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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从前 ...

  •   那日下山时天已完全暗下了,如烟本就极少出过京城,更从未见过此等血腥场面,胃翻涌了一路,险些作呕出来。

      巧月提灯在驿站前等着,明日便要进城回府了,姑娘却突然说想去宝源寺上香。可这时候竟还未回来,巧月无法,也只能等在此处干着急。

      瞧见马车来了便匆匆迎上去,扶着佟映真下了马车。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只道想快些沐浴歇下了。巧月又去问如烟,她也摇摇头,却是什么都不肯说。

      佟映真许久未做梦了。

      眼前是大雪纷飞。

      记忆力青州极少下雪,但前年的雪便是如此。佟映真背着月光,眼神冰凉地踏过被血染红的雪地。眼前人分明身受重伤,双目也因内里紊乱而短暂失明,却仍未放下手中的剑。

      衣裳血迹斑斑,不知是他的,还是这些无名无姓的刺客的。

      佟映真隔着遍地尸骸,面无表情地轻声问道:“你……受伤了?”

      那个男人,即使如此也不轻信于人,甚至可能即将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雪地里。他的剑锋指向来人,胸腔里还翻滚着杀人的怒意:“滚。”

      好凶啊。

      佟映真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远处飞来的鹰在空中盘旋,他的属下恐怕很快就要找到这里了。难道这场刺杀的游戏就要这样结束了么。

      猎物可真是有趣的很,但却太凶残了些。以至于她悉心找来陪他游戏的这些人,此刻皆已埋葬在这冰冷的雪里。

      天太冷了,鲜血溅在地上,马上就融进了雪里。佟映真一步一步迈过血迹,停在了他的剑尖一寸。

      看着那人脖颈因杀戮而暴起的青筋,浑身的鲜血似乎也在跟着鲜活沸腾,佟映真装得好一副柔弱无害模样开口道:“我,救你。”

      她从梦中惊醒。

      双手捂在心口的位置,静谧的夜里,她的喘着气格外地清晰,佟映真慢慢平复过来。

      她分明许久都未做梦了,更恍若梦到从前之事,想来是因知他如今就在京城之中,近在咫尺。佟映真不免自嘲地轻笑,既已做出了决定,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雪夜后,她把男人带走藏在了一间小屋里,事事关心,心底却将他当做外室来养,想将他驯服,算作折辱。

      她高兴了,便从府中出来看看他,不高兴,便一连几日都不去见他。

      佟映真有无数个瞬间都想杀了他报仇。

      但怎能就如此就杀了他。她故意去亲近他,喜欢看他动情的样子,爱极了他伏在自己身上忍耐的样子,他越忍耐,她越是兴奋。

      佟映真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半分都不爱他,也不该爱他。

      她只是想看看,秦元胥这样骄傲的人,被她抛下后会是什么样的神情。会恼羞成怒地杀了她吗?

      可惜她并未来得及看见。

      而如今,那个男人已做回了位高权重的武安侯,佟映真想要他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刃,向那些可恨之人报仇。凭什么太子殿下过世了,害他的奸贼却能全身而退,这世上总会有人记得他们的罪行。

      夜色深重里,佟映真再无睡意,睁眼到了天明。

      …

      “姑娘,到京中了。”

      原本晨起有还些犯懒,现下便清醒了不少。佟映真掀开帘子往外瞧,上京到底是不同于青州的繁华。上午便顺顺利利地进了城,此时日头正好,街上也热热闹闹。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在岔道分开,乳母对着马车里道:“老爷要先进宫一趟,让姑娘先回府中休息。”

      晨时的太阳并不打眼,她掀开了车帘的一角照进些日光来,倒是暖烘烘的。佟映真目送着父亲的马车在官道上远去,轻声道:“好。”

      四年前,废太子弑帝篡位一事牵连甚广,父亲时任刑部侍郎,虽自持清正,仍被外放去了青州,不过佟父本就出生青州,如此倒少了几分贬谪之意。

      好在新帝虽少年,却是不可多得的贤明君主,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既是清白无辜,去年年前便下令召佟父开春回京,只是官位还未定下。佟家在青州总算热闹地过了一个年,而后举家返京。

      映真回了家,抚摸着石桌上的划痕,是她幼时玩耍留下的痕迹,恍然想起离京才不过十三四岁,四年竟就这么快便过去了。

      回府要打理的事情很多,佟映真仅仅带了四个箱子从青州来,首要便是趁着日头在院中晒一晒带来的书籍字画。佟映真忙了一整日,却一下午都不见乳娘,在院中四处也找不着人,便去问如烟。

      如烟道:“姑娘,早些时候乳娘说去采办些东西,不过如今未归,的确是晚了些。”

      佟映真轻蹙眉头,有些担心:“乳娘眼睛不大好,许是天色昏暗在京中迷了路,我还是去街上瞧瞧。”

      如烟吩咐完晚膳的事情下去,道:“我同姑娘一起去吧。”

      此时街上已没什么人了,巷道略窄,忽闻马蹄声渐近,如烟见她仍在路中间出神,急忙拉了她一把:“姑娘当心。”

      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半点没在意旁人。

      “这是武安侯的马车,切莫冲撞了才好。”如烟仍心有余悸,拍了拍佟映真起皱的衣袖,“姑娘可吓死奴婢了,怎就这样站在街上出神?”

      武安侯?

      佟映真看向马车离去的方向,此时还要进宫么。果然只光见着了马车,就很让人生厌。这才柔声道:“噢,原来是武安侯么。”

      如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总觉得提到武安侯时,她家小姐浑身上下便冷淡了几分。

      初春的冷风让佟映真回过神来,她摇摇头道:“先去找乳娘吧。”

      又试着走了一条巷,果然在路口找到了愣神的乳娘。乳娘赶忙捂住佟映真的双手:“姑娘身子本就不大好,上京途中没有生病多亏了老奴照顾着。手怎么这么凉,唉,年纪大了,记不清路,还劳烦姑娘特意出来找我一趟。”

      她也知此时自己双手凉的吓人,佟映真缩回手在袖中藏好,笑道:“无事,乳娘以后若是出府,让机灵的下人们跟着便是。快回府用膳吧。”

      三人回了府,便先将字画收回房中,待明日出了日头再晒。

      膳后,如烟和巧月服侍她沐浴。二人都是从小伴着她长大的侍女,巧月年纪小些,四年前便只留下稳重的如烟留在府中,打理京中事务。而巧月便跟着她一同南下去了青州。

      “京中不比青州,姑娘行事须得多加小心,今日便差些冲撞了武安侯。”

      巧月添着热水好奇道:“这武安侯很是吓人么?”

      四年前太子逼宫一案,年仅十七的秦元胥护驾有功,新帝即位后封为武安侯。世人皆知武安侯平日里扇不离手,若有一日他不执扇,那必定是提起了剑,更为骇人。但若是见上一面,便可知明明一举一动皆是翩翩公子模样,却让人心生胆寒。

      而秦元胥执扇,也不过是多年以前,想效仿某位故人的“文人风雅”,于是便每日手摇折扇,显得风度翩翩,加上本就俊朗的外表,生的剑眉星目,颇有些迷惑性地“文武双全”声名在外了。多年下来,便成了习惯。

      佟映真答道:“武安侯如今面上虽不掌实权,但与当今圣上曾是同窗之谊,朝中大事圣上都会过问武安侯一句。”

      巧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姑娘怎知这些?”

      佟映真在心底笑了笑。岂止这些,她早将秦元胥的旧事查了个底朝天,连他年少在学堂挂过几门试课都知,更是欺他眼盲,不仅身子摸了个遍,连人都睡上过了。

      她并未答巧月的话,只是自顾地道:“掌不掌权,也不过是圣上一句话的意思。天家信任,才是最难得的。”

      四年前佟家远去青州,这其中定然有他的一份。秦元胥此人心思极深,手段也甚是高明。佟父与逆党自然没有任何勾结,有牵连的是她佟映真,但太子殿下将她保护的极好,秦元胥却还能查到佟家头上,也难怪如今被裴国公一党视作眼中钉。

      圣上既召佟敬林回京,想必也是生了几分信任的,就算仍有很多解释不清之事,也可当是逆党的栽赃陷害。

      佟映真把身子沉下浴桶,只露出颗脑袋,任由如烟打理长发,心想当年父亲就已经官至刑部侍郎,如今……回刑部任职是应当的,说不准尚书之位就要落在佟家了。

      圣旨总归不过几日后便到了,她此时多想也是无用。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秦:什么佟家女?我不认识
    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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