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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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穗姐姐，”小诗握紧我的手，“那是怎么了呀？”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这种生物了，以至于我都忘记了，我的第一次死亡是谁造成的。
那个……生物，看起来并不像刚刚变成鬼的样子。他的眼神清明，也许只是想在这里找个“食物”。
有几个胆大的男人一起走上前来，把鬼拉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已经失去了意识，脖子上全是血。
“美穗姐姐。”
缘一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这才发现我的手已经冰凉一片。
我急忙跑过去，查看这个人的情况。他的脖子被咬了一个洞，血液不停地往外冒，我用布条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
那个鬼已经被拖走了，我只希望他没有看到我的脸。
人们对于“鬼”这种生物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据说，有一位“鬼王”，可以看到鬼的思想和回忆。
“他的腿断了。”缘一跑到我旁边对我说。
我立刻摸了摸男人的腿，果然已经不自然地弯曲了。我把他的腿固定住，让人把他送到医馆里面去。
“我还有两个孩子要管，现在不能医治他，抱歉……”我对着男人的家人说。
“没事的，您能来救他，我们就感激不尽了。”男人的家人急匆匆地道谢，然后和我道别，去了医馆的方向。
陡然发生的变故浇灭了人们的热情，集市上的不少人都准备回家了。
“我们也回家吧。”我轻声说。
回家的路上，我几乎一直在走神。
我以为我已经不害怕了。
我已经活了六百多年了，按照一个人八十年的寿命来算，这段岁月够一个人投七次胎了。
我遇到了无数的人和无数的事，那些人的面孔早已无法在我脑子里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一个人，我永远忘不掉。
鬼舞辻无惨，我记了六百年的名字。
我只要一闭上的眼睛，他的面孔甚至还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他那双如同蛇一般的眼睛……
我当初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我给了无惨活下去的机会，我让他吃下了青色彼岸花。
这是唯一一件让我觉得后悔的事情。
大概是我真的要为当初的无知付出代价吧，我获得了永生，还获得了无惨梦寐以求的在阳光下行走的能力，可我一个人孤单地在世界上活了六百年。
生命之所以有意义，就是因为生命是有尽头的。
我从来不想要这些东西，永恒的生命，不变的容貌，不会生病的身体……可我没有选择的机会。
今天遇到的那只鬼，一下子把我拉回了六百年前，那段被无惨控制的岁月。当时的我，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在无惨面前委曲求全。
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声音。
“富江，”他喊我，“你快去找青色彼岸花。”
“富江……富江……”
“美穗姐姐——”
我猛地回过神来。
小诗和缘一正看着我。缘一的眉皱着，小诗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看着他们，说不出一句话。
“你别哭了……”小诗看起来很想给我擦眼泪，但她太矮了，只能徒劳地伸手。
我摸了摸脸，发现我早已泪流满面。
“请不要再哭了。”缘一看着我说。
我擦了一把脸，把泪水全部擦去，露出一个笑容:“嗯，我们回家吧。”
回到家里之后，我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紫藤花熏香。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已经被我扔在角落里快两年的紫藤花熏香终于被我找到了。
“以后每天晚上都要点上这个，知道吗？”我郑重地嘱咐小诗和缘一。
“美穗姐姐，今天在集市上的那个人是鬼吗？”缘一抬起头，问我。
小诗也凑过来，好奇地看着我。
民间早已有鬼的传说，但鬼这种东西离普通人的生活还是太远了。人们只知道天黑之后不能出门，要点上有装有紫藤花的香炉，却不知道鬼这种东西有多么可怕。
不过没关系，我们永远不会遇到鬼的。
“是的，鬼厌恶紫藤花，所以我们每天晚上都要点燃香炉。”
“好的，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小诗举起手来，主动请缨。
今天是大晦日，也就是异国的“除夕”。明天就进入新的一年了，小诗和缘一也要八岁了。
我点燃了装有紫藤花的香炉，袅袅的烟雾从香炉中升起。
我们三人坐在堂屋里，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等待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小诗钻到了我左边的胳膊底下，我顺势将她搂住。
“不过来吗？这里还有一个位置。”我向缘一伸出右手。
我看他那双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我的笑脸。
他还是走了过来，我也将他搂住。
“再过几年就不能抱了啊。”我感叹道。
小诗从我的衣袖里探出头来，疑惑地问:“为什么？”
“因为缘一是男孩子呀。”我笑道。
我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远处的寺院里传来了钟声，新年到来了。
“新年快乐，恭喜你们八岁了。”
“也恭喜美穗姐姐十八岁了。”小诗抱住我。
听到小诗这句话，我笑而不语。
“好了，快去睡觉吧。”我催着他们俩赶紧去睡觉，“明天还要去神社哦。”
我也站了起来，锤了锤因久坐而酸痛的腿。
我的手突然就顿住了。
今天晚上那个遇到袭击的男人，腿看起来是完好无损的，以至于我一开始都没有发现，他的腿有问题，后来我轻轻捏了一下，才发现原来已经断了。
那为什么，缘一会知道呢？
＊
翌日一早，我带着缘一和小诗一起去祭拜了神社。路上遇到了好几个村民，他们纷纷笑着跟我打招呼，跟我说新年好。
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村里岛田家的妻子。她挺着个大肚子跟我找招呼:“金城医生，新年好呀。”
“新年好。”我笑着点头寒暄，“您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吧？”
“是呀，”提到孩子，岛田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深:“已经八个月了，临盆的时候还要麻烦您呀。”
“当然了，我会尽我的全力的。”
我们告别了岛田夫人，继续往家走。缘一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美穗姐姐。”
“怎么了？”我问。
“岛田夫人的孩子脐带绕颈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缘一，你怎么知道的？”
“我能看到。”缘一的语气很理所当然，“你们看不到吗？”
“我们看不到呀。”小诗也很好奇，“缘一，你到底能看到什么？”
新年的第一天，我们再次知道了缘一的一个秘密。
在他眼中，所有生物都是通透的。
他的那双眼睛，能看到人的内脏、骨骼和血液的流向。他以为别人跟他一样也能看到，在我和小诗的讲解之下，他才明白，只有他有这种能力。
就像他脸上特殊的胎记一样，这都是缘一与生俱来的。
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有这样特殊视力的人。
缘一好像终于想明白了某件事，“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吗？”
“我和小诗，”我把小诗拉过来，“你都能透视我们的身体吗？”
“嗯，”缘一点点头，“美穗姐姐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小诗的腿部肌肉有点受损。”
小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我总觉得腿酸酸的呢。”
我轻轻敲了一下小诗的头，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前几天非要去河里踩冰面？我都说了不要去不要去，你非要去，还好没掉进去。现在好了，腿开始疼了吧？”
小诗挠挠头，朝我笑笑。
至于我，我是知道的，我从来不会生病，身体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缘一说，他的母亲在生产过后就一直饱受疾病的困扰，左半身日渐不受控制。他还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就经常抱着母亲的左半身，支撑着她虚弱的身体。
因为他不说话，没有人知道他有透视的能力。除了他和他的母亲，其他人都以为他只是在撒娇，包括他的哥哥。
“我一直跟着母亲在一起生活，兄长大人则是在接受父亲的教育，我很少能见到他。他总是偷偷来找我玩，笛子也是这个时候送给我的。”
提到他的哥哥，缘一总是会露出腼腆的笑容。
我想，他的哥哥也一定很爱他吧。
我当初是家里唯一一个孩子，没有兄弟姐妹，自然也没有经历过这手足之情。
缘一的哥哥不仅人很好，而且志向也很远大。他想要成为这个国家最厉害的武士，所以缘一就说，他想要成为第二厉害的武士。
缘一的哥哥需要学习剑术，他学习的时候，缘一就在旁边看着。缘一也想学习剑术，于是那个老师就给了他一把竹刀。
“通过观察他血液的流向和肌肉收缩的方向，我看出了他下一步的动作，所以我就打中他了。”缘一低下头，看不出半点开心，“可是，打中别人的感觉太让人不适了，我不想学习剑术了。”
在那之后，缘一的哥哥询问了他如此“强大”的秘诀。缘一以为哥哥也能透视，就说出了那段无法让哥哥理解的话。
缘一今天才知道，原来只有他有这份透视的能力。
那个时候的我尚且不知道，缘一同时也迷迷糊糊地明白了自己被疏远的原因。
我只顾着惊叹了:“你……你简直就是天生做医生的料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