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 莫不静好》吴希木

31、地震

　　大年初三，许妍希懒在床上刷了一会儿手机，“妈，昨天甘肃地震了！”
　　“嗯，看到了，过年期间地震，老天爷也不挑挑时候！你赶紧起吧，一会儿你姑来！”
　　许妍希刚起床没一会儿，屋里热闹开了。姑姑一家来拜年，许妈拉着姑姑聊家常，许爸和姑父在书房下围棋，妹妹则躲进许妍希的房间。一会儿妹妹觉得无趣，“今天天气好，姐，咱们去街上逛逛吧！”
　　“可以吧，好像正阳路那边有个庙会，挺不错的。”姐妹俩跟家人说了一声，出门了。
　　庙会，跟集会差不多，主要是趁着过年，又挨着庙门，大家热闹热闹！正阳路上有一处庙宇，叫万佛寺，每年初一到十五，来烧香的香客不断，小商小贩们就在庙门口的十里长街上摆摊，卖香的，卖福袋的，卖许愿绳的，卖气球的，卖零嘴的，生意兴隆。一来都是小物件，就算涨个十块，八块的，大家高兴，谁也不计较；有带孩子来的，孩子要，为了讨个好彩头，一般都给买。一来二去，小商小贩们挣得了钱，来年还来摆。更多的商贩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也过来分一杯羹，这个地方渐渐成了庙会。
　　许妍希和妹妹买了几柱香，到寺里虔诚的上香。妹妹问她，“许的什么愿？”
　　“来年顺顺利利的。”
　　“你呢？”
　　“我希望我前男友跟我复合！”
　　“长点出息行不行？”许妍希敲了妹妹一下。
　　“你不懂，我们是真爱！”
　　“得了吧！小小年纪，懂什么是真爱！”
　　两个人正说着呢，迎面走来一个人，“天啊，张老师？”是高中英语老师。
　　“许妍希！”
　　“张老师，过年好！”
　　“过年好！一晃这么多年不见了！”
　　“可是您都没变样呢！”
　　“怎么可能没变样，都老了！”
　　“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岛城一家银行工作。”
　　“也在岛城啊，你跟杨澈在一块儿？”
　　“没有呢。高中之后就没见了！”
　　“没见？那还挺可惜的。那会儿高三，杨澈为了你退学。我还在想要是你们两个人都能顺利考上大学，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许妍希苦笑，“他退学，不是为我……”
　　“那你是误会他了，他主动退学，让刘老师去找校长，让你继续读。他觉得如果你退学了，就不参加高考了。他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张老师，您怎么知道？”
　　“杨澈退学后，我每周都去他家补习。许妍希，杨澈当年在家里复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容易！当年他瘦的皮包骨头，见面就问我你的情况。你也知道，身为老师不希望你们这么早介入感情。不过，那段时间，我确实挺感动的。”
　　张老师看许妍希没说话，问她：“你个人问题解决了？”许妍希摇摇头。
　　“那还不进去求个姻缘？”这时孩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那就说到这儿吧。回去再想想！”张老师牵起孩子的手进了寺里。
　　许妍希怅然若失。
　　“姐，你当真没跟杨澈联系？”
　　“没！”
　　“我可听我妈说了，杨澈到你家去了，舅舅舅妈对她很满意！”
　　“满意？是恨嫁！”
　　身处痛苦之中，都希望有人陪伴，好像陪伴力量真的比帮助的力量大一样。所以很多时候，女人选择伴侣，会选择一直陪伴自己的，即使无效的陪伴把她拖入生活的深渊。但，简单的陪伴是最廉价的，因为人总归要自己站起来！杨澈当年舍弃了陪伴，成全了许妍希的高考，把她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或许，当年的许妍希觉得残忍，但是此刻，她无比羞愧。一直是她用自私的爱去解读杨澈宽广的内心；躲在自我的躯壳里，拒绝了解他的想法。
　　许妍希忽然有种冲动，想联系杨澈，跟他说，这些年，是她亏欠了他的，他不需要说抱歉。许妍希鼓足勇气，给杨澈打了一个电话，只听到电话那头铃声唱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没有接听。
　　许妍希按捺不住，买了一个水果篮，敲开了杨澈的家门，杨澈妈妈开的门。
　　“阿姨您好，我是杨澈同学，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杨妈妈开门看见一张清秀干净的脸，正觉得有些眼熟，忽然想起来，“许妍希吗？阿姨老了，差点没认出你来！快请进！”
　　许妍希跟杨妈聊了一会儿，才知道杨澈赶回岛城了。
　　“什么事那么急？”
　　“甘肃地震，他们机床厂捐献物资，他随物资队去灾区参加救援了！”
　　许妍希慌忙地跟杨澈妈妈告别，赶回家中，一进门就开始收拾行囊。
　　“妍妍，慌慌张张地干什么去？收拾行李干什么？不是初六走吗？”
　　“妈，杨澈去甘肃救援了，我要去找他！”许妍希平静地说。
　　爸爸妈妈没有阻拦，“杨澈这孩子，有责任心，好啊！”许妈准备穿衣服出门。
　　“干什么去？”
　　“我去买点面包，方便面，给闺女带着路上吃！”
　　许妈刚出门，许爸开始给同事打电话，“老许，我们这正好有赶去甘肃送物资的车队，让闺女跟我们车队走吧！”许妍希爸爸千恩万谢，“谢啥，闺女觉悟这么高。放心，我们一路上会照顾好她。”
　　不一会儿许妈回来了，一起给许妍希收拾包，“到了那边就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放心。”“那边还有余震，自己多小心！”“多穿件毛衣，那边冷，还有走的时候穿毡靴，给你拿出来了。”“爸爸妈妈希望你们平安归来！”许妍希饱饱的吃了一顿饭，跟着车队出发了。
　　从淄州到甘肃积石山县，1700多公里，汽车行驶在高速上，彻夜不息。许妍希坐在车里，一夜未眠，她给杨澈发信息，打电话都没有联系上。她很担心，于是拨通了鲍益飞的电话。鲍益飞说，杨澈是第一批去的，大概要在灾区一周，具体位置他也不清楚，去了之后可以问问当地的人，他们带了帐篷，做了红色条幅，写着岛城国忠机床厂，去找找看吧！
　　许妍希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一早，物资队把车停在了积石山县灾区救援中心，这里是县政府临时找的一块空地，救援队在这里搭建了帐篷，安置灾民，各地的救援物资也在此处分发。许妍希下车后跟同行的师傅们道了一声谢，就开始寻找杨澈的影子。
　　她踩着碎瓦残砾，顺着帐篷边缘一个个寻找，目之所及是坍圮的屋舍，忙碌的身影和呆滞的目光。许妍希拖着行李，转了大半个帐篷区，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只蓝色大帐篷，帐篷边上有块红色条幅，好像有个岛字。她不顾身体的疲乏赶忙走上前辨认，确实是岛城国忠机床厂。她顺着帐篷边，找到门的位置，看到几个救援人员穿着红色坎肩，上面印着国忠机床几个字。
　　“你好，你们是国忠机床厂的吗？杨澈在哪里？”
　　“杨工啊，他跟着救援队去灾区中心救人了！”
　　“在什么位置？远吗？”
　　“正前方2公里，是一个村庄。”许妍希说明了来意，放下行李，背着背包出发了。她只想赶紧见到杨澈，确认他没事。
　　一路走来，跌跌撞撞，路面坑坑洼洼，已没有半点平稳的地方。昔日的小镇变为废墟，公路被扭曲，掩埋。许妍希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蹲在废墟边号啕大哭，在他面前是孩子的尸体；还有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孩子，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身上衣衫单薄，坐在一块青石板上，后面是她原来的家。许妍希跑了过去，从包里翻出巧克力，塞到孩子嘴里，脱下身上的一件毛衣套在孩子身上。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妈妈，妈妈还在里面。
　　许妍希小心地踩在瓦砾上，问在哪里？孩子指了指底下，许妍希趴在地上开始探寻，果然在石板缝里看到一只青色的手臂，她大喊，“你好，能听得到吗？听得到吗？听到你回应一下。”这时手臂轻微动了一下，人还活着！许妍希抱住孩子：“阿姨去喊人，你在这里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