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恋爱法》打不了怪

2、02

　　“站住！不许跑！”十二岁的阿祸正被一群老汉追着，满村跑。
　　她怀里抱着的，是爷爷华根遗留下来的一盏木盒。盒里不过一把折扇，几文铜钱。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说那把折扇大有来头，能卖不少铜钱。
　　一夜之间，原本还在为阿祸爷爷去世而叹惋的村民们，纷纷化作豺狼虎豹，打起那折扇的注意。
　　“叔叔伯伯们，你们别追了。这东西是我爷爷的遗物，我不会给你们的。”阿祸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不忘回头劝阻这帮瘦弱的村民。
　　粮食本就不够，好不容易攒的力气不用在庄稼地里，倒用来追她了。
　　“丫头，不过是把破扇子，至于这么护着吗？你自小没了爹妈，还不是咱们村里几个‘顶梁柱’看着你长大？就当抚养你长这么大的谢礼了，如何？”
　　阿祸不由冷笑，这几个老伯平日没少抢她野菜，幼时那只黑狗也被他们抓去，煮了吃。眼下竟同自己讲起情分来了。
　　“没门。”阿祸跑的更快了，一边跑一边不忘回头确认自己和那帮老伯们之间的距离。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敢往小爷身上撞！？”
　　阿祸跌坐在地，怀里的木箱摔洒出去，额头火辣辣的疼。她抬头望向声音的主人，是位衣着华丽的男孩。想来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公子。
　　“对不起。”阿祸急忙将散落的折扇收整好，抱着木箱，准备继续往前跑。却被那男孩一把拉住，动弹不得。
　　“他力气好大。”这是阿祸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撞了人就想跑？你怀里抱的是什么宝贝？借我看看呗？”少年嗓音有些嘶哑，似乎是爷爷说的变声期。
　　多听几句，就能发现，少年嗓音里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沉厚，多一分过于厚重，少一分又失了些磁性。
　　“跟你说话呢？你怎么看起来呆呆地？”
　　“不好意思，后面有人追我要找我麻烦，请你让让。”阿祸抱着箱子，低着头。
　　“你也撞到了他们？”少年似乎来了兴致，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小豆芽”。
　　“啧，你们村的人都吃不饱饭吗？怎么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的？以前......”说到这里，元宝停下了。四年前自己贪玩跟人类小姑娘过早接触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好。
　　“跑啊，怎么不跑了？还不是被我们追上了？”那帮村民赶了上来，一个个气喘吁吁，弓着背，双手撑膝，笑得贪婪。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他们是坏人，要抢我的东西。如果你帮我赶走他们，我就把扇子给你看，并且当你半个月的仆人，供你差遣。”
　　阿祸没有理会那帮村民，而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华服少年身上。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却身形高大健硕，又很有力气。
　　阿祸下意识地认为他很可靠。
　　“我要奴仆作什么......”元宝开口就想拒绝，但一扭头对上少女虔诚的目光，一时有些心软。
　　按理说，自己不该出手扰乱人间之事，但作为“神”，生来就有着对人类的悲悯。少女的请求，实在很难拒绝。
　　何况那帮村民周遭隐约散着黑气，想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自己帮这“小豆芽”一次，应该也不会影响到人间正常运转。
　　“好吧，不过你要说话算话，把那扇子借我把玩一番。”
　　“一言为定。”
　　元宝背过手，趁少女不注意，变出一些碎银，然后走近那帮村民，小手一挥，将碎银洒在空中。
　　“小爷今日心情好，给你们捐些银子吧。”
　　“是银子！是银子！”那帮老村民穷苦了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银钱，兴奋地又叫又跳，哭爹喊娘的撕扯着，争抢着，乱成一片。
　　元宝就在此时再次拉起了阿祸纤细的臂膀，往反方向跑去，待众人回神时，二人早已没了踪影。
　　阿祸被这人拉着跑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片森林。
　　“好了，这下他们肯定追不上了。该给我看看你那把扇子了。”元宝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朝阿祸伸过手，要扇子。
　　“给你。”木盒被打开，那把竹扇安静地躺在盒中，仿佛方才的纷扰与它无关。
　　“我见过的古玩不少，像这样手工雕刻的竹扇倒是第一次见，倒有几分雅致。等我回去，也让人给我做一把，看那帮人还敢不敢笑我俗气！”
　　元宝自十二岁那年被封作财神后，身边的朋友就常常打趣他身上有股铜钱的俗臭味，气的他直跺脚。
　　“你是哪家的公子？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你身边的下人呢？”阿祸再次打量起这位少年，一身珠光宝气，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下人？哦，就是你们常说的奴仆吧。我不用那些，今日我本来是打算去你们村找灶王...找早些年，王都认识的一位朋友，没想到恰巧碰到了你。”
　　元宝长吁一口气，差点就说漏嘴了。
　　阿祸安静地点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王都是什么地方，她一直都在华水村生活。就连距村十几里路外的溪水镇也是从爷爷口中听来的。
　　爷爷年轻时，曾在镇上做过长使，伺候过几位“贵人”，因此有些见识。
　　看眼前少年这番气度，想来比镇上那帮“贵人”还要金贵几分。
　　“那你打算何时回府？我好做个准备。”阿祸接过少年还回来的竹扇，锁好木盒。
　　“不急，我打算在外多游历几日。不过我游历，你要做什么准备？”
　　元宝此番是偷溜出来的，反正神殿那帮老古董每天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没空管他。等他们发现的时候，自己也早就游历结束回去了。
　　“给你作半个月的奴仆啊，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信守承诺的。”阿祸神情自然，眼神坦荡，直勾勾地望着一脸惊诧的元宝。
　　“不用不用，我不习惯驱使别人。你还是趁早回家去吧。”元宝毕竟不是人类，今日出手相助本就坏了规矩，可不敢再和人类过多接触。万一一个不小心，自己“神”的身份暴露的怎么办？
　　“我没有家了，眼下村子也回不去了。本想着和你一起到镇上，等半月一过，便去‘贵人’家作长使。”
　　阿祸急得要去拉元宝衣袖，可还没碰到，就又颤颤巍巍收回了自己的手，怕自己弄脏他衣服，惹他生气。
　　“可是我...”元宝这边也为难起来，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子”，在人间亦没有府邸。每每玩累了，都是随意使个幻术，溜进别人家中休息一晚。这个人类女孩又不会法术，怎么与他同行？
　　不行！这太冒险了！
　　可元宝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又听那人类女孩说：“刚才跑的着急，忘记问了。你是怎么变出那么多银钱来的？是戏法吗？”
　　短短一句话，把元宝吓得直冒冷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狡辩一下。
　　“什么戏法？那就是我身上的银钱啊。”
　　“你身上的？可是当时你明明是从背后拿出来的，在那之前，你一直抓着我，手里也并没银钱。”
　　“我...我...我从屁股兜儿拿的！谁规定口袋只能做在衣服前面？”元宝一张脸涨的通红。
　　“好吧，屁股兜儿就屁股兜儿吧，少爷说是就是。”阿祸心里拿定了注意，要信守承诺，还少年这份恩情。因此很快便把自己带入了“奴仆”的角色。
　　“别那么叫我！”元宝听到少爷两字，浑身别扭。
　　“那叫你什么？”
　　“元...元宝。”方才还很大声的少年，忽然降低了音量，声音细小如蚊。若不是阿祸耳力好，根本听不到他的回答。“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阿祸。”少女又低下了头。其实，她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好似会带来所有灾难、苦痛。村里人每次喊她，眼底都会带上几分嫌恶。
　　“真是个特别的名字，我喜欢你的名字。而且我恰好认识一个名字带祸的朋友，长得好看极了。说不定你长大后，也会出落得越发水灵。”元宝说完看向骨瘦如柴得阿祸，皱了皱眉，“不过在那之前，你可得多吃点。”
　　“可我没有银钱买粮食，不如就让我跟你半个月吧？我什么都会做，我会挖野草，会洗衣，也会缝补......”
　　“要不我再给你些银子吧？”
　　“不要，说不定你前脚刚给我，后脚就被人抢了去。反正就半个月，等我还完了恩情，自然也就离开了。我从小挨饿受冻惯了，不娇贵，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若不让我还恩，我心里焦灼难安，就更吃不下粮食，说不定会因此而饿死......”
　　阿祸自小便受爷爷教导，要知恩图报、信守承诺，见元宝似是个心软的人，便故意将自己说的悲惨些。可谁知说着说着，心底竟真越发悲切起来，偏又想起了已经过世的爷爷，一时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喂，你别哭啊！怎么好端端哭起来了！好好好，我答应了还不行吗？你别哭了行不行？再哭我可反悔了！”
　　元宝从没见过人哭，他身边总是充满欢声笑语。所以他对阿祸的眼泪，毫无抵抗力。
　　终于，在阿祸的软磨硬泡下，财神元宝的历练之路上，多了一位特殊的人类伙伴。而另一边贪婪的村民，怀捧着，抢得头破血流才得来的碎银高高兴兴回了家，殊不知，那只不过是一堆废土，变化出来的幻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