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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英雄之殇 ...

  •   陈方雄作为陈剑勋与陈剑阁的父亲,从军一辈子,在军中出世,在军中长大,征战四十多年,经历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领兵击退突厥后封厥西王。
      陈剑勋在军中降生,五年之后,陈剑阁亦是在军中降生。
      兄弟二人自打会走会跑之后,便是一边习字,一边练武。
      陈剑勋小字玉恒,人如其名,做事行风从来都是细心慎重。
      相反陈剑阁小字则安,却颇为顽皮,总是挨父亲陈方雄打骂。
      庭州背靠天护山,山高多冰雪,因而边上有一条河,每打练功时一个不留神,陈剑阁便会偷跑下河逮鱼,被陈方雄扯着后领拎回来后免不了一顿毒打。每每这个时候,陈剑勋便会挡在他弟弟面前,因此本应一个人的挨打成为了两个人的挨打。
      陈方雄眼神凌厉,抄起军中棍杖便打,边打嘴里边骂:“你个操心玩意儿!”
      骂陈剑阁是个操心货,一是其性顽皮,二是因他是个早产儿,生他时差点累死他娘。
      而陈方雄,对妻子王夫人特别好。
      每次打完后,父子三人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一起吃鱼。陈剑阁最喜欢他娘做的鱼,抓起就是啃。
      “你看看你,什么样?吃的满脸油!”
      “爹,您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一样!”
      陈方雄扯着鱼尾,满嘴油的哈哈大笑。
      相比于陈剑阁,陈剑勋也懂事的多,每次都会跟着他娘一次洗碗。
      拱元八百八十五年起,突厥临死反扑,伙同藩镇搅得大唐人心惶惶。
      拱元八百九十年,陈方雄将突厥逐出边疆。
      那时的陈剑勋十五岁,陈剑阁十岁。
      陈剑雄奉命入京封厥西王。那是陈剑勋陈剑阁兄弟二人第一次去到长安。
      与西北糙汉子不同,长安人穿着华丽,因太平盛世流传下来的风气,富贵点的人家都能串珠戴银。
      长安夜市尤为繁华热闹,唱曲儿的,卖艺的,杂耍的,商品大到马匹,刀枪,灯笼,雕刻工艺;小到项链,宝珠,密药,丝绸。琳琅满目。
      陈剑阁每路过一处,脚底便如同钉在了地上一般抽不动脚,需得陈方雄陈剑勋一同拉才行。
      陈方雄提着陈剑阁走,忽地一滑,这小子像泥鳅一样滑走了。“
      再找到时,陈剑阁站在一个卖木制玩具的中年妇女摊前。
      那人见长辈来到,便冲陈剑阁说道:“小公子,要不要买玩具呀!你看。”她抽出了一把木制长枪,“唰唰”在他面前耍着。
      这下好了,这头倔驴便是拖也拖不走了,陈方雄无奈给他买下了长枪,又给陈剑勋买了一把长剑。
      陈剑阁长枪在手,哈哈傻笑。
      陈方雄看着这个已经十岁的孩子脸上闪过一丝说不出来的神色,只好安慰自己道:男孩子嘛,喜欢舞刀弄枪很正常。
      然后三人就被王夫人拒之门外。
      原因不是买了长枪长剑,而是陈方雄又偷偷给他们兄弟俩买了木制竹蜻蜓。
      玩物丧志。

      陈剑勋其实很早就跟随父亲上战场,十岁的陈剑阁也不例外一同带上了战场。为此王夫人不知道跟陈方雄吵了多少次架,说后悔嫁给这样的兵木头当妻子。
      明澜山位于庭州东部,伊州,沙州,肃州,凉州以北,海拔很高,其犹如沙漠中的绿洲般绿树成荫,高山流水。往西能看到庭州边关,往东能看到北域,往南便是长安城。
      在明澜山头,父子三人向西望着庭州边关。
      “你们看,这是咱们庭州边关,南边是长安,东边是北域。咱们便是在庭州守护边关,守护大唐。”
      望着兄弟二人渐长的身型,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跟着我行军的,以后也必定是一位战士,一位将军。我需要你们明白一个道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身处于大唐,为守护大唐而死,是我们的荣誉。”
      或许是心智的成熟,或许是陈剑勋的影响,亦或是父亲陈方雄的管制,陈剑阁逐渐心性变得收敛。

      庭州地处西北边疆,资源匮乏,城墙年久失修。建和九百零三年,李建柷登基称帝,朝廷拨给庭州白银十万两以助修缮工事,虽说十万,但庭州收到的也才六万。而他们也仅仅以为朝廷钱紧,只拨给六万。
      一方面朝廷催得紧,另一方面先帝病死,藩镇与突厥又蠢蠢欲动。陈方雄只好安排人员尽快完工,也无暇追究为何只拨给六万。
      建和九百零三年九月,防御工事完毕。
      陈方雄于城墙上巡视,朝身边的斥候说道:“我说老林,让那俩兔崽子去真没问题?”
      斥候老林闻言顿了顿:“我说大帅,我跟你打了大半辈子仗了,今才觉得你何时变得婆婆妈妈了?哎哟,您就放心吧,俩公子最小的都二十三了,让他们替您去向京城报备,也好让他们去长安逛逛嘛!”
      林斥候眼咪咪的,拍了拍陈方雄两肩,凑近耳边小声道:“说不定呀,还能顺便给您带俩儿媳妇回来呢!哈哈!”
      “老林你……就凭那俩兔崽子?别给我惹事儿都算好的了!”陈方雄挪远身子。
      “怎么,您还怕惹事吗?您年轻的时候惹过的事可不少。我要是能有俩儿子,死罪我都替他们兜着!”林斥候越说越来劲。
      九月份厥西仍旧天气炎热,偶有几丝秋风拂过,稍微带来一点凉意。
      前方是边界交际带,再往前是一望无际荒漠,大大小小的沙丘堆叠在一起,错落有致。
      林斥候望着这边界线,忽的停下来。
      “大帅,不对劲!”
      斥候作为军中一职,所选之人皆拥有敏锐的洞察力。
      “怎么了?”
      “太静了。”
      二人于是下到关前空地。
      “大帅您看。”林斥候蹲下指了指地上的尘土。
      寻常人或许难以发现端倪,但作为行军打仗之人,他们却是能看出来异常。
      只见地上尘土在震荡着,能有此现象的除了重骑行军之外,大部队的行进以及推着重物行进也会如此,北域才有重骑,很明显是后者。
      二人快速入城,命令守城兵士关闭城门,众将士警戒。
      陈方雄重登城楼,只见原本荒无人烟的沙漠上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一个个黑点,这些黑点由远及近,渐渐形成一个个人样。
      突厥人推着攻城车向庭州逼近。
      “就这么几千人?”一守城将领望着那突厥讲道。
      岂料下一刻从四面八方又汇集了一大波人,这些人穿着甲胄,身型不必突厥人高大,一看便是中原人。
      “天呐,叛军与突厥人又勾结起来了,这人数得有好几万吧?”林斥候惊道。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藩镇叛军是如何绕过庭州到达关前的。来不及多想,敌人进攻号角已然吹响,推着攻城车和攻城器械就向庭州压来。
      早在击退突厥时,没了外敌,军队便解甲了大半,如今看来怕是难守。
      “众将士随我出城迎敌守好城门!弓箭手上楼,注意敌军攻城梯!”
      如今敌军扛着盾一步步逼近,而城墙刚修葺完工,重弩来不及运上,一旦让攻城车逼近将城门撞开,后果不堪设想。
      陈方雄提剑上马,带一队人马出城击敌。
      陈方雄知道,他们既然能直接选择攻城,便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这种自杀式攻城,临死反扑才是最可怕的。
      陈方雄握剑前冲,剑出见血,剑剑封喉。
      敌军欲绕后形成包围圈,就会被弓箭手打散。
      眼看就能靠近攻城车,陈方雄二次勒马加速前冲,欲破坏攻城车。不曾想敌军中跳出几个身型异常壮大的突厥人,其中一人提着铁锤,看装扮应是他们的突厥将领。
      突厥将领拎着铁锤就朝陈方雄砸去。陈方雄意识到中计,勒马急刹,随后向后退去。
      可哪能这么容易。
      叛军在一旁突然抛出铁链捆住马腿,陈方雄只得弃马飞身下地,马匹登时被掀翻在地。
      破车不成反被包围,大意了。
      陈方雄环顾四周,他带出来的人已经被分散到四处。他意识到他们的打法已被摸透。
      他陷入包围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余突厥推着攻城车撞向城门。林斥候率兵阻挡。
      城门外尸体越堆越多,对待这种抱着必死决心而来的根本毫无办法。
      陈方雄暴起,率先斩死数人,又回身躲过突厥将领的铁锤,随后剑挑四方,解决周围的叛军从而露出突破口。
      经历了无数次战役的人早已看淡所有情况。没有人能从陈方雄脸上看出任何东西,那个剑出万鬼嚎的战神此刻就站在那里。
      陈方雄边打边撤,从突破口撤出包围圈,接下来便是那几个壮大的突厥武士的阻拦,他快速向前冲去,俯身躲过突厥将领的锤击,随后砍向马腿,将领不及反应啷当下马,陈方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旁边的突厥武士,刀光剑影间鲜血洒满大地,染红了尘土,陈方雄抹去脸上的鲜血,提剑站立,突厥武士太壮大了,肌肉厚实,以至于每杀一个都必须砍好几下。
      “你很厉害,但是……”突厥将领用蹩脚的中原话看着陈方雄说道。只是没等他说完,关前边传来了城门倒塌的声音。
      陈方雄内心一惊,明明林斥候等人已经在他突围期间将攻城车破坏。来不及多想,陈方雄快速回撤。
      突厥将领拦下正欲追击的突厥士兵,他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提起铁锤抗在肩上,看着陈方雄与其他人汇合杀回城内,随后才召集大部队跟上。
      “老林,怎么回事儿!?!“
      “娘的,大帅,这豆腐渣工程!丫的朝廷拨给的六万两白银根本不够用啊!”
      “唯今之计只有守住城口再做打算。”
      众将士在其余人的掩护之下抬起城门横向卡在城口,防止敌军大波涌入。
      关内关外乱作一团,血溅满地。
      “首领,现在怎么办?”一个突厥士兵朝马上的突厥将领问道。
      “这个叫陈方雄的真如传言中所说,实在是太难打了!你们不是说有办法吗,就是让我们送死攻城?”他看向一旁的叛军将领。
      叛军将领也不着急,笑着说道:“首领,您放心吧,大部分死的也是我们的人,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陈方雄与林斥候在城门下清理敌军,掩护士兵修补填充破损的城门。副将张异抹去脸上的血水,从城墙上下来,径直跑向陈方雄:“大帅,欲趴上楼的敌军已经清理完毕,只是他们好像停止进攻了……”
      陈方雄闻言,冲老林喊道:“老林,看好城门缺口,我上去看看。” 说罢便跑上城楼。
      他看着关外的敌军,确实是停止了进攻,只有在关前的敌军还在陆陆续续闯进城门口。不过,在远处的人虽然没有进攻,但其后面还在不断的出现突厥人。
      “援军呢?”
      “已派人通信两位公子,应该已经带着邻州兵将赶来。”张异回道。
      陈方雄双手搭在石墙上翘首往前看。
      “娘的,怎么还有那么多突厥人!不怕死吗?”
      即便是一向不说粗话的陈方雄,此刻也忍不住暗骂。
      下边的林斥候带人清理着一拨又一拨的敌人。
      “修补好了没有!?”林斥候不耐烦道。
      无人回应。
      转头一看,全死光了!
      尸体旁还站着军中衣着相同的士兵。
      ”你们……!”
      林斥候飞速向前,砍死这数人。跑出关外冲楼上大喊道:“大帅!小心!有内奸!”
      陈方雄回头之际,一把剑已经从后背洞穿心脏而出……
      陈方雄低头望着带血的剑,瞪大眼睛看向身后的张异。
      “张副将……”
      张异紧握手中剑:“大帅,虽然跟随您打仗多年,但是我们的道并不同。”
      “大帅,该上路了!”说罢,张异一把拔出剑。
      “大帅!”
      就在林斥候分神之际,被赶来的敌军刺中,顿时口吐鲜血。
      “爹!”“林叔!”带兵赶到的陈剑勋陈剑阁二人从后面也正好看到这一幕。
      刚出伊州的兄弟二人接到军中急报,便召集伊州官兵与沙州官兵往回支援,没成想还是晚来一步。
      陈方雄口吐鲜血,心口处不断涌出鲜血,他轻笑一声,望着边关不甘心地握紧拳头,下一秒失去力气从城上摔下。
      林斥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爬跑过去用身躯接下陈方雄。
      陈剑阁暴怒,飞跃上城楼,张异来不及反应就被砍下了头颅,眼睛在最后一刻好似还震惊地望着陈剑阁。
      随后他又向前飞跃而下,与赶来的陈剑勋扶起陈方雄和林斥候。
      斥候全身是伤,已经断了气。
      陈方雄艰难的撑开眼看着兄弟二人,缓缓吐出“守城”二字,随后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爹!”陈剑阁双眼通红,几度哽咽。
      他提起剑,一顿一顿地走到关前,怒视着前方众敌。
      突厥将领见难缠的陈方雄一死,哈哈大笑:“还是你们中原人会玩!”
      “我们的目的只是杀死陈方雄!”
      突厥将领也不顾叛军将领的阻拦,带着人便冲了出去。
      “杀,给我拿下庭州!”
      陈剑阁紧握手中剑,力度大的他手掌开始流血。
      他一字一句怒道:“谁再敢上前一步,死!”
      谁会理会一个毛头小子。
      突厥将领带领突厥大举进攻,全然不把孤身一人站在关前的陈剑阁。
      待其骑马赶来,满脸不耐烦的举起铁锤就向陈剑阁砸去,以免他挡路。
      “小子,送你归西!”蹩脚的中原话回荡在关前。
      秋风肃肃,风止尘埃落。
      青年提剑而立,头发随着阵阵秋风飘起又落下。
      青年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煞白的可怕。
      唯有那双早已爆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盯着前方而来的敌人。
      他眼睛在滴血。
      就在铁锤迎面袭来的那一刻,秋风起了,陈剑阁迎面而上。
      突厥将领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喉间边传来一丝清凉,下一刻便血撒一地,直摔下马后人首分离。
      战场上,轻敌是大忌。
      而陈剑阁的侧脸,已然多了一道伤痕,但他似乎已经失去痛觉。
      他右手提着剑,一个又一个的剑剑封喉。
      随手捡起地上的长枪,在敌军之中从容游走,枪枪穿心。
      这一刻,他化身战神,犹如死神降临般所过之处,血撒遍地。
      他的全身溅满鲜血,裙摆出还在不断往下滴。将着土地一遍又一遍的染红。
      陈剑阁的喉间全是哽咽的难受感,愤怒的情绪冲哑了声音。
      只他一人,便将所有来犯的敌军尽数杀死,连同后来带领叛军赶来支援的叛军将领等人,也被陈剑勋陈剑阁杀死。
      剩余的突厥人哪里见过这等人,只得落荒而逃。
      陈剑阁提剑追击。
      “站住!“陈剑勋上前一把扯住了他,“回来!”
      眼看陈剑阁就要挣脱,陈剑勋大喊道:“死了那么多还不够,你也想再去送一个吗?我如何像死去的父亲交代!”说罢,陈剑勋放开了手。
      陈剑阁停住了伸出的脚,手中长剑缓缓掉落,他瘫软在地,蜷缩的身躯,痛苦的大哭起来。
      陈剑阁这个名字,取自剑阁山。
      剑阁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如同现在都陈剑阁一样。
      剑阁峥嵘而崔鬼,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经此一战,陈剑阁因此成名,但也失去了至亲之人。
      陈剑阁断不会想到,第二次来到长安,竟是带着父亲的棺椁。
      往后的日子里,他都是迷迷糊糊的一个人,只依稀记得母亲王夫人因思念成疾第二年春也离他们而去。
      所以说,成为英雄都代价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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