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风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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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急（骸纲）
注意事项
1.这篇从属于N世纪系列
2.古风初尝试，人物性格崩坏，请小心
秋风起枯叶落。
几阵秋雨后天气骤地凉了。
就像留令城的人心一样。
“……悠悠我心悲……咳咳……”话音未尽，便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了。
副将步黥快步上前，为主帅披上披风。红色大衣在风里猎猎作响，掩住了那人的咳嗽声。
“泽田将军还请回营，身染疾不可吹风——”
他摆了摆手，一脸微笑也掩饰不住的眉头紧皱，“敌军已至城下。”
“……是。”
步黥小声答道。
他自少便跟随泽田纲吉，从一战出名的夜袭姑苏到成全泽田一代军神之名的春日泽大捷，从此吴国存亡一身挑。他一天天地看着泽田从年少时的锋芒毕露到被战事磨成将断的剑刃。吴国积弱，扶大厦于将倾，多少人把热切的期盼寄托在他身上，却忘了他不过也是肉身凡胎，也会病也会败。
也会死。
“援军何在？”
“已为六道骸所击溃，京都陷落……”
泽田纲吉胸口一痛，又咳了起来，直咳得肝肠寸断。
六道骸，又是这个名字。他握紧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泽田在重病后无数次想过如果当日春日泽一役中击杀六道骸，战局将扭转几成。可是那天他没有出手，他手持弓箭却一时不忍，让那个蓝发男人救走主将。那天的一箭未发最终铸成今日的国破家亡。
一步错，步步错。
“步黥。”
“末将在！”
“若率人拼死守城，胜算几分？”
“我等自当殉国！但请将军先逃……”
泽田疲惫地摆手，“传令，”他闭上眼，“明日一早，竖白旗，开城门。”
步黥不知如何作答。
“国已不国，何苦这数万百姓……咳咳……”
秋风又卷落了几片枯叶，隐隐听到小儿啼哭，妇人哀叹。
“将军！越王出万金悬赏……”
“若要取我首级，便送他了罢。”
泽田抬手断绝了步黥劝阻的念头。
等步黥匆匆离开后，他的叹息才裹在秋风里飘散开来。
“……却不知，那么多百姓将士的命，只一颗头颅……何以偿……”
梦里是绵延不断的大火。
沉沉的夜幕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昼，血染苍穹火烧云霄。春日泽大湖的浪势不稳，越兵用铁索连船，黑压压的船阵几可遮天蔽日，却为泽田纲吉轻描淡写的火攻所破。哀哭声，呻吟声，落水声，求救声，等到六道骸匆匆赶来救援，二十万越兵中只有不到两万，溃不成军。
在六道骸拼死救主帅时，他永远忘不了那春日泽三箭。
第一箭最为狠辣，在他未有提防时破空而来，直指咽喉。
他连忙就地侧翻，却也被箭擦伤了额头。
第二箭紧接而至，带着尖锐的风声直插肩臂。
他抬手一劈，箭从中断。
第三箭来势已老，似乎不再想取他性命。
他侧身避过，忍不住抬眼看向那人，原来是少年军神泽田纲吉。
——手里的弓弦仍在轻颤，眼里却是琥珀欲碎般的悲凉沉静。连大火也不能使他染上半点血腥。
惊鸿一瞥后泽田却并未发出第四箭，他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和周围的大火。
——原来是这样的人。
经春日泽一役后，越兵人人谈火色变。也曾有人传说敌帅泽田纲吉神通通天，能观天象借东风，蛊惑人心。
但这些人都被六道骸斩了。
兵有常胜，却无神。六道骸只是淡淡地说道，眼睛却望向了东南天际。
东南方，春日泽。烽火连天中那人长身而立，右手持弓连发三箭将他逼得狼狈不堪，却在第四箭时饶了他性命。从此他夜夜不忘那天的大火，不忘那人。仰慕与恼怒纠缠在一起，日日都是煎熬。
仿佛只有将他狠狠击败，让他俯首称臣，此恨方消。
但六道骸分明看见那春日泽大火中，尸横遍野里，那人的眼神竟闪过琥珀般的灿烂冰凉，还有了些许悲哀神色。
让他屏住呼吸，生怕打碎的美。
月夜，霜重鼓寒。
六道骸独身一骑，留令城就在眼前。
夜幕沉沉地压在城上，沉默而不可动摇。
就像泽田纲吉的兵法，沉稳而变幻莫测。
六道骸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迅速充满了胸腔，刺刺的疼。他看向城楼，似乎看到有人披了披风站在最顶端俯瞰。
就像春日泽一役中站在高处的泽田纲吉。
他突然狠狠地一甩鞭，策马回走。却不知道，城楼上的泽田纲吉也在看他。
他们在心里默默咀嚼着对方的名字。
春日泽少帅的三箭只有六道骸才能相抗，大火中泽田的眼神只有六道骸能懂。
棋逢对手。
没有黑云压城，没有甲光与日月争辉，没有震天杀声。
晚秋风急，掠过离离荒草的风直冲上天际。
摆在六道骸面前的，便只有留令城大开的城门，和城墙上一杆白旗。旗下有一人披风猎猎作响，微笑不减。只是久病的苍白脸色使他看上去不堪一击。
城墙上步黥披坚执锐，朗声说道：“将军有令！我留令城被困数月，而今国已不国，惟愿不再造杀孽……各位……好自为之！”
最后的四个字已经隐隐带了哽咽。城内的老弱妇幼已经哭成一团。
泽田纲吉紧了紧披风领口，强行压制一阵阵咳嗽。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他轻轻叹道，目光定格在苍茫的天地远处。
城墙下，秋风正急。
风吹得泽田的披风像跳跃的火焰，当年的不败战神好似重生，英姿飒爽。
只是那人苍白的脸色和时不时的低咳打破了那个神话。
六道骸看着泽田纲吉被一个粗鲁士兵绑上绳索。
秋风里的咳嗽声撕心裂肺。一旁的步黥等人虽然着急但也无可奈何。当年春日泽的军神，也会沦落至此。
六道骸喝止了士兵，“松绑。”
他顿了顿，又说道，“权当……报那一箭之恩。”
泽田笑笑不答，饶一命换松绑，也只有自己才做得出的蠢事。
但是他知道，如果他是六道骸，一定也会这么无耻一回。
毕竟，一步错，步步错。
“放过百姓便可，何必与死囚言恩。”
泽田低头咳了好一会，才勉强抬起头来，定定地看进六道骸的眼睛。
还是那双金棕眸，还是琥珀欲碎的灿烂冰凉，还是让他窒息的美。时间好似回溯到春日泽的一夜大火，那三箭。
六道骸怔住了。
就像一个渴盼了糖人许久的小孩，真到父母允可那一天，反倒会愣在糖人摊子前不知所措。
他甚至有点想跳下去拉了泽田就跑，去到天涯海角，到任何一个没有战乱纷扰的地方。春日泽的眼带悲凉宛转玉碎，如今他方知是一个心心念念的诅咒。
直到他在泽田眼中看见了不知所措的自己，才知道自己是在用多么狂热的眼神一直追逐着泽田纲吉的身影。
原来他要的不是他低头求他，而是他抬头看他。
风愈急。
六道骸只是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愣神。
“将军，午时到了。”
听到副将小声提醒行刑时刻，六道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他的目光看向泽田。
而泽田纲吉仍旧从容地带着微笑，如果除去那一声声轻咳，六道骸真以为回到了春日泽的那场大火。那天少帅也是如此从容沉静地立着，超然出世。
他一咬牙，“行刑。”
他看着泽田纲吉在他面前走过，走向刑场。
一步。
那天大火里不过一顾，流盼生辉，让他不自觉思慕至今。
两步。
他们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看清了自己的念念不忘。棋逢对手，深更对局，日后谁能陪我。
三步。
春日泽里年轻主帅向救援的敌将举起长弓，风声呼啸火声噼啪，面容沉静目光悲凉却是三箭必杀。
四步。
仿佛孽缘。
五步。
六道骸索性闭上了眼不再看。风急急掠过，眼眶酸涩，交睫时似乎有什么溅出，凉凉的。
“将军无恙？”
“……风急罢了。”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风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