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春山》篁竹溪涧

1、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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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将军，蝮蛇族偷袭了西北三部，援军到时已没有活口。”来人风尘仆仆，见到江温衡单膝跪地，作恭“应是庸蛇疆儿子庸蛇祈做的，所有人咽喉均被砍断，是斧钺军，他们一向谨慎。”
　　江温衡捧着一杯热奶茶，闻言皱起了眉，搁下手中木碗便起身，指节握上厚重刀柄“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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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朝先皇允硕章曾与庸蛇煦庸蛇疆立下百年停战协定，当时江温衡父亲还是这东南大帅，他极力反对协议的成立。
　　于是，一代忠骨跪在明堂，只为先皇回头。
　　“蛇蜕皮，而本性不改，还请陛下三思。”
　　老臣冒着圣怒直言，一片忠心耿耿。
　　只是先皇摆了摆手，道了句：
　　“朕自有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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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间，蝮蛇族并没有放弃中原这块大好土地——这可比他们那荒原肥沃太多了，那里可怜的连一只肥的雀儿都找不着，尽是些像他们一样饥肠辘辘的毒蛇，蛰伏着，伺机而动。
　　而现在就是一个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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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寂，肃杀的风吹着，到处都是断肢残臂，黑紫色血液凝在雪里，碎在风里。
　　江温衡脱了大氅，随手抛到守豫怀里，蹲下身翻看那些尸体。他安静地敛着眸子，神色在昏黄的光晕下看不清楚。
　　“收好兄弟们的牌子”他抿着唇，随手合上了一双含着恨的眼“清点人数，别让那些杂种拿着他们的牌子混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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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徽六年，蝮蛇族联合南边的苗瀚族对江温衡所护边疆发动袭击，首先突袭了西北三部，这群毒蛇没给他们留下一点活物，又准备将毒牙伸向粮仓。
　　“只要断了粮，再硬的骨头也会垮倒，再狠戾的狼也会变成待宰的羔羊，更何况是一只天子脚下的看门狗！”庸蛇疆大笑，高举碗中盛着的蝎子酒“兄弟们！为我们蝮蛇的胜利，干！”
　　于是他右手托着碗，仰头喝下这第一蛊，随后伸着头，挥了挥手中的空碗，又猛地一砸桌面“老子可是给你们带头示范了，都别他妈的给老子养鱼，谁要是敢…”他眯着眼，扫视着这群人“就是不给老子面子！到时候可别怪老子无情…喝！”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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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温衡站在朔风中，望着远处的野漠，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腹的厚茧。
　　“将军，俩名士兵的尸体连同牌子都不见了！应是苟寒食和尚峨山”
　　江温衡这才恍然回头，拍落肩头的细雪“这俩天粮草都看紧点，朝廷给我们的粮就那么些，省着用都难熬，这个冬天，全军不能没了供给。”
　　守豫领命，抱着怀里的大氅，看着主子的背影，思索要不要把大氅塞到主子怀里，毕竟这天冻着了可不好受，但又觉得僭越了，于是摸了摸脖子，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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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殿内，怀映秋靠在国师椅上，懒懒地听着下人的汇报，抚弄着拇指的玉扳指。他穿着深蓝长袍，墨色长发落在绣着祥云的领口，挑着淡薄的眼尾，明艳的耳坠掩不住他美艳的秀气。
　　“就这些？”
　　宣庆的声音低了些，曲着身子，垂眉低首“大人，就是这些了。”
　　怀映秋慵懒地抬了抬手，示意对方下去，随后拨弄着面前的罗盘，想着些什么。
　　“星孛于南，行五日不见。”
　　他敲着桌面，轻声道：
　　“国祚已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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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蝮蛇族主动毁了停战协议，由庸蛇祈率领于昨夜发动奇袭，西北三部无一生还。”
　　允长治是当今天子，五年前允硕章病逝，便由他继位。只可惜此人生性多疑，好游乐，信神鬼之道，虽有点计谋却不喜纳谏，刚愎自用。
　　至少传言如此。
　　“无一生还？”允长治面前的旒串遮盖着他的视线，这早朝倒没开多久，端坐姿已让他难受的紧，又出了这么一辙糟糕事，更让他心烦。他面色微沉，“朕白拿军饷养他们的？”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寂静，大臣们面面相觑，无人敢作声。
　　怀映秋手持象牙笏板，行礼，缓缓开口：“陛下息怒，臣以为此事非军士无能，庸蛇寨毁约乃意料之外，江将军前有驰援东南景将军之功，后又有金戈城大捷之能”他低眉顺眼，只是隐于袖袍后微勾的唇角透露着他的讽刺“若要责罚江将军，不仅有失民心，而且将惹天怒啊。”
　　允长治本就信这些牛鬼蛇神，这一句将他内心的燃着的火熄了大半，莫名的慌张涌上心头再攀上胸腔。他清咳俩声，抓着龙扶略带紧张道“那…国师有何见解？”
　　怀映秋唇角笑意更盛，心道这狗屁皇帝果然吃这套，只是面上还是那副恭顺模样“将功赎罪。”
　　“蝮蛇族贼心不死，此次夜袭满足不了他们的野心，后面必然开战，而江将军要做的便是在日后的交战中占据优势”他眯了眯眼，随后将目光落在允长治身后的龙椅上“然后一举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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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温衡打了个大喷嚏，心想谁在念叨自己的坏话，好不容易快写完的军报又得重来。他将废纸胡乱揉了再用烛火焚了，守豫就在旁边默默地把目光移开了半寸，幽幽地想着自己昨晚果然该把大氅塞到他们将军怀里，嘚，现在染了风寒了，也不知道京城那位会不会怪罪。
　　正这样想着，江温衡忽地把笔一搁，盯着那写了半拉的军报陷入了沉思。然后他猛的一回头，却不料磕着了手肘，狠狠咬牙道：“守豫，京里有信来吗？”
　　守豫先是被他们将军发出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又被问的一愣，“没有。”
　　“怪了事了，这么大个事陛下没一点表示？”江温衡摸了摸鼻子，怀疑自己年纪大了幻听了。自己因疏忽犯了这错，按照那皇帝的性子绝对要严惩，这次难不成有啥大喜发生了，陛下要赦免天下了？
　　江温衡琢磨半天，没想明白又准备继续写军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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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马蹄声，江温衡刚握上刀柄，只见来人高喊着“启禀将军，陛下有诏，请将军接旨！”他只好松开手，整理好着装出去领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温衡江将军因玩忽职守从而致使边疆部落侵袭，量其曾立下赫赫战功，现需将军戴罪立功，为我大允王朝击退外敌，钦此！”
　　“江温衡领旨。”
　　在他跪拜接旨后，对方作揖告别，骑着马儿远去了。
　　江温衡拍了拍尘土，思绪飘到了那个从野草中疯狂生长的春日，笑了笑，便转身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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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是寂寞的荒原。
　　“藏好了”江温衡打了个哈欠，磨了磨犬齿，咬牙切齿道：
　　“鱼要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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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怀映秋垂着眼睫，轻轻抚摸着画中人，咬着自己唇角的那颗痣。他天生矜贵模样，眼眸狭长，此时淡色的薄唇还沾着少许水珠，是比那英姿勃发的少年还要多了几许神韵与光彩。
　　“我倒是这般帮了你”他轻叹，修长指节敲着白玉桌面“你可愿回头看我一眼呢，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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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手。”
　　身后士兵迅速分为几列，以钩型阵迅速包围那为庸蛇疆设下的饵料。
　　江温衡眸光冷素，握着那柄重刃，随后伏低身体带着军队压了过去。
　　庸蛇疆站在那里，眼神冷漠，眉尾上挑：
　　“真高兴能见到您啊，鞑靼皇帝的看门狗”他讽刺性地笑着，伸出双臂“当然，您的父亲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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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多留几日吧”江温衡拉着江鸿州的衣袖“再过几天，屋檐上的喜鹊也要飞走了。”
　　“那时候，我就没有朋友了。”
　　江鸿州摸了摸他的脑袋，又蹲下身用粗粝的胡茬贴了贴他的脸蛋：
　　“爹很快就回来，到时候爹带你去抓鱼打野鸡好不好？”
　　年幼的江温衡望着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很高很高，遮住了一片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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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有资格说我的父亲”他握着重刃的手青筋暴起，风卷起漫天沙尘，和着雪一同拍打在脸颊，异常冰冷。
　　庸蛇疆并不在意的扯了扯嘴角。
　　“当然”他笑，眼神玩味“不过您引以为傲的父亲的脑袋是不是还不知所踪呢…？”
　　“…”
　　守豫被江温衡的低气压压的透不过气，闷闷地想着这傻逼不找抽呢吗，想死也不是这么个法啊，非得惹得他家主子给他挫骨扬灰了才行吗，这不欠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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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刃插进沙土之中，江温衡活动活动了肩颈，目光锁定在那个睨眼看他的男人，然后迈步。
　　江温衡在他父亲死后才被调到这西北做大将，又由于停战许久的缘故，庸蛇疆对他的了解全部凭靠他南征北战所立的功。他只知道江温衡手中这把名为“孤雁”的重刃对他极为重要，却不知江温衡没了这重刃的重量负担后的爆发是恐怖的。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
　　庸蛇疆眯了眯眼，自己已是近花甲的年纪了，此次出行，不仅为了试探，也是为了铺路，最好的结果是烧毁军粮，了解信息，最差也得逼迫自己的对手使出真本事，将消息带给他寄予厚望的儿子。
　　他多争得一分消息，他的部落就多一分生机。
　　必须有人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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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温衡压肩砸肘，狠狠将庸蛇疆摔翻在地，伴随着沉闷的撞击，毒蛇在尘土飞扬中龇牙咧嘴地擦着嘴角的血丝。这种屈居人下的感觉让庸蛇疆很不爽，于是他翻腰躲开江温衡一劈拳，又举刀横挡下一腿，随后迅速腾起，咬牙切齿着啐着血沫。
　　“小狗崽子这是被戳着痛处了？”庸蛇疆大笑，抓着江温衡后肩便往地上按。
　　江温衡没有废话，他一肘砸向对方腹部，趁对方松手的间隙反拧断庸蛇疆右臂，而庸蛇疆却反手将刺刀捅入他左肩，血腥味刺激着二人的神经。
　　“反应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会是个孬种。”
　　“谬赞。”
　　周围的喊杀声震天，江温衡舔舔唇，眼神中带着兴奋——好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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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映秋慵懒地伸着腰，而他面前是一幅手绘而成的宫城图。他抬指捏着一角，又捻着狼毫圈画了几处疑点，便又收回匣子里了。
　　门外的宣庆敲了敲门，恭敬禀报道：“大人，徐尚书求见”
　　“请进”
　　怀映秋端起姿态，全然无刚才的懒散模样。
　　“入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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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第一次写文不熟练
每章字数可能会少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