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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在水一方 ...

  •   到了跟前,有太监过来,帮他们停好船。
      几位阿哥鱼贯登岸,纷纷上前给康熙请安,脸上带着没来得及散去的快乐。
      楚言跟在后面,也老老实实行了个礼:“奴婢叩见皇上,皇上吉祥!”康熙没发话,也不敢站起来。
      康熙有点惊讶,不知道他这几个性情年纪都不一样的儿子怎么会凑到了一起,还带了个小丫头,划着船,说说唱唱,不由仔仔细细打量着她,依稀有个映像:“你是佟家那个丫头!”
      “是!”日理万机的皇帝居然还记得她,楚言深感荣幸。
      康熙狐疑的目光掠过她,扫向几个儿子,笑问:“老远就听见你们又是唱又是笑的,什么事这么有趣?”
      十四阿哥抢着答道:“楚言教儿臣们唱歌呢。”
      “哦?”康熙的目光又转到她身上,让她起来,好奇地问:“什么样的好歌?能把几个阿哥都乐成这样?也让朕听听!”
      楚言突然想到前几天,何七对她说的那番话:“姑娘,你要在这皇宫里过日子,要么什么风头也别出,也能平平安安,要么就大大地出一番风头,一直出到皇上跟前,教皇上好好记住你这么个人。”
      这宫里多的是心理不平衡,甚至变态的人,最看不得别人自在快活,何况她不过一个七品的女官,能骑在她头上的不知凡几,就算她再谨小慎微,也保不齐那一天会遭了人家的暗算,终极boss康熙的垂青,无疑是她最好的护身符。就听何七的话,好好出一次风头!
      打点起恭谨但不谄媚的笑容,楚言建议说:“皇上这会儿要是不忙,不如也到船上坐坐?湖上泛舟,微风拂面,最是解乏消愁,有了水面折射,歌声也更好听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见过这么大胆的宫女。
      康熙打量着她,沉吟了一下,点头笑道:“说得有理!难得你们哥几个都在,咱们父子就一块儿乐一乐!”带了身后的大阿哥和太子,领头往画船走去。
      几位阿哥都是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瞟了楚言一眼,连忙跟上。
      这下又有了问题,十三阿哥撑过来的船不够大,坐下皇上和七位阿哥已经很挤了。
      康熙看了看几个儿子,笑问:“刚才是谁把船撑过来的?”
      四阿哥走前一步,笑着回道:“方才是十三弟和十四弟撑船,大概也累了,还是儿臣来吧!”说着,走到船头拿起了竹篙。
      康熙点点头,对正要上船的李德全说:“这船容不下这许多人,你不用跟着。让佟丫头上来,朕还等着听她唱歌呢。”
      李德全左右为难:“皇上,这不合适吧!”
      康熙淡淡一笑,露出几许威严:“怕什么,朕身边有这么些能干的阿哥,能有什么事儿?”
      这一船要是沉了,清朝的历史可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哈!楚言有点坏心眼地想着,跳上船,脸上带笑,安慰李德全:“李公公,别担心!就算船翻了,还有我,啊不,奴婢救驾!”
      康熙惊讶地笑:“哦?怎么?你的水性很好吗?”
      四阿哥竹篙轻点,让画船沿着湖岸慢行。李德全带了些人,在岸上慢跑着,紧紧跟着这船。
      楚言心中微叹,一旦作了皇帝,排场还真不一样了,脸上笑嘻嘻地,也不知道谦虚:“在这湖里,保皇上平安,没有问题!”
      “那么,朕就靠你了!” 康熙觉得好笑,又问:“阿哥们该怎么办?”
      楚言的目光坏怀地扫过那些一脸惊疑的阿哥,对康熙眨眨眼:“保皇上就是保江山!最要紧!阿哥们要是不识水性,只好自求多福,等别人来救了!”
      康熙大笑:“好个有趣的丫头!来,让朕听听你的歌!”
      楚言笑着点了几人:“四爷八爷十爷十三爷十四爷,不是都学会了?一起唱吧!让我们荡起双桨,一,二,三,唱!”
      被点名的几个人,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偷眼看见康熙的面色欢愉,当真跟着唱了起来,各人声部不同,凑在一起,别有意思。
      不必说康熙满脸惊奇,太子和大阿哥见她居然轻轻巧巧指挥着五位阿哥,都是目瞪口呆,又惊又疑。
      一曲方罢,楚言又提了个调,指挥他们合唱《沧海一声笑》。
      几位阿哥对这首歌都十分喜欢,又见皇父听得入神,纷纷放开拘谨,尤其是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唱得激昂豪迈。
      楚言趁机偷懒,停下来,认真欣赏这仅此一回的合唱,要是能录下来,做成CD多好啊!带回现代,兴许能拍个天价!
      “好!好!”康熙拍手称赞:“豪迈!大气!真真难得的好歌!”
      太子和大阿哥也是赞口不绝。
      “没想到,宫里还有佟丫头这样的巾帼英雄,绝代才女!又善诗文又会作曲。”太子满脸含笑,对康熙赞道。
      “这歌,不是奴婢做的,是听来的。”和《沁园春•雪》一样,这种天才的作品,气势磅礴,浑然天成,哪里是她冒领得起的!
      “怎么?又是你从家里偷跑出来,在街上听来的?”康熙挑挑眉,打趣道。
      这个?康熙的记性也太好了吧!楚言尴尬地笑笑,不知这次该怎么搪塞过去。
      可爱的十四阿哥又跳出来为她解围,笑着说:“方才,八哥问她这歌是哪里听来的。她撇了撇嘴,答说:我们江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出一两首歌,有什么了不起!”刻意模仿,把楚言带着南方甜糯口音,又有点自大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楚言也跟着一笑,目光却悄悄地在康熙和几位皇子身上转来转去。她一直奇怪,几位阿哥说话时为什么都喜欢挑眉,今天才找到出处,只不知是遗传的作用,还是后天熏陶或者自己学样,忍不住想要看看他们每个人和康熙有多像。
      她这点小动作,那里瞒得过康熙,又被抓了个正着。
      康熙盯着她笑问:“在看什么?”
      楚言老实说道:“奴婢想看看,哪一位阿哥最像皇上。”
      “哦?谁最像朕?”康熙感兴趣地问。
      不但几位阿哥,就连太子也正了容望向她,好像这个答案关系重大。
      楚言目不斜视,如实答道:“依奴婢看,几位阿哥都像皇上,又都不全像。单论五官,十三阿哥像得多一些。”这大概也是十三阿哥得宠的一个原因吧。
      康熙好像很有兴趣,追问:“五官以外,又是谁像朕多一点呢?”
      楚言哪里还敢比下去,连忙甩出一顶高帽:“要论功业,谁能同皇上比,要论才干,阿哥们自然都是好的,却比不得皇上全面,要说性情,奴婢无从比起,说不出来。”
      “好一张巧嘴!”康熙大笑,突然问:“曹丫头怎么不在?你们没叫上她一起?”扫过几位阿哥的目光有些高深莫测。
      四阿哥笑道:“儿臣从万善殿出来,听见海面上传来唱歌,寻声而去,才遇上弟弟们。”
      八阿哥也笑着回道:“儿臣和十弟十四弟从紫光阁出来,在北海岸边,碰巧见到十三弟和楚言泛舟高歌。”
      七双眼睛开始在十三阿哥和楚言身上打转,狐疑猜测,好像他们俩要私奔似的。
      楚言连忙撇清:“奴婢和十三爷也是在北海岸边碰巧遇上的。”
      “是这样。”十三阿哥不慌不忙,满脸是笑,回答说:“儿臣见难得一个好天,又不热,就想四处走走,走累了坐下刚想歇歇,就听见有人在对着北海大喊,烦死了,谁来救我。就这么遇上了她!”
      其他的人原都不知道这么一段,不由都笑起来,倒是不再猜疑他俩有什么私情。
      “有谁烦你了?”康熙好笑地问:“气成这样!”
      四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都猜到原委,却不好替她说。
      “还不是——”十阿哥刚想说出来,就被八阿哥一拉,下面的话被咽了回去。
      楚言低着头,暗暗埋怨十三阿哥,脑子急转,想着说辞。
      康熙挑挑眉,有些奇怪:“怎么回事?”
      太子的眼光扫过八阿哥十阿哥,看了一眼四阿哥,笑着说:“儿臣听太子妃说,四弟对这丫头管的挺严,叫她每日临帖,大概是交不出功课,所以心烦。”
      “是这么回事儿么?”康熙盯着她,目光虽然温和,却带了些压力。
      不知太子知道多少,又出于什么目的把四阿哥搅进来,不过总比真说出绿珠来要好。楚言连忙垂首答道:“是也不全是!皇上可知道,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
      “哦?敢情你是在作诗?倒是十三阿哥的不是,打断了你的诗兴!”康熙取笑说,又问:“四阿哥对你太严厉?为什么逼你临帖?”
      楚言喏喏答道:“四阿哥虽然严厉,也是为了奴婢好。四阿哥说,奴婢的字太难看,不配做掌书女官,所以让奴婢炼字。”
      “倒是个明白的孩子!”康熙点点头,却又突来一笔:“不配做掌书女官么?要不要到朕身边来?”
      到康熙身边去?楚言一呆,这才想到,她在皇上跟前出风头,引起皇上的注意,又会有什么结果。当他的小老婆?不干!调到他身边做女官,也演一出步步惊心?免谈!还是像现在这样混日子好!
      从四阿哥往下的诸位,脸色都是一僵,变得凝重,也和康熙一样,等着她的回答。
      楚言想了想说:“跟在皇上身边,每天能瞻仰龙颜,还能狐假虎威,自然是好的。只是,奴婢笨手笨脚,倒茶打碎茶杯,磨墨弄得一桌子污迹,只怕没有一天,不惹皇上生气。嗯,不知皇上身边,有没有天天可以见到皇上,又什么事都不用做,也不用当班立规矩,而且除了皇上有没有别人管,这样的位子?”
      康熙当了这些年的皇帝,哪里见过敢在他面前这么耍赖这么淘气的,大为稀罕,一时间也觉得自己身边没法安置这个丫头,没得把她拘得不好玩了,怪可惜的!于是释然一笑:“那么,你就留在摛藻堂吧!听四阿哥的话,好好炼字,别辱没了掌书女官的身份!”
      楚言心中大乐,却装的愁眉苦脸:“是。”
      康熙看着好笑,又对四阿哥夸奖说:“胤禛,你做得很好!”
      “儿臣惶恐!”四阿哥放下竹篙,俯首答应,激动得泫然欲泣。看得楚言直翻白眼,太夸张了吧!
      想想她家里,爸爸夸她之余,会得意地说:“虎父无犬女,遗传啊,遗传!”
      妈妈听见了,会撇撇嘴:“那也得看遗传谁的!”
      这时候,她就会拍拍胸:“你们两个的遗传,留其精华,去其糟粕,就是我啦!”
      三人都笑,然后,妈妈会意思意思,批评她骄傲自满。
      见她又走神了,十四阿哥忙轻轻撞了她一下。
      楚言回过神,听见康熙在对她说:“原说要听你唱歌的,你自个儿唱一个来听听!”
      “是!”楚言凝神想了一下,轻轻唱了起来:“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
      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
      找寻她的方向
      却见依悉彷佛
      她在水的中央
      我愿逆流而上
      与她轻言细语
      无奈前有险滩
      道路曲折无疑
      我愿顺流而下
      找寻她的踪迹
      却见彷佛依悉
      她在水中伫立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
      一曲唱完,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想起老半天没喝一口水,还得唱歌,个人演唱会不是好开的!
      康熙看着她微笑:“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唱得好!唱得好!”
      又转向各具表情的诸位阿哥,笑着说:“难得今日凑到了一块儿,一起午膳吧!”
      除了太子,众人又是一付惊喜交加,受宠若惊的样子。
      楚言暗叹:不就一顿饭么,太夸张了!瞧这一家子!
      “佟丫头,你也跟着来!”康熙脸上笑着,又问她想吃什么。
      虽然,能和皇上一起用膳,是难得的殊荣,楚言却怕她得站着吃,食不为味,得胃下垂,一时间踌躇不定,赔笑说什么都好。
      十三阿哥笑着替她补充:“什么都好,只不要吃斋!”
      众人都笑起来,康熙挑了挑眉,好笑地问:“怎么?你不喜欢吃斋?”
      楚言狠狠瞪了十三阿哥一眼,见他挤了挤眼,作了个鬼脸,满不在乎,只好老实回答说:“是。斋菜一道一道的,名字不一样,可吃来吃去,都是豆腐面筋。”
      康熙无奈地笑笑,像个宠爱的父亲:“就依你,不吃斋!不吃豆腐面筋!”
      楚言忙说:“豆腐面筋是极好的,不过,一定要用浓浓的肉汤煮了,才好吃!”
      众人哄笑,就连一直微笑着不说话的大阿哥也忍俊不禁,对康熙说道:“原来,还是个老实丫头!”
      康熙点点头,笑着对楚言说:“你闲着也是闲着,常常来陪朕说说话!”
      楚言赔笑应是,反正日后皇上想不起她,她也想不起皇上。不过,皇上这句话,会有不少人当真,从今天起,找她麻烦的人应该少了。

      这顿午饭吃的,比她原以为的舒服很多。
      回到勤政殿,有人端上茶来,她跟前也送了一杯,温度正好,不烫不凉。楚言一仰脖,倒进肚子里了,放下杯子,旁边的宫女过来又斟了一杯,仍是一口下肚。
      她实在是渴坏了!正在嫌这茶杯太小的时候,看见八双眼睛,带着笑都望着她,不觉有点脸红,大观园里的太太小姐们看刘姥姥,大概就是这种眼神。
      “渴坏了?”康熙笑吟吟地问。
      “这么喝不对!”太子眼中是不加掩藏的好奇和笑意:“喝得慢些,小口咽下才更解渴!”
      楚言微笑应是,摸摸肚子又觉得饿了,马上有宫女含着笑将一个食盘端到跟前,认出有她喜欢吃的羊羹和豌豆黄,掂起来就往嘴里塞,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沾光!也享受了一次帝王级的服务!
      康熙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身上,见她毫无拘谨,一派天真无忧的小女儿神态,越发欢喜,满眼是笑,眼见她正掂起第五块点心,连忙出声:“别吃得太多!待会儿正经饭菜倒吃不下了。”
      招手命她坐到自己身边,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着她,好像要在她身上寻找什么,又问那一年生的,属什么,摛藻堂里还有些什么人,对她可好。
      不多时,午膳端上来,康熙一样一样告诉她是什么,问喜欢不喜欢。
      没有所谓的御膳排场,没有百样小菜,分餐制,每人跟前总共才不过十个盘碗,都是些家常菜和时鲜,每道菜都精致可口却不奢侈费时,荤素搭配合理。可见康熙平时很节俭,注重实际,深谙养生之道。
      居然有一个小沙锅,里面的豆腐果然用浓稠的肉汤,加了蘑菇海贝冬笋虾仁,炖得泡泡的,鲜美滑嫩,是她喜欢的口味。楚言大喜,舀了肉汤淋在饭上,眉开眼笑地连豆腐带肉汤吃了个精光。
      康熙见她吃的心满意足,也觉食欲大开,学着她用肉汤浇饭,笑眯眯地也把那一小锅吃得干干净净。
      等楚言放下筷子,康熙也放下筷子,眉眼含笑,问道:“吃饱了?”
      这顿饭吃的!有康熙皇帝作陪吃,规格够高的!楚言心里偷乐,口中却还劝着:“皇上辛苦,应该多吃一些!嗯,这个莼菜鱼汤很不错,皇上要不要喝一碗?”
      李德全连忙盛了一小碗送上,康熙接过来尝了一口,点点头:“是不错!”说完,三下两下,把那一碗鱼汤都喝了下去。
      几位阿哥一直静静的看着,默不作声,脸上的神情却值得玩味。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有些惊讶,余下的是完全的庆幸欢喜。十阿哥基本上是看着康熙和楚言动哪一样,他动哪一样。四阿哥和八阿哥的目光,更多地落在楚言身上,带着试探和思索。大阿哥好像专心于面前的膳食,偶然瞥过楚言的一眼却是若有所思。只有太子的目光大方地在二人身上来来去去,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
      李德全又是惊奇又是欢喜,眼望楚言,示意她再推荐两样,好叫皇上多吃一些。
      看来李德全是个极忠心的,不过脑子好像不太灵活。康熙是什么人?这样的法子偶尔为之还行,连着用,行不通的!楚言微微一笑,装作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一本正经地劝康熙说:“都说吃鱼补脑子,皇上每天操心费神,正该多吃些鱼!”
      康熙有些失笑,又觉得有些窝心,想想他的身边,别有目的殷勤献好者很多,诚惶诚恐要他保重龙体者有之,反是这样不经意间流露的体贴关怀听得却少。这么一想,再看看眼前这些儿子,就有了一点淡淡的遗憾和不满。
      李德全在他身边几十年,已经同他肚子里的蛔虫差不多,不由有些着急,连连向楚言使眼色。
      楚言错意,以为他还是希望劝康熙进食,不由觉得好笑,想到李德全是康熙身边的心腹,好像也是不能得罪的,怎么着也得给点面子,笑着说:“这个海米冬瓜盅很好吃!咦?皇上的口味好象我们南边人呢。”
      见她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娇憨有趣,众人都笑了,康熙颇觉欣慰:“你喜欢就好!南方菜清淡可口,朕也很喜欢。”
      难道是特地照顾她?楚言很感动。如果康熙愿意,他会是一个最好的父亲,知识丰富,见识广博,谈吐风趣,细心体贴,耐心周到。忍不住瞟了太子一眼,这个人很幸运,却不知道珍惜。其他的阿哥是不是因为对父爱的渴望,才拼命表现,争取康熙的注意呢?当然,康熙的宠爱代表的远不只是父亲的爱,还有权势富贵和在朝中的影响力。这样家庭里的孩子是不可能单纯的,叹!
      众人见她呆呆的,不觉莞尔,似乎渐渐地习惯她不时神游太虚。
      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李德全示意,马上有人上来撤下案几,又有人送上茶来。
      楚言正在观察那些人,见他们一个个端着沉甸甸的小桌子倒行,却丝毫不乱,听不见一点儿瓷器的磕碰声,不觉大为佩服。看着递到手中的茶杯,有些踌躇,偷眼看见康熙和太子都在漱口,心中暗叹幸亏有黛玉在前,才没有出丑,连忙照着样净过口,乖乖坐了,等着康熙的吩咐。
      来人退去,少顷,第二回送上的茶才是喝的。
      楚言没有饭后喝茶的习惯,端着杯子,却不动,漫不经心地听着康熙向四阿哥和八阿哥询问一些事情。
      走进来一个小太监,在李德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却被康熙看见,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李德全连忙禀告说:“回皇上,马奇和鄂岱伦已经到了。”
      康熙又问了四阿哥几句,摆摆手:“跪安罢!”
      几位阿哥连着太子都连忙施礼告退,楚言也行了个礼,跟着他们准备倒退着出去。
      康熙笑着,又嘱咐了她一句:“佟丫头,别忘了常常来看看朕!”一边叫八阿哥先留下。
      到了殿外,一抬头,对上六双打量的眼睛,楚言连忙赔笑:“几位爷还要忙,奴婢告退!”风头出够了,肚子也填饱了,再跟他们混下去,也没什么好。
      那几个都不出声,太子瞅了她半天,突然一笑:“有空常来毓庆宫,太子妃很惦记你。”
      楚言低着头答应了一声,,余光中看见太子叫上大阿哥走了,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黑眼睛,剩下那半口气就像根鱼刺,梗在喉咙口了:怎么忘了,最厉害的这位还在这里呢!
      想起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那天被绿珠毁了的,宽容了几日让重写,也还没来得及,刚才说免罚减去十张的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楚言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只希望方才皇上夸了他一句,此刻他心情大好,懒得同她计较。
      四阿哥见她一下子从神采飞扬变得乖巧惊觉,又好气又好笑,口中淡淡地问:“十弟十三弟十四弟,要去哪里?”
      十四阿哥说要去紫光阁,过两天的比武,他想参加,正在勤奋练习。
      几个人又上了那艘船,让一个太监撑着。
      也许是刚吃饱都有点午困,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近了紫光阁,十四阿哥想拉楚言一起上去,被她一口回绝,也不生气,悄悄凑在她耳边说:“别担心!四哥今儿看着挺高兴,必不会为难你。”
      待船停稳,十四阿哥拉了十三阿哥上去,又看向十阿哥。
      十阿哥看楚言不动,又坐了回去,口里嚷嚷着乏了,要回玉粹轩歇着。
      楚言一心想要避开四阿哥,原以为他也要去紫光阁,谁知他一直坐在一边闭目养神,两位阿哥临上岸打招呼,才睁开眼点了点头又闭上了。
      画船离了岸,楚言看看岸上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背影,再看看船上这两位,有点后悔,刚想叫那个太监把船撑回去让她上去,四阿哥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就让她乖乖坐下,一声不吭。
      十阿哥看了看四阿哥,慢慢蹭了过来,支支吾吾地说是想学游水,问楚言肯不肯教他。
      楚言很干脆地回答说不教,男女授受不亲!
      十阿哥一脸颓丧,正想再蘑菇蘑菇。四阿哥却在一旁开了口:“乾清宫侍卫里面有一个叫高谦云的,水性极好,最是耐心,十三弟的那两下子就是他教的。十弟不如也拜他为师?只怕还学得快些。”
      见十阿哥欲言又止,一脸丧气,楚言心中好笑,男孩子借口教游泳和女孩子增进感情,甚至借机占些小便宜的事情,不知见过多少,这下角色好像倒转了哈!十阿哥秀色不够可餐,运动神经欠发达,大包袱一个,还是不背为上!
      上了岸,四阿哥看了看怀表,说还有一些时间,要看看楚言功课做得如何,她自然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往御花园走去。十阿哥大概也不耐烦和四阿哥在一起,胡乱找了个借口跑掉了。

      看来四阿哥心情确实不错,随便翻了翻,也没细看,更没点数,就把那一摞小楷纸放到一边,看着她点头笑道:“很好!你做得很好!难为你了!”
      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楚言心里大喜,却又有点糊涂,搞不清自己做的什么事让他觉得很好,是她的字进步了,是不和绿竹纠缠好,还是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好,干脆归结于康熙的夸奖让他心满意足之余,决定放她一马。
      四阿哥和颜悦色,问起她读过什么书。楚言结结巴巴,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就算念点书,也首先是烈女传女则一类,她对这些也就是知道个名字,生怕他细问下去,露了馅。
      好在四阿哥看着她笑笑,转而打量起她的小屋,皱了皱眉,说屋里太素净,不像个女儿家住的,一下说家具太少,一会儿又嫌帐子旧了。
      楚言大惊,很怀疑这位四爷今儿个吃错药,竟转了个性子,比八阿哥还婆妈起来,听他问有什么需要,连忙答说现在挺好。
      四阿哥看她的眼神越发温和,说遇到为难的事一定要告诉他,楚言只有唯唯诺诺。
      四阿哥又说他要随皇上去塞外,这两天忙,就不来查她了,嘱咐她不可偷懒,每日十张帖还是要临的,等他回来了一块儿检查。
      楚言听说多罚的十张果然给免掉了,已是大喜,满口应是,笑容满面地一直送了四阿哥出去。一回头,却见冰玉正在对她笑。
      冰玉已经来了一会儿,听说四阿哥在,就躲在了绣绣她们屋里,偷偷看见那只大猫去了,这才跳出来,拉住楚言,喋喋不休地问起她跟皇上一起午膳的情形。
      三个小丫头也兴高采烈地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皇上是不是很威严,有没有求皇上治绿珠的罪,皇上的午膳都吃些什么。琴儿突然想起来,跑回屋把宜妃和通嫔送来的精致点心拿了过来。
      这大概是两位主子对她示好的意思,楚言暗叹她们消息灵通,叫素儿拿些茶水来,就着这些点心,在小院里开起茶话会。
      一会儿,又有御花园里的两三个有些身份的小头目,亲自来送了些小东西,见她有客人,干笑着说了两句话才走。
      楚言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个皇宫里信息传递得这么快!一下子,她就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各方势力讨好拉拢的对象,想到今后至少表面上日子可以过得轻松一些,还是高兴。
      冰玉对于楚言刻意包涵绿珠有些不满,对于她突来的荣耀反倒没有什么表示,因为过几天要随去塞外,两个人有一两个月不能见面,冰玉兴奋之余不太开心,恋恋不舍地拉着楚言,一边又担心皇上和阿哥们都走了,绿珠越发没有顾忌,趁机欺上门来,叫楚言为难,一时间满面愁云。
      担心冰玉嘴快,楚言不敢告诉她已经找好避难所了,只叫她不要担心,宫里还有娘娘们主持大局,十阿哥也在。
      冰玉撇撇嘴:“十阿哥么?只会闹出事来连累你,正因为他在,我才更不放心! ”
      楚言失笑,原来冰玉并不是一点不通世故。她原来是恨不得从明天起,白天就去船坞那个院子,炼字游泳,写意自在,现在倒被这个丫头勾起了一丝离愁,也想趁这两天多和冰玉聚聚。
      密贵人的院子里,正翻箱倒柜收拾行装,却没有人指望冰玉帮忙,反倒怕她碍事,她除了收拾自己的一个包袱,无所事事,就腻在楚言身边。

      康熙在启程塞外之前,还要观看侍卫们比武。
      十四阿哥早早通知楚言和冰玉,他要下场,叫她们跟着过去助威。
      楚言原本对摔跤角斗没有兴趣,只是不好拂十四阿哥的面子,应个卯,有意让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看见自己,随便给正兴致勃勃的冰玉说个借口,悄悄溜了出来,在湖边找到一艘小船,求那个小太监将她渡到水云榭去。
      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打开带来的《本草纲目》,认真读了起来。读了那许多年专业,落到这个时代突然跌落得一无所长,心里很不舒服,总觉得应该自学一点东西,思来想去,决定看一点医书药典,不求医人,只求照顾自己。再说,好歹也是家学,以往她虽然不肯用心,模模糊糊记得爷爷曾经为她讲过一些中医知识,只是阴阳五行之说太过玄妙,越想越糊涂,还是从药学入手容易。
      光有决心,还是不够!除了常见的几样,她对草药知之甚少,囫囵吞枣,死记硬背,渐渐失去兴趣,再被清风一吹,睡意如潮,最后,干脆把书扔到一边,趴在膝盖上打起盹来。
      正在似睡非睡之间,湖面上飘来一阵箫声,悠扬清越,楚言困意顿消,沿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大为振奋。
      视力可及的湖对岸,一只小船轻轻地向着这边滑来,船头一人,孑然而立,白衣飘动,那首《梅花三弄》正从他手中那管白玉箫中飘渺而出。
      楚言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眼前是幻是真,一个名字在她嘴边徘徊:黄药师!
      《梅花三弄》的语音还在空气中飘荡,那人曲调一变,竟是说不出的耳熟,楚言眉头微蹙,低头细想了一下,又惊又喜,居然是她那日唱的那首《在水一方》,兴许是用箫吹出来的缘故,无端地加了几分缠绵悱恻,倒是把原诗中的渴慕思念演绎了个透彻。
      认出吹箫之人正是八阿哥,不知怎的,竟觉得心脏扑扑地跳的快了许多,脸上也有点发烧,有些欢喜,有些甜蜜,有些无措,有些茫然,只愣愣地看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船到跟前,八阿哥也不急着上岸,也不说话,只望着她笑,目光如水,却又比他身下的湖水还要温柔,还要溺人。
      在这醉人的静默中,有什么情愫在发酵膨胀!
      楚言挣扎半天,刚要开口称赞两句,却听见他呢喃般的轻吟:“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楚言的脸噌地红了,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上了岸,走到她身后,低声轻喃:“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楚言,楚言,不知我愿可适你愿?不知你心可同我心?”声音温存,是喟叹,是倾诉。
      楚言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下,爆炸一样涌进许多血液,所有的脑细胞都在强大的压力下,停止了工作。
      良久,感觉到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扶上她的脸,指肚的老茧刺激了她,双眼茫然地对上一双漆黑的玉石般的眼睛,那里面满是喜悦,还有些激动有些强迫。
      楚言慢慢收拾回被震散的理智,露出一个皎洁的微笑:“八爷的箫,真好听!”
      那双温润的眼睛闪过几丝错愕,随即染上更深的笑意,多了二分欣赏一分无奈。留恋着掌下的温暖细腻,眼波流转,欣慰,爱恋,渴望,满足,诱惑,犹豫,叹息,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好像都不妥当,很久,喃喃地问:“你可愿——”
      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说下去,平复了一下思绪,八阿哥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只剩下眼中醉人的温柔:“我不在的日子,你自己保重,如果有什么需要……”
      静静地望着这个人,听着他细细的安排,楚言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悲哀,他们为什么是在这里相遇,时间地点人物都不对!如果——
      没有如果!楚言轻轻甩头,抛开不切实际的想法,抬眼见他一脸惊疑,温顺地一笑,声音平静:“多谢八爷费心!对了,八爷怎么没有去看比武?”
      八阿哥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有点失落,同样平静地回答:“已经比完了。我方才还见十四弟他们在找你,没想到你躲到这里来。”
      见她有些着急,淡淡一笑:“别担心,我见到送你过来的小太监,已经让人给带了话,他们一会儿就会找到这里。”
      楚言心里一震,刚才的箫是特意为她吹得么?
      八阿哥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她的疑惑和触动,看了看天,淡淡说道:“时候不早,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不等她答话,已经向紫禁城方向走开。
      楚眼凝视着那个的背影,那么飘逸从容,巧妙地掩饰着寂寥忧郁,看起来挺拔完美,有些庆幸他刚才那句话没有到底没有问出来。
      “楚言!”她转回身,看见的是几张阳光般灿烂的笑颜,回报一个开朗的笑容,却忍不住又回头最后看一眼那个月亮一样寂寞的男人。

  • 作者有话要说:  as promised,太子终于出来了!
    我尽量写吧!往下,也许不能保证每周更新了。
    下周末见!
    =========
    查email之余,偶然上来,看见又有人催文了!
    大家盛情,让我很感动,不是我不肯写,实在是另外还有事情。又遇到小瓶颈,一个个大段子是想好了,连接很费劲!请给我一点时间吧!求你们了!
    By the way, 晋江的积分是怎么算的?有谁知道?
    专业的关系,对数字比较敏感,发现总积分一项很久没有跳过了,加了11章没有,大人们补分也没有!是不是码字码到后来,字就不值钱了?
    just curious! 情义无价,哈!有空还会接着码的!
    =====================
    搁下手中一些事情,赶着写完这章,还有人嫌慢,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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