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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战后封赏 ...

  •   那个木匣里呈着孙让的骨灰,比起他五大三粗的模样,骨灰的重量很轻。

      宿子年没想过会这么轻。

      他今日的披麻戴孝是为了孙让与曹焕,比起曹焕的潇洒,孙让很早就将自己的身后事写得极为全乎。

      孙让的遗愿是将自己的骨灰撒在清崖山的一块怪石上,然后让它随风飞去。

      不用墓碑,也不必扫墓。

      那块怪石就在山脚,爬个几步就到了,连半山腰都没到。

      此时太阳出来了,日光被葱茏又葳蕤的绿意遮挡,在层层疯长的枝丫间碎了一地。

      怪石很大,高度快要与树齐平了,整个石体泛着青色,不少尖锐的棱角在多少年的风吹日晒里,收敛了锋芒,逐渐圆钝了起来。

      山意秋摸着粗糙的石面,左看右看,还是不解,她望着打开木匣的宿子年,问道:“为何要这块石头?”

      不土葬已经是很出格的事了,更何况只撒在石头上,任它四下飘散。

      在未来都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这种自由不羁的事,不像是孙让的处事风格。

      宿子年取出灰白的骨灰,小心翼翼倒在怪石平坦的部分,有些怀念地说着。

      “孙叔曾经有个喜欢的姑娘叫连翘,是安叔的世妹,她与安叔一块来了天垂,在军中做军医。孙叔对她一见钟情。”

      连翘是一味药的名字,并不是她的本名,就像安青也不是本名,但没人在意。

      他们认识的人只是连翘和安青。

      “翘姨说这块石头很像她曾经家里的假山,想家的时候她就会来这坐坐。但在几年前的战事里,她也死了,她的遗愿就是将骨灰撒在这块石头上。”

      “那孙叔和翘姨在一起了吗?”山意秋问道。

      宿子年含笑摇了摇头,这该是件憾事,但好像所有人提到孙让的情史,第一反应都是会心一笑。

      军中除了孙让本人,连他这种孩童都晓得这两人情意相通,但容月说这样的情爱才有意思。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这种戏码,为乏味的从军日子添了不少滋味。

      “没有,孙叔一辈子率直惯了,只对着翘姨支支吾吾,他自卑于自己下巴上的伤,喜欢上翘姨后,他年纪轻轻就开始留胡子,只为了遮住伤疤。”

      “他不知道的是翘姨也喜欢他。两人扭扭捏捏了好久,一直没互通心意。后来孙叔心肺就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我娘趁他昏迷,将他送出了天垂寻名医去了。”

      “待他醒来,连翘姨的遗体都没寻到。”

      孙让一直觉着,若连翘死后回不了家,一定会来这块石头上坐着。

      他也想陪她一起坐着。

      当这个故事迎来结局时,军中几十万的乐子人,就只剩下了宿子年一人能为此而感到遗憾。

      人的骨灰就这么一点,再怎么不舍,木匣里什么也不剩了。

      一个人的一生就如沙一般漏光了,一点不剩。

      微风拂过林间,蝉鸣不知何时又聒噪了起来。

      他们静静看着风卷起一点白粉,或飘遥天地,再也不见,或落于土壤,辞世长眠。

      山意秋仰头望着树缝里瓦蓝天穹,轻轻拍了拍宿子年的手背,欣慰着说:“他们团圆了。”

      孙让终于见到了他的姑娘。

      “是啊,真好。”他一同望着天,轻声道。

      —

      即使胜了,战后事情也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山意秋的“慷慨解囊”,赵黎被迫高升。

      对此赵文特意来信骂了她一顿:“山大人,恩将仇报算什么事?你嫌我爹碍事,我就不嫌了?”

      很好,赵靖安真是个有名的孝子贤孙,他不被家族除名,谁被除名?

      不过,赵黎走了,她当然想好了后续北凉太守的接任者,或者更贴切地说是傀儡人选。

      山意秋环顾身边一圈人,个个心眼都不少,无论高不高明吧,都不算善茬。

      其中只有王胥算是最纯粹的人。

      王胥为人迂腐,压根只会那些风花雪月的文雅事,但同样他深知自己不善为官,甚至主动辞官,当然辞官的背后不免有对宿敌林生高升的嫉妒之意。

      可这人也想要做官的虚荣。

      总而言之,他就想要好名声又不想管那些个俗事,最多嘴叭叭地在一旁指指点点。

      王家兄长对此,怒骂王胥想得美。

      可,山意秋喜欢啊,她可太喜欢这种只想风光,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

      所以,在王胥本人也不知情的情况下,山意秋为他买了北凉太守。

      甚至因为看在王家是百年世家的份上,这钱都收得少点,怪不得赵崇想尽方法想挤进世家队伍里。

      赵黎前些日子接了旨进京去了,顺带汇报北凉这次战役的成功。

      而王胥收到了圣旨与兄长的信件,满头雾水地来了王府,被山意秋一通忽悠,美滋滋地将自己打包进了太守府。

      除了王胥,执刃也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兴师问罪。

      她怒火冲天,一掌拍在桌上,使一桌的公文震了震。

      山意秋这才抬起头来,面露茫然地望着她。

      这些时日里,本就长高抽条的山意秋看上去又消瘦了一点,这般炎热的日子里,没有冰盆,她也一滴汗都没有。

      瞧着山意秋这副乖巧的模样,执刃的怒气不免降了降,她清了清嗓子,质问道:“山意秋,你留我在身旁,就是为了安顾容鸢的心?”

      执刃之前一直以为山意秋还是舍不得自己,一度愧疚到整夜都睡不着,直至山意秋身子好点,才能安寝。

      山意秋歪着脑袋,望着斜上角的执刃,眉眼弯弯,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一般,灿烂地笑着:“这都被你发现啦?”

      执刃气结:“你!罢了,我之前骗了你一次,我们扯平。”

      可是,山意秋不依不饶,笑容更盛,轻哼一声:“不是哦,我可没骗你哦。”

      她可从来没骗过执刃,至于执刃怎么想的,她可管不着。

      “你!那我离开了?”执刃无话可说,妄图甩袖走人,却被山意秋拦下。

      “你还得给我治病不是吗?长公主可是在信里向我索要你的工钱啊?”

      她从抽屉里抽出一封信来,在执刃眼前晃了晃,熟悉又歹毒的字迹一下子就映入眼帘,不忍直视。

      “让我看看?!”

      执刃一把抽过信去,气急败坏地骂道:“混账!”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山意秋在一旁凉凉地讽刺着:“哟?你不是说连命都能给她吗?这点小钱也在意?”

      “命和钱能混为一谈吗?”执刃不假思索。

      “……”

      也是,这些命硬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孱弱的山意秋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不过,见执刃为了一点钱就大动干戈的样子,她倒是有点好奇执刃的过去了。

      “你之前一手这么好的医术也过得这么惨?”

      即使是古代,人要是有门顶尖的技术活,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吃喝还是不愁了,更何况执刃属于建真的“神族”,怎么还是个如此抠搜的性子?

      “你还小不懂生计得有多艰难,别净送钱给顾容鸢那个混蛋去嚯嚯了。”

      只随意扯了一句过去,执刃就坦然地伸手要钱:“所以,把我的钱给我。”

      见着伸到眼前的伤痕累累的手,这些伤都是陈年的疤痕了,山意秋眸光微暗,在她掌中轻轻一拍,推了回去。

      “祈夏引,你们不可以用蛊直接令人给钱吗?好像从没见你用蛊。”

      建真一直都挺神秘的,与景朝身处西南的安州接壤,但这么多年里,基本没怎么和景朝打过。

      可若是蛊真那么神奇,为何建真没一举吞了景朝和周遭的国家呢?

      又为何后世关于建真的记载几近于无呢?

      执刃望着空落落的手,收不到钱,她这急脾气就开始骂骂咧咧:“你这什么眼神?我执刃一生清清白白。”

      啧,明明本名叫祈夏引,信誓旦旦地说着“执刃一生清白”,又能证明什么。

      山意秋狐疑地望着她,一个字也不信。

      执刃急了:“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然我们早踏平景朝了。使用者与被使用者必须得从小泡在特殊的药材里或者是有建真血脉的人,不然蛊进不了他身子里,这样的人也用不了蛊。”

      说到最后,执刃还不忘居高临下地鄙夷山意秋:“但对付你这种病秧子,我哪需要对你用蛊?区区一碗药就够让你龇牙咧嘴,元气大伤了。”

      “……”

      山意秋攥紧了拳头,脑子里不断想着执刃的武力,再三告诫自己:别生气,打不过。

      但日后,她一定也要在自己的墓碑上刻“战神山意秋,一个打三”。

      要多显目,有多显目。

      身前名没有,身后事总得如她最好所愿,最好后人扫墓时皆知她的勇猛。

      执刃没要到钱,也没还清人情债,愤愤而来,恨恨而去。

      只留下了桌上那封被揉皱的信纸。

      山意秋摊平了信纸,又随意看了眼,陷入沉思。

      顾容鸢是情绪最捉摸不透的人,她好像遇见什么不顺的事,都在笑,总是她表现得像是什么也不在意一样。无论是被欺骗、被依赖还是什么,总是云淡风轻地拨弄着旁人的情绪。

      这次哪怕被山意秋从背后捅回了一刀,她也还是能以轻松到不着调的口吻,来要钱。

      通篇都不要脸地写满了各种理由要钱。

      “小意秋,你骗得我好苦啊,是不是得为我被辜负的心意给点补偿呢?”

      “另外,我替你挡了糟老头子提出的联姻,莫要谢我,给钱就行。”

      皇上顾骥终于在喜报传到京城后,成了最后一个知情人,勃然大怒。

      杀了一堆无关紧要的人后,顾骥一看宿子年得罪了一圈上层权贵,只觉顾子年只能依赖自己,更是喜不自禁,直接命宿子年一个毛头小子统帅北凉驻军。

      自此,宿子年才真正成了能够镇一方的大将军。

      然而,顾骥当然更在意传闻中“流云弹”的骇人威力,不晓得是谁透露这个大杀器的背后之人是山意秋。

      查了一圈后,发现总归不是从军中传出去的,山意秋松了口气。

      或许透露之人是赵家人,或许是顾容鸢,又或者是林生。反正山意秋自觉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了,她也懒得刨根问底。

      听山意秋是长公主养女后,顾骥直接松了口气,小姑娘好啊,好拿捏。

      原先顾骥想着,干脆把她配给哪个乖儿子做侧妃,嫁入皇室多大的光荣啊,这样还省了不少赏赐。

      但奈何打听了一圈,每个渠道的消息都说山意秋天妒英才,命不久矣,能不能活过今年都是个问题。

      到时候婚礼、丧礼一块办多晦气,他就不平白让儿子结个冥婚了。

      当然也可以令山意秋面圣,奈何顾容鸢痛心疾首去请罪:“皇兄啊,您有所不知,意秋这孩子我也不是没想过接她进京,结果大夫说她那身子压根受不得马车颠簸啊。这些年,她连北凉的城门都没踏出来过。”

      故而,对个毫无背景的将死之人,顾骥还是很大方的,升了山意秋的官儿,一连提到了五品,每月还再能领二十两俸禄。

      反正也领不了几年。

      送圣旨的太监一路游山玩水,忙着收受贿赂,还没到。

      这些事都是顾骥的好女婿赵文说的。

      但要说顾骥到底有没有怀疑山意秋身子是否有毛病,那是必然有的。

      十日后,陪着圣旨过来的,除了一路过着滋润小日子的太监,还有名太医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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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战后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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