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兹在兹》burntsienna

30、三十

　　这个寒假，也成了陈贻芳和蔡中杰关系的转折点。
　　她和蔡中杰已经在一起快两年了，春节，赶上家里人也全，蔡中杰邀请她去家中做客，见见他的父母和家人。
　　蔡中杰家在赣粤交界的一个县城，陈贻芳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而后又转汽车，到达县长途汽车站的时候，蔡中杰已经等候多时，县城不大，5分钟车程不到，就来到了蔡中杰父母家。
　　他们家是一栋2层小楼，有个几十平米的院子，从小到大陈贻芳都住在楼房里，见到这样的环境又是新鲜又是喜欢。
　　蔡中杰的父母对陈贻芳非常热情，把她让到屋里，操着方言嘘寒问暖，他们的方言和陈贻芳所说的差别蛮大，陈贻芳听的似懂非懂，不过他们的心意是都领会到了。
　　蔡中杰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哥哥都已结婚有了孩子，今天两个哥哥和嫂子也都在，嫂子都在厨房里忙着晚饭，蔡中杰的妈妈偶尔也去帮帮忙。
　　一切都很温馨，直到吃晚饭。
　　晚饭做好了，两个嫂子把饭菜上了桌，摆好了碗筷，一家人落了座，却怎么也不见两个嫂子上来，看大家都开始动筷子了，陈贻芳就悄悄地问蔡中杰：两个嫂子不来吗？
　　蔡中杰说，她们不上桌。
　　家中孙辈都在桌子上坐着，孙子的妈妈却不上桌，陈贻芳觉得实在匪夷所思，“这不合适吧，他们忙乎了一下午了。”她起身要去叫她们。
　　蔡中杰把她拉住，“不用管她们，我们家就这规矩，你好好吃吧。”
　　过了一会，大嫂子出来给公公添饭，顺便和她老公小声说了句话，蔡中杰的大哥很严厉地瞪了她一眼，她立刻收声走开了。
　　陈贻芳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她自行走到厨房里去取筷子，看到两个嫂子正围坐在灶台旁吃饭，两个人倒是有说有笑的，完全不觉得自己不能上桌吃饭有什么问题。
　　临来前，陈贻芳的妈妈特意叮嘱她，绝对不能在蔡中杰家里过夜，以免人家看轻了她。吃完晚饭，任凭蔡中杰挽留，陈贻芳坚决住进了县里的招待所。
　　第二天上午，陈贻芳告别了蔡中杰的家人，坐上了返程的车。
　　陈贻芳回到家已经快10点钟，洗洗睡下，一夜无话。
　　陈贻芳的父母都很关心此行，第二天，陈贻芳吃过早饭，父母就要她详细讲讲这次拜访。陈贻芳一五一十讲了她在蔡家的见闻。
　　听完两个嫂子的事情，陈妈妈毫无掩饰地说：“现有的儿媳妇地位低，这样的家庭，结婚后可有的苦吃哦。”
　　陈贻芳对这段经历也感到很是不适，但是没有妈妈看的这么深刻严重。
　　“没那么严重吧，而且就算将来我们结婚了，也不会回去和他们一起过，他们家的规矩怎么也不可能拿到我们自己家来实施吧。”
　　“可能不会严格实施，但是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很多观念是很难改变的，而且你们即便有了自己的小家，也还是偶尔要和他们家打交道，到时候冲突就难免了。”
　　陈贻芳从小到大都很听父母的话，再联想到之前和蔡中杰的数次冲突，无不都是因为他的专横霸道，可见其家庭影响之深，对两个人的未来也渐渐没了信心。

　　第二天，妈妈又提起此事，“我昨晚一晚上没有睡好，和你爸商量了半天。我们不能眼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你妈你爸都是过来人，两个人结婚后，因为婆家关系闹的不可开交婚姻不幸福的大有人在，你和这个蔡中杰不合适。”

　　“我们毕竟谈了两年了，哪里那么容易说分就分啊。”陈贻芳一想到要和蔡中杰分手，内心深处就很排斥，她没有勇气开口，她更怕她自己承受不起失恋的痛苦。
　　“你现在下不了这个决心，明知道是个泥潭偏要进去，到时候你后悔了，但是已经有了家庭有了孩子，那时候再要脱身，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伤害更多的人。”
　　妈妈看她还是下不了决心的样子，又说：芳芳，妈妈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将来你和他去他们家探亲，你干活做饭，而后和他的嫂子一样，像个下人一样上不得台面围着灶台吃饭，你受不受得了？”
　　“受不了。”陈贻芳说的是实话。
　　“那你现在就要快刀斩乱麻。”
　　“天下好男人多的是，谈朋友阶段，不合适千万不能将就，那可是你一辈子的事情。”
　　“好。”陈贻芳终于答应了。
　　陈贻芳没有勇气打电话，于是她发了条微信给蔡中杰：我考虑再三，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我们还是分手吧。很抱歉，祝你未来一切都好。

　　很快蔡中杰电话就打了过来。
　　妈妈在旁边提醒：不要说人家的家事，理由就说是父母反对。
　　陈贻芳接通了电话，那头的蔡中杰一再追问为什么，陈贻芳只说父母坚决反对。
　　蔡中杰猜到肯定是和这次拜访有关，估计是他们家的情况让陈贻芳父母不满意，但是他没有想到陈贻芳会因此提出分手，他相信只要陈贻芳告诉他具体原因，他一定可以化解。但是电话那头的陈贻芳要么不做声，要么就是一句话：我爸妈都不同意，我们还是算了吧。
　　“那让我来拜访下你爸妈好吗？”
　　陈妈妈在旁边立刻摇头。
　　”不必了。”
　　蔡中杰退一步：“那你先冷静冷静，先过年吧，节后开学，我们见了面再说。”
　　蔡中杰相信等回到学校就能够搞定陈贻芳。陈贻芳一向好哄，以往两个人发生什么冲突，蔡中杰都能顺利化解。
　　余下的寒假，陈贻芳过的食不甘味，一会儿想起蔡中杰对自己的好，陷入深深自责，觉得对不起蔡中杰，一会又想起蔡中杰平日的专断，心里有8分相信他会变成他爸爸和哥哥的样子；一会儿又觉得妈妈说的很有道理，不分手，只怕日后铸成大错。
　　想到要返校面对蔡中杰，陈贻芳连退学的心都有了，在父母的各种开导下，陈贻芳一直拖到了最后一天才返回了学校。临走爸爸妈妈保证，随时联系，有任何问题，老妈立刻飞来滨城陪她。

　　返校后，蔡中杰打电话给陈贻芳，陈贻芳依然不接电话，发微信，居然被拉黑了。
　　蔡中杰于是来宿舍找她，陈贻芳想了想，决定还是下楼和他当面再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蔡中杰看到陈贻芳，就过来拉她的手，陈贻芳立刻后退两步，坚定地和他保持着距离，而后递给他一个袋子，蔡中杰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里面是他送给陈贻芳的一些小礼物，这个信息已经传达的很充分了，
　　“到底是为什么？”
　　“是我不好，我们两个不合适，我们还是早点散了吧。对不起。”陈贻芳内心是觉得对不起蔡中杰。
　　“是因为我们家吗？”
　　陈贻芳不说话。
　　“我们家哪里做的不好？是我父母兄长不是都对你很好吗？”
　　陈贻芳依然不说话。
　　“就算你对我家不满意，那以后也是我们两个在一起，我家怎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蔡中杰，”陈贻芳叫着他的大名：“你不要为难我了好不好，我父母坚决反对，我也不可能违背父母的意思。我们就好聚好散吧。我先回去了，再见。”
　　有生以来，陈贻芳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么棘手的事情，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坚持下去了。
　　她转头要回宿舍。蔡中杰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松开。”陈贻芳使劲摆着手臂。
　　蔡中杰对陈贻芳很满意的一点就是她很乖巧很听话，以往两人的关系中，从来都是以蔡中杰为中心，陈贻芳基本上都是顺着蔡中杰来，如今这样的女孩子并不多见，没想到今天的陈贻芳却判若两人如此决绝，他忍不住多想。
　　“你是不是另有新欢了，所以坚决要和我分手？
　　陈贻芳：你胡说什么？没有其他任何人的事！
　　蔡中杰的手像鹰爪一样死死地扣着陈贻芳的手腕，疼痛钻心而来。
　　”陈贻芳，你跟我上过床了，你以为有多少人愿意要你？”
　　陈贻芳完全没有想到蔡中杰会如此下作，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寒假里所有纠结和痛苦一霎那间被打醒，内心前所未有的坚定，而后她说出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狠的话：“我就算终身不嫁，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陈贻芳。”这时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蔡中杰依然扣着她的手腕。
　　“林正文！”是同班同学林正文，虽然同学2年半，陈贻芳和他说了不超过20句话，但是此刻相见，却像见到亲人一样。“等我一下。”
　　她挣脱了蔡中杰的手，逃跑一样来到林正文旁边。“麻烦你陪我到宿舍门口好吗。”说着眼圈就红了。
　　林正文在旁边已经观察他们有一会了，一开始他以为是情侣之间闹别扭，后来发现不对，待看到陈贻芳挣脱不开，就喊了她一声，确定她是不是需要帮忙，看来他喊对了。
　　“你还好吧。”
　　“嗯。”陈贻芳不想多说，低着头快步走，两颗大泪珠子滚落。
　　“要不要报警？”
　　“不用。”
　　很快到了楼门口，陈贻芳带着哭腔说了句：“多谢你。”就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林正文转身，看到蔡中杰还在不远处那棵树下，远远地注视着这边，随他怎么想吧，林正文随后也离开了。
　　陈贻芳回到寝室趴在床上就哭了，她是气的，也是吓的。
　　晚上老妈不放心打电话过来，陈贻芳挑重点讲了今天的事情，当然不包括蔡中杰那句下作的话，尽管如此，老妈还是很担心，叮嘱她这些天无论去哪里都要有人作伴，晚上更是要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