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旧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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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动作太快，是一流暗器行家才能有的速度，洛雁景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横剑去格挡那两枚银针，可还是慢了半息。
大堂上的人肃然一怔，都绷起身子来，纷纷看着面前的情况。
洛雁景立即转头看向江子傲，数不清的烛炬将牧马堂照的如昼明亮，江子傲的脸一览无余的展示在众人面前，表情平静冷漠。
江子傲冷冷地直视着令曼珠，后者的目光仔仔细细地在他脸上绕了几个来回才收回，令曼珠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暗扣在手里的数枚银针，抬手向王青阳行了礼，声音嘶哑：“王宗主见谅，我实在是好奇这小贼相貌，多有得罪。”
王青阳轻哼了一声，“岂敢，令帮主暗使器的招数天下第一，当年更是凭着一招灭了北疆数门，如此身手，王某可当不起令帮主的得罪。”话语谦敬，语气却是随意轻蔑。
令曼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又很快隐去，随即向王青阳赔笑道“王宗主抬举，令曼珠岂敢。”
王青阳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洛雁景无心再理会面前争执，他快速行了礼，拉着江子傲快步退出大堂。
堂外得了令的漠西宗弟子立即围上前，拱手行礼，“请洛师兄将贼人交由我们押去苍狼间暂时羁押。”
洛雁景看了看失魂落魄的江子傲，又看了看严阵以待的漠西宗弟子，正欲开口请求自己带江子傲过去，江子傲忽然道“不必麻烦了，洛公子，我去就是了，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说罢，他笑了笑，露出了那两颗小小的虎牙，怎么看都应该是调皮朝气的少年模样，可江子傲眼底却是浓重的落寞和悲伤。
洛雁景注视着江子傲的眼睛，轻声道“好。”
漠西宗弟子上前迅速利落地捆住江子傲双手缚在背后，押着他往专门羁押犯人的苍狼间走去。
江子傲被绳索束缚但依旧倔强的削瘦背影落在洛雁景眼里，逐渐在拐角消失不见。
他收回目光，带着心事回到了堂内，还未进门就听见洛乘风厉声喝到：“污蔑！我洛家岂会如此？！”
洛雁景闻声快步走进门，迅速站到了洛乘风身后，低声问道“师父？”
洛乘风摆摆手示意无事，随即又缓了声音向叶万里说道“叶教主莫要血口喷人，你既说我洛家偷练魔教武功，残害弟子性命，那么就请你拿出证据来。”
“是啊，姓叶的，你不要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卑鄙无耻，洛宗主高风亮节，怎么会屑于练什么《化归心法》，真是可笑。”百里行尖着嗓子冷声说道。
叶万里哈哈哈大笑，“洛宗主，据说月余前一名江湖子弟恰巧从你府中看到了《化归心法》残本，于是偷盗出来准备公诸与众，不料现在还没见踪影，你问我要证据？”他冷哼一声，“我还说你洛宗主杀人灭口把证据毁了呢。”
洛雁景握紧青雪，皱眉看着叶万里。
“你胡说！我师父不是这样的人！”洛乘风身后另一名弟子激动地说道。
“洛白，不得无礼。”洛雁景小声提醒身旁一个面目清秀身着竹青色长袍的少年。
“可是大师兄！”洛白焦急地辩解。
洛雁景轻飘飘一个眼神瞥去，“......好吧......”洛白登时泄了气，只好气鼓鼓地看着叶万里。
他前些时日还在京城完成师父交代给他的一些事，事情一结束便立即赶回来陪师父参加盟约会，不料竟碰上了有人敢诬陷师父。
“好了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吧，诸位英雄也乏了，不如回去休息，其余事宜之后几日再商讨也不迟。”王青阳一看局势走向又不对劲了，不得不按着眉心头疼地打圆场。
叶万里大袖一挥，站起身来径直走出大门，临出门前他忽然转身向洛乘风意有所指地道“洛宗主，即便是练了你们口中的□□功法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有些别的东西，我姓叶的还是劝你一句最好别碰。”
声音沉亮，大堂上的人俱听得清清楚楚。
说罢，他便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他身后有个蒙面手下抬头目光炬炬地看了一眼洛乘风，随后紧跟着叶万里出了大门。。
洛乘风捏着茶杯的手倏地一紧，随即松快速开，他并未理会叶万里，只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一口，慢慢喝着。
大堂上其余的人表情各异，在暗自揣摩打量里纷纷起身向王青阳告退，回客楼休息，一刻钟后，偌大的堂内只剩下洛乘风与王青阳，以及若干名弟子。
王青阳耐心地等着洛乘风下一步的动作，双方都在沉默，一盏茶功夫后，洛乘风缓缓放下茶杯，拱手向王青阳谢礼道“多谢王宗主今日款待，洛某今日便暂时告辞了。”
王青阳微微皱了眉，搞不清楚洛乘风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也只好客气道“哪里，洛宗主请自便。”
苍狼间的最外面一个小隔间，已经用铁索牢牢地锁住了房门，隔间四面无窗，墙壁用了大漠特有的一种砂石筑成，厚而坚硬。
此时江子傲正靠墙坐在隔间冰凉的地石板上，眼睛紧紧闭着，额头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双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身体线条紧绷。整个人像一柄半在鞘中的绝望铮鸣的剑，若有人此时轻轻一碰，保不齐这柄暴戾的剑就要立时拔出，伤人伤己，最后拼得个你死我活，万劫不复。
他的梦魇又犯了，可是这次老霍不在他身边，没人帮他。
江子傲神智里最后一丝的清明在告诫他自己，他必须尽快把自己从梦魇中捞出来，否则将走火入魔，不人不鬼。
脑中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闪烁不停，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连绵的雪山，雪山下是宽袤青翠的草原，阿爸和几个高大的男人在说着什么，阿妈和姐姐带着一群女子在大帐外骑马射箭。
阿姐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笑着向自己挥手，他正要跑过去，可下一秒阿姐忽然七窍流血摔倒下马。他惊惶地大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蓦的再转头一看，阿妈阿爸和族人已经尽数躺在地上，口鼻出血，去不瞑目。
草原上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伙服饰怪异，善使阴毒功夫的外族人，为首的一个年轻女子妖艳妩媚，她正踩在一个族人的尸体上阴冷地笑着，那笑声动听极了，可江子傲只觉得刺骨的寒冷与恐惧，他死死咬住嘴巴藏在草堆后，下一瞬那女子突然扭头看了过来，深蓝色的眼眸里尽是疯狂与杀戮，还映着江子傲小小的影子。
被发现了！
江子傲想跑，却发现自己丝毫动弹不得，他被恐惧攫住，浑身簌簌发抖。
那女子一步步慢慢走向自己，有力修长的手里还把玩着一把蛇形的小弯刀，他刚刚亲眼看到过这把弯刀生生地剜出了一个族人的眼珠，那血淋淋的眼珠骨碌碌地滚过来，最后停在自己的脚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晃神中，江子傲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他抬头一看，赫然是那女子凑近放大的的脸，蛇蝎般的美，她狞笑着抓着他的头，手中弯刀迅速地割过来——
“啊！”江子傲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
“哟，醒啦。”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守卫装扮的男子正握着他的手帮他运气静心。
江子傲缓了缓心神，看了看身边的守卫，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胸中仍起伏不定，他低下眼后怕地呢喃道“师父，我又梦到了。”语气里是愤恨不甘，还带了些许的委屈。
霍无堪堪运气完毕，他知道江子傲这次的梦魇比之前都要厉害严重，他吁了一口气，拍了拍江子傲的手背，“我知道，梦到就梦到了，有我呢。”
静默了半刻，江子傲终于反应过来了，霍然挺直上身，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师父，你怎么？！”
“嘘——”霍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不说这个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待会带你出去，记住要见机行事。”
说着，霍无将一粒药丸讯速地塞到了江子傲手里，然后提起了一个食桶走出隔间门，出门之际霍无回头向江子傲眨了眨眼。
江子傲“？”，他安静等待霍无的下文。
然后霍无冲他做了个“小兔崽子”的口型，随即转身闪出了隔间。
江子傲：......
好，下次竹叶青也没有了，江子傲心里冷笑。
门外一个体型魁梧的守卫不满地踢了一脚霍无，叫道“我说李二，你他娘的这么慢，耽误爷吃酒了，仔细你的皮。”
“李二”提着食桶，唯唯诺诺地捏着声音赔笑道“不敢不敢，这不是为了万全嘛，我看着这小贼乖乖吃完饭才放心，不然还不知道他会不会用碗碟鸡骨什么的自伤，到时候宗主若是问起来，你我也难逃罪责啊。”
“哼！没胆的东西。轮值的兄弟们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爷终于不用守着那贼小子了，来来来！伺候爷喝酒去！”说着大汉大手揽过“李二”的肩膀就往外走。
霍无被大汉揽着走得踉踉跄跄地，他表面赔笑，心里冷笑，“不长眼的狗崽子，你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不把你倒吊起来叫我三声爷爷，老子就不姓霍！”
此时，东侧的客楼厢房里，洛乘风正仔细看着洛白从上京带回来的消息，整整有数十页，他讯速地翻着卷纸，眼睛快速扫视，最后然后停在了一页上。
“上京城人人对逆王之事闭口不提，事发已逾十余载，除逆王及主要党羽被枭首示众之外，原府中人员俱流放关外三百里，无令不得入关，违者格杀勿论，今存者已寥寥无几。”
“逆王两子一女俱被废为庶人，共流放关外，后先后亡于关外蛮夷内战中。”
洛雁景的目光在“两子”处略做了停留后又继续往下看，然后他的目光倏地定在一行字上——“讨逆军副将顾飞星混战中不知所踪，上循至今日未果，疑当年已殒身于凉州，因逆王府大火，故尸身不知所踪。”
烛光在洛乘风眼里忽明忽暗地闪烁，仿佛一直要烧到他心里，翻起惊涛骇浪的陈年往事。
顾飞星，是你吗？
洛乘风目光空洞洞地望着桌台上的烛火，轻声喃道。
直到第二天清晨，老霍都没有再来，江子傲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之前主动受捕倒不是完全因为打不过洛雁景或者说好玩，只是他忽然想确认一件事，或者说一个人，那个他在屋顶偷听时看到的西域女人。
这地界上时常发生江湖流贼偷听，然后卖情报这类的事，自己并未犯什么大错，王青阳为了他自己仁义慈善的名声，应该是不会杀了自己，后面再找机会逃出来就是了，不料老霍竟然神兵天降般出现在这破地方，怎能令他不感动。
但他原先去牧马堂上偷听，倒确确实实出于好奇和新鲜，况且他自负轻功了得，不会被抓住。
谁料那个程咬金又半路杀出来了，上次被点了穴，这次又是被关在了牢房里。
孽缘啊，江子傲悲恼的捂额感叹。
不管了，先出去要紧，他摸出昨天霍无给他的药丸放在手里仔细端详着，黑黑小小的一粒，闻上去有股淡淡的苦味。
“下次得让老霍整个甜的，这玩意一看就不好吃。”江子傲皱着一张脸把药丸往口里一塞，一仰头便吞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第6章 旧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