着药草篓子的林晏。

      她揶揄他,立了救驾的头功,他却谦卑自贬,只说不敢居功。

      她尚不能忍住话,见小路上无人,便道:“那只野鹿奇怪得很,引人落了难却站在原地不动,还盯着人群瞧,侯爷,你说野鹿在瞧谁呢?”

      林晏这才抬眼正视她,却无甚波澜道:“群雄逐鹿,能令鹿生惧意而怯逃的,自然是群雄之首。”

      自那之后,即便他在人前微颜卑态,她见了也要多思量几分真假。

      鹿越溪而过,有能者猎之。

      她开始怀疑,他说的有能者到底是她,亦或是他?就像先前他说的鹿生惧意而怯逃,到底是生了惧意,还是缱绻了依恋?云遮雾绕,总叫人瞧不见真心。

      谢明瑛站着没说话,却看见林晏背后远远地来了一群人,正是方才在御场上,这会同要出宫的那群公子哥,为首的便是秦尧。

      同行之人还有当朝三公之一的宁阁老之子,宁泓。按说,秦尧虽为尚书之子,先皇后之表侄,却因着发迹晚,只在城防营领着参尉之职,宁泓的身份怎么着也得比秦尧贵重,此刻他却居于秦尧之侧,微笑不语。

      到了石子路上,谢明瑛正捧着一方绢帕,呈了两个蜜桔,要递与林晏。

      “姑母令我分至观学堂中诸位,林先生的忘记拿了,二公主知我与先生同路,便叫我给先生捎来,望先生不要见怪。”

      吐字清朗,声无外音。再一抬头时,坦然地越过林晏看向众人。

      世家勋贵间多是识得的,宁阁老与谢大将军随高祖皇帝建国,更是交情甚笃,宁泓见了谢明瑛也算亲厚,便头一个开口:“原以为你走得快,不想在这处遇到了。”

      谢明瑛微微侧向他,屈膝行了一礼,按着辈分唤了一声“宁叔”,这是身为晚辈该做的礼。

      “新进贡的蜜桔甘甜解渴,娘娘吩咐我给观学堂送了些,宁叔可尝过了?”

      宁泓笑着点头。

      “那便好,家中还等着我用午膳,明瑛便先行一步。”

      说罢,未看旁人一眼,提了裙摆转身快步离开。

      人群里,高子津方被戏弄了一番,心里还憋屈着,在秦尧耳侧磨着牙:“她是瞧不见我等吗?”

      秦尧不置一言,双唇却抿成了一条线。

      她谢明瑛何时瞧得上谁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06 林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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