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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51 京门 ...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正落在院子正中的那株早谢了春红的桃树上。

      林晏手上抬了抬,让怀里人的脸埋深了些,并未做停顿,径自往后院通往茶楼内的那道门走去。桃树下铺的一圈都是卵石,他走起来还算稳当,丝毫看不出膝盖落了伤。

      走到台阶下停住了。

      谢明琅嘴角拉成直线,眼中满是沉郁,从前对林晏的那几分钦佩和惋惜现在是荡然无存。

      旁边的檀钺先是满眼震惊,再一环顾四周,确定了这会院子里确实只有他们四人,才稍放下心来。他也不敢想象自家公子的心情有多差,任凭谁,自己妹妹一夜未归,一大清早还看到她被别的男人从马车里抱出来,心情都不会太好吧,何况,他家公子自小最疼爱这个妹妹了。

      果然听见谢明琅深压了口气,连称呼都省了:“舍妹顽劣,请把她交给我。”

      林晏平静地回望,却在他说完话后低了低视线,从那双腿上扫过后又重望向他的眼睛,没有表情却比更多言语嘲讽更为犀利。

      谢明琅胸膛微微起伏,五指紧紧扣住木质的轮椅扶手,似要抠出指痕来。

      檀钺见状心有不忍,伸手上前:“请将我家姑娘交给我。”

      林晏没看他一眼,只问:“谢平镜呢?”

      彼时,谢平镜刚见到那传消息的杂役,听完便知道不对劲,匆匆赶到后院时,已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了。

      谢明琅脸色阴郁,檀钺将将要拔剑,而他那小侄女窝在林晏怀里睡得正酣。

      他抽着眼角拉住了檀钺,咬牙切齿地盯着林晏:“你对我们家小五做了什么?”

      得到的却是林晏的鼻息间一声不屑的冷哼,耷着的眼皮下似乎还有一记白眼。

      林晏忍无可忍地走到谢平镜面前,将怀里的人塞给了他,道:“不想她死太快的话,赶紧找个大夫吧。”

      说完,没再看谁一眼,回头从马车后面提过空荡荡的竹篓子便走了。

      谢平镜还没来得及放狠话,人已经消失在门里,再低头去看,才发现谢明瑛白着的脸和脖子上疹子,她不是睡着,是晕过去了。

      一身黑衣,盘束着的头,这丫头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

      今天是个好天气。

      随着阳光铺洒,前两日的的阴霾消失,长宜街也苏醒热闹了起来,店铺多数开了门,铺子遮帆打了起来,都想趁着早晨的这点清爽多做上些生意,等过了这会,日头毒起来,人便又少了。

      莲珍坊做的虽都是大买卖,但先前因着方坚在广秀云阁闹事连累得他们也损失惨重,因此掌柜也不敢懈怠,刚在门口立好幡子,抬眼便瞧见林晏从一头走来。

      这两日,长公主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这乍一再见到林晏,便砸出许多情绪来。

      先是罪臣之子,这会又是什么马夫还是走卒之子,光昨日夜里的长宜街一处,就有十几个说书先生编了好几套故事来讲,甚至还有人为争个真假对错打了起来,最后惊动城防营和兵马司的人连同那十几个说书先生一同带走,余下的看客这才悻悻地闭上嘴,散了场。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林晏的生父再怎么扑朔迷离,其母总归是大虞尊贵的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外甥。

      掌柜心中琢磨了半晌,觉得实在没必要和摇钱树过不去,打定了主意时,林晏已经到了跟前。

      “林先生这是没摘到药草?”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和平时无异,眼睛却忍不住去打量。

      林晏还算客气,没有在意他的探究的目光,只道:“山上湿滑,又打过雨水,不堪用了,过几日再去。”

      “哦哦。”掌柜忽然想起刚开门时,坊中伙计递过来的卷轴,“林先生稍等我一下。”

      折身取来,递给了林晏。

      “这是前两天先生叫阿行小哥送来的字,本来那日晚间就已卖出去了,谁想到今天清晨又送了回来......”掌柜越说声音越小,拿眼觑着林晏,依他的猜测,大约是受了这几日流言的影响。

      他是开门做生意的,这笔生意黄了,总不能让他给垫上不是?

      林晏没有什么意想中的反应,仍旧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随后客气地告辞走了。

      回到小院,阿行刚收拾了自己的行装,放好东西出来,便见到林晏手中拿着的那卷字,那是他亲手装裱的,因此眼熟,他也纳闷:“这不是先生前两日写的吗,怎又拿回来了?”

      林晏还没到正屋前,手里一扬,卷轴便从半空中飞出了弧度,落在了阿行的手中。

      “烧了吧。”

      阿行不禁抬眼,确认道:“这不是给二殿下的吗,先生确定无用了?”

      林晏走到正屋门口,放下竹篓,没有说话。

      阿行忍不住揭开卷轴的一角看了眼,哪里还能看到先前林晏写的字,入目皆是漆黑的墨点和凌乱的涂画,他惊了一瞬,立即想起这两日的流言。

      卷轴展开,字透纸背的长篇之上,随意的涂画中仍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句话:私生之子何堪苟活,皇室血脉岂容玷污!

      他骇得一把合上了卷轴,该死的,到底是谁写的这些乱七八糟?

      也不再去确认,去灶台下捡了火盆一把烧了。

      回到正屋里的时候,林晏已进了卧房。

      卧房里,林晏解下膝盖上绑着的药布,红肿非但没有消去,伤口反而有些溃烂,他重新上了一遍药,不再束缚伤处。

      窗外的雀儿叽叽喳喳唤醒万物,他靠在床榻上沉沉地闭上了眼。

      *

      沉睡了一夜的京城渐次苏醒,幽暗被光亮代替,一队校尉刚从城内巡视完,领头的提着灯笼往正京门城墙的角门去,到了门口,刚吹灭了灯,角门开了。

      校尉打眼看去,刚朦胧起来的睡意立时消了,赔着笑了一声:“秦参尉今日怎么这么早来了?”

      秦尧眯眼,整肃了衣装,也没答话。

      但凡有点路子的早听说了秦家和苏家婚事黄了的事,秦尧还受了点伤,近日也不大来上值,城防营的兄弟都估摸着他心情不大好,不敢多去叨扰,今日一见不外如是。

      只等着秦尧迈着步子走了,校尉才进角门歇息去了。

      谢明玦今天在正京门上值,刚回头就瞧见了换了城防营参尉服,大摇大摆过来的秦尧,不禁蹙眉。

      今天不是他的值,他却出现在这里,他虽疑惑,却也不想多话。

      秦尧却好似刻意的一般,直走到他身侧三步远之处,侃笑了一声:“谢参尉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谢明玦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开的大门和来往的百姓,不作声。

      秦尧却仍道:“谢参尉伤好了,谢侍郎还伤着呢,不用在家侍疾吗?”

      谢明玦握着刀柄的手攥紧了,秦尧仍絮絮叨叨:“谢老将军今年古稀有余了吧,还真是一家子老弱残兵呢。”

      话说得不轻不重,正叫门口不远的几个校尉听见了,皆忍不住回头来看。也不知道今天秦尧发什么疯,这就开始明着攻击了。

      谢明瑛知道他是有意挑衅,但已遏制不住怒火,压着声音反击:“侮辱当朝一品,让圣上知道了,秦参尉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一品?”秦尧笑出了声,阴恻恻道,“还能保你谢家几年?”

      “哐当”一声,长刀出鞘,寒光乍现。

      前边两个校尉一见情势不对,急忙上前来拉住了怒不可遏的谢明玦:“谢参尉,今日安国公进京可是要紧事,万莫动怒生事啊!”

      谢明玦咬牙紧绷了下颌,今日的值万分重要,他不是没有轻重的人,但是秦尧实在可恶,竟拿家里人的痛处来讥讽。

      爷爷一辈子征战,大伯和大哥未见到一眼大虞盛世,便为国捐躯了,三哥落了残疾,二伯亦是随军之人,他谢明玦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但谢家人被一个宵小之辈当众随意嘲弄,他属实忍不了。

      秦尧还在火上浇油:“你谢明玦如此骁勇,我倒要看看再过几年,这赤阳军的兵权会不会落在你手里?”

      这档口,围看的校尉和参尉越来越多,场面哄闹了起来,在场的两个副统领见到是秦尧和谢明玦,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正闹着,不知是谁,在哪里,突兀地高喊了一声。

      秦尧正抱着手臂看谢明玦被人拉着动不了身,被这一声喊得分神去找声源,他没听清。

      闹哄哄的人群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高喊变得清晰。

      “褚统领回来了!”

      秦尧手上松下劲来,腰杆也挺直了,他狐疑地看向身边的校尉:“他刚刚喊的是谁?”

      校尉也刚反应过来,欣喜之余再看到秦尧的脸色后又垮了下来,战战兢兢道:“好像是......褚统领。”

      说话间,哄挤在一处的人散开了,正京门外徒步跑来一小队人马,规整有素,整齐划一,竟是圣上贴身的御林军!

      而城门外的黄土路上,一匹黑亮的高马由远及近,踏着响蹄驰越了进来,黄土尘灰落下,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的铠甲。

      秦尧不可置信地看向褚良云:“他不是在刑部大牢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

      而褚良云策马进城,只在城门口停了一下,冷冽的目光往侧边一扫,又一夹马肚直接往城中去了。

      御林军则没动,等着后面一辆囚车缓缓到了门口,才押送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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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051 京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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