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卫观察手记》真真来也

43、赏菊宴（下）

　　为了这次赏菊宴，玉仪公主特地在府中重新装修了一个院子，取名为请菊台。院中除了大片大片的菊花以外，还有一些其他新奇的花朵儿，以及备下的茶点与茶水。

　　时间到了，宾客入院。

　　薛守昀官居三品，薛俨也刚刚升职不久，有许多贵妇因此多向越清蓉祝贺，越清蓉只笑着应下，将薛琼与他们挨个介绍。

　　“薛大人相貌出众，夫人也是貌美，瞧着薛琼年纪还小却已经出落地亭亭玉立，有美人之相。”一位夫人赞叹道。

　　薛琼害羞地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脸。

　　周围黄澄澄的菊花一片开得正盛，想来公主殿下搜罗这些菊花也花费了不少精力，朵朵皆是佳品。

　　秋来天气虽寒，今日却是个大晴天，烈日当空，照得满堂菊花澄黄如金，人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娇娇，你的皮肤好生光滑！”一个小姐惊叫道。

　　在日光下乔娇的面色白皙澄透，如玉一般，上面没有一丝疙瘩或纹路，且泛着淡淡的幽香。

　　薛琼等人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正好看到被一群姑娘簇拥着的乔娇。

　　郑楚馨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道：“同蕴，这是怎么回事？”

　　薛琼一弯唇角，反拉起她往那走，“许是她又在炫耀什么，走咱们去看看。”

　　人群中，乔娇在鬓间簪了一朵菊花，笑得格外娇俏。

　　“我今日可未涂什么脂粉便已经是这样了。”她得意道。

　　菊花香味淡且苦涩，薛琼好容易才从中问道些许熟悉的香味，她低声喃喃道：“凝露华。”

　　有人听到了她的声音，开始悉悉邃邃讨论起来。

　　“原来是凝露华。”

　　“凝露华竟然能让皮肤变得这么好。”

　　听到周围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乔娇咳了一声，托着微微泛红的脸道：“的确是凝露华不假，不过这凝露华千金难求，料你们也得不到。”

　　其他姑娘面面相觑，有人道：“这凝露华到底在哪买啊，我求了我爹娘好久，他们也没找到路子。”

　　薛琼忽然笑道：“既然乔小姐有法子，不如给大家分享一下，难不成想自己偷偷变美？”

　　平日里大家在学院一起姐姐妹妹地叫着，关系不知道有多好，现在偷偷摸摸有好东西藏着不告诉大家当然会不高兴。

　　乔娇急了，吃了片刻，哼了一声才勉强开口道：“其实......”

　　就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公主驾到！”

　　话音刚落无论是贵妇还是小姐皆是注目而去，提前摆好行礼的姿势。

　　从请菊台的门楣下看去，两侧各摆着一丛富贵竹，两个打扮皆是上乘的小丫鬟率先走出来，规规矩矩站在两侧，然后是老嬷嬷还有护道的小厮，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被簇拥着走进来。

　　薛琼赶紧低头，顺着众人的声音一齐到：“参见公主。”

　　玉仪公主年芳二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她颇得皇帝宠爱，总是想出一些新奇的点子用作乐趣，比如今日的赏菊宴。

　　她看着眼前摆放整齐的菊花，脸上绽放出满意的笑容。

　　“起来吧。”她笑着走到亭子里坐下。

　　薛琼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正巧听到身旁的人在讨论，

　　“你们看公主好美啊，她的皮肤怎么那样白皙，吹弹可破的。”

　　她抬起眼睛看见亭子下的玉仪公主正跟贵妇们攀谈，阳光下她肤若凝脂，白皙细嫩就像婴儿一样，跟刚才乔娇的脸差不多，只是要更加白皙一点，几乎白得不太正常？

　　“同蕴，你在想什么？”看见薛琼失神的模样，郑楚馨忍不住问道。

　　薛琼回过神来，她不自然地笑笑说：“没什么。”

　　看见有一枝菊花开得正好，她赶紧折下，簪在郑楚馨鬓间，道：“真美。”

　　郑楚馨被她夸红了脸，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凑到她耳边道：“这玉仪公主也到了婚嫁年龄，听说她看上了你哥哥——薛大人。”

　　薛琼顿时眼睛瞪得老大，不禁看向亭中正好在与自己母亲谈笑的玉仪公主。

　　“之前你哥哥升官公主也颇有助力呢！”郑楚馨继续道。

　　薛琼眼睛抽了抽，这天底下便只剩下自己哥哥一人了吗？

　　公主若要强迫，自己哥哥也不得不从吧。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越清蓉的目光与她交汇，立马招手将她迎了过去。

　　薛琼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小跑过去。

　　“这位便是同蕴妹妹吧。”玉仪公主笑着看她，脸上泛着诡异的白。

　　薛琼点头，道：“见过公主殿下。”

　　“不必拘着礼了，尝些糕点。”她寻人带薛琼去吃点心，然后对着越清蓉继续道，“我年纪也不大，瞧着同蕴妹妹格外亲切。”

　　另一边，一个身影从院墙上翻下来，他双手撑着地，抬头望向头顶的四方天空。

　　茱萸一身小厮打扮，还贴着两撇胡子。她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深深吐了一口气。

　　天上白云朵朵，将灼热的日头逐渐遮住。

　　这是公主府的一个角落，今日赏菊宴大部分人手都聚集在请菊台，这里便松懈了下来，也方便她潜进来。

　　她正准备走，忽然旁边走过两个小丫鬟，便赶紧躲在一棵枯树后面。

　　那两个小丫鬟手里捧着甜酪，上面还洒了桂花，泛着甜香。

　　她们一边走着，一边笑着说话。

　　“公主殿下今日很是高兴啊。”

　　“好容易大家一起聚聚，不过看着那些小姐一个比一个漂亮。”

　　“是啊，”一个小丫鬟叹息，“若是我也有门路搞来那香膏试试就好了。”

　　另一个丫鬟笑道：“你就想吧，那东西千金难求，公主殿下也不过才有个一两小盒。”

　　茱萸背过身，抬了抬眉梢，心里思虑着二人口中所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现在人都在请菊台，还是得过去，她低下头整理了自己的小胡子，提着衣角便小步走过去。

　　不过她对公主府不甚熟悉，刚准备打开陆竹玉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地图，不料旁边就传来了人声，吓得她手里的东西都掉了下来。

　　乔娇正换好衣服，对着一张手大的小镜子百般照着自己的脸。

　　“小姐够美啦。”一边的贴身丫鬟给她整理着裙摆。

　　乔娇哼了一声：“我才不要被他们比下去，你看今天公主对薛琼有多亲密，还说她带来的花好。”

　　“不过是心在曹营心在汉罢了。”

　　贴身丫鬟惊慌道：“小姐说话要小心，不比在府中，若是被有心之人听见——”

　　“等等。”乔娇的脸冷下来，缓缓朝前方走了几步，抬手道，“你是谁？”

　　茱萸深吸一口气，赶紧走到乔娇面前，低头行礼道：“我是公主府上的小厮。”

　　乔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一抹阴森森的笑容，她抬手制止了侍女，手里把玩着一枝鲜亮的菊花。

　　“你，过来。”

　　茱萸虽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但还是乖乖地低头走上去。

　　没想到乔娇一下子将菊花插在她发间，看见她滑稽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茱萸尴尬地扶扶头上的话，心里一阵五味杂陈，这些官家小姐还真够幼稚的。

　　等笑完了，乔娇还嘱咐一句：“不许摘下。”

　　直到看到乔娇的背影远去，她才如释重负，刚准备摘下那朵花，手停在头顶还是放了下来。

　　也好，自己也正好跟着乔娇找到请菊台的位置。

　　刚靠近院子几步，里面传来嘈杂的声响，茱萸加快了步子，心里打起鼓来。

　　身后传来呵斥声，整齐沉重的脚步声朝她压过来。

　　“让开让开！”

　　茱萸赶紧随着那些丫鬟小厮一起低头靠在一侧。

　　一群衣衫肃穆的人朝着院子走过去，腰间配着的长刀锃亮锋利。

　　为首的人身着便衣，锦衣金纹，神色凝重。

　　茱萸感觉一阵熟悉，却不敢抬头。

　　她头上簪着颜色突出的菊花难保不惹人注意，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茱萸赶紧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即刻便听得人下令：“将全府上下全部封锁，不允许一个人出入。”

　　什么？茱萸赶紧抬起头，便看着周围人心惶惶，连步子都不敢挪动。

　　过不了一会，太医匆匆地赶来，里面的人也完全不曾出来一个。

　　直到黄昏，那些官家夫人才疲惫地离开。

　　茱萸看着她们匆匆离开的身影，脸上神情怪异，像是心有余悸。

　　公主府中灯火怦然，南衙的人一直守着不曾离去。

　　茱萸打晕一个手里捧着布巾的侍女，跟她交换了一副，顺利混进了公主所在的院子。

　　里面灯火通明，丫鬟小厮站了一排，手里皆端着东西。

　　隔着屏风纱帘，她勉强看清床榻上的玉仪公主，她带着面纱，看不清神色。

　　一旁的太医面色焦灼，不停交谈着，手下已经罗列了不少方子。

　　里面安静一颤，茱萸甚至能感觉到身侧人发抖的小腿。她不禁蹙眉，看来今日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而且还与尊贵的公主有关。

　　太医显然已经检查完毕，忽然有一个人开口：“赵太医，公主殿下如何？”

　　茱萸瞳孔骤然一缩，这声音，是——薛俨。

　　她控制不住抬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