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烦心心

1、新月

　　这是哪？

　　身边的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桌子，墙壁也与众不同。

　　柳新月抬起头，目光不止该看向何处，这里就像另一个世界。

　　自己穿的衣服很奇怪，袖子很短很短，露出来大半个手臂，最重要的是手臂上的皮肤和常人一般。

　　“月月，你记得语文作业是什么吗？”

　　月月？

　　她看向右边，一个明媚的女孩扎着高马尾坐在她身侧，赫然是绿杏的容貌。

　　“绿杏！这是哪里？”她抓住女孩的肩膀，仿佛抓住了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

　　“绿杏？？这是哪本书里的角色？你没给我推过这本吧？不对，先别沉浸式扮演了，先说语文作业是什么！！”

　　她在说什么？

　　新月一脸茫然，突然扫到一个熟悉的人，从门口进来。

　　新月冲了过去，伸出的手想握住对方的手腕，

　　“你……”

　　她突然顿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伸出的手收回来了，她努力稳住身形，看着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不敢有所冒犯，生怕对方厌恶自己。

　　对方挑了挑眉，“在喊我？说好了给我带的书呢”

　　他，还没讨厌自己。

　　这一刻，新月无比庆幸，或许自己真的来到了另一个时代，但她没有一丝对陌生世界的害怕，她只是庆幸。

　　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握紧你的手。

　　银月当空，街市热闹，今天是柳川节。

　　“走一走看一看了”叫卖声络绎不绝。

　　“哈哈哈你追不到我”，小孩子穿着厚厚的绵袄不灵活地跑着，仿佛是天底下唯一轻松的人群，这些孩子什么都不用担心。

　　另一处灯火通明处，柳府在办着丧事。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铜镜前，绿杏低头看着二小姐。

　　她一袭浅绿色的素雅衣裙，明艳的五官却笼罩着淡淡的清冷感，杏眼明亮却掩不住其中的哀。

　　低头梳着肩上一缕青丝，嗅着房中淡雅茶香，

　　“二哥去了，他才回来，只是为了接替所谓家族的职位吧。二叔为了他的嫡子柳玉，不会让柳川顺利的。”

　　“小姐，大少爷许是看到您不在场，指名道姓让小姐出去迎接他。”

　　绿杏一脸担忧地看着二小姐，她知二小姐自从挚友离开后，变得淡漠，不关心府中大小事宜，隐居于闺阁。

　　大少爷柳川长年在府外，两人几乎不亲近，听说他蛮横粗鲁，往后真的接替职位，在府中是否会刁难二小姐？

　　“绿杏，你要明白，独善其身才能活下去，派人回话我病重不便即可，若真去了，反而被有心人猜忌。

　　我无意与他们争夺府中权力，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受也不在乎权力压制。”

　　“是，小姐。”

　　绿杏低头行礼，转身离去。

　　铜镜后，圆窗外是四方的墙，镂空的朱红木头，隐隐映着院里的枝叶。

　　“明心……我们何时才能再见……”

　　柳府二小姐名叫柳新月，自出生时便体弱多病，夫人遍寻医师，最终也没人知晓二小姐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能治好，只是夫人常年不在府中，二小姐人前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从不参与府中事宜，喜事和丧事都与她无关。

　　唯独这一次，是她的亲哥哥的丧事，她日日在灵前守着，不喜不悲，仿佛在一个陌生人的灵前，却无人知晓，她眼底的破碎。

　　有的时候不说，才是真的心碎。

　　她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二哥死于战场。

　　战场，离柳府多么遥远，自己只能坐在这里等着书信一封封传来。

　　哥哥上次的信已经寄来很久了，自己只能坐在这里等着下一封，焦急着，却是等来了他的死讯。

　　哥哥最后一次的家书，信里字字生动，还寄了他常用的笛子。

　　那时新月隐隐感到不安，哥哥也再无音讯。那笛子躺在桌上，仿佛哥哥的音容笑貌还在，仿佛他上一秒还拿着笛子，

　　“月儿，哥哥新学了一首曲子，给月儿听听”，下一秒笛声悠悠响起。

　　一眨眼，笛声已不见了，新月闭上双眼，那哀愁的目光终于被挡住，只是微微蹙起的浅眉，还彰显了主人的心痛。

　　哥哥，哪怕我能在你身边呢？我不能拿起剑为你挡住敌人，可是，只能等，真的很讨厌。

　　次日。

　　哥哥还没入土，圣旨便下达了，命柳府派人前去战场替补职位，带兵支援战场。

　　这是个令人兴奋的事，大少爷柳川苦于庶子身份一直得不到任用，如今柳文用生命换了情报，战事已进入最后阶段，离胜利只差临门一脚。

　　换句话说，这是变相嘉奖柳文，用他的情报，给补位的那位柳府之人往后的荣耀。

　　圣旨下达之后，柳老爷召集所有人开一次家庭会议。

　　绿杏本以为新月不会前去，谁知新月接到消息后立刻前去，依旧没有佩戴太多珠饰，衣着素雅。

　　看上去和平时避世的新月明明没有区别，但前行的步子却坚定有力。

　　不论最终决定谁前去，她都要一起去。

　　前厅里，众人议论纷纷，柳川在其中，还有柳府二老爷的嫡子柳玉。

　　柳玉和柳文一起长大，才华出众，武功不亚于柳文。

　　“圣旨已下，虽然战事进入最后阶段，但是不可大意，何况圣上信任，我们柳家不能辜负。就让柳玉前去吧。”

　　“父亲！”柳川弹起来，满眼不满。

　　新月在一旁喝茶，看到他这副样子，便知柳川成不了大器。

　　“父亲”，新月起身行礼，

　　“大哥常年不在府中，不受拘束，父亲不要怪罪。女儿有一事相求，望父亲成全。”

　　“哦？是什么，你向来无欲无求，难得有所需求，父亲定会尽力满足你。”

　　柳老爷微笑看着新月，两人虽处一家，却仿佛并不相熟，柳老爷对新月愿意开口而欣慰不已，

　　“女儿愿随柳玉哥哥前往战场，尽绵薄之力。”

　　此话一出，似乎凝固了前厅的空气。

　　“月儿，我知道你伤心，但你何至如此，况且你体弱多病，战场无情。”

　　“父亲，女儿如今身体已经稳定，只要按时服药即可，女儿素日学习众多医术，不敢卖弄，只想为朝廷尽绵薄之力，这也是母亲一直以来的教诲，还望父亲成全。”

　　“不可胡闹，你母亲为了你的身体辗转多年，你更当珍惜啊！”

　　“父亲，您前些日子想让女儿嫁于贾家二少爷贾溱潼，女儿当时糊涂，没有答允，女儿愿嫁，只是想前去战场一年，了却心事，还望父亲成全。”

　　前厅沉默了。谁都知道女子无需有什么功绩，只要按部就班成长，嫁人，育子即可，哪位女子想不开要上战场。

　　但柳老爷还是妥协了。

　　“此事明日进宫时我会一并回给圣上，你二人一同前去，也好互相照应。”

　　　“多谢父亲。”

　　“父亲，我才是你的儿子，您怎么能这样对我？！我都不能前去，她一女子，凭什么能上战场？”

　　“住口！”

　　……

　　退出热闹的前厅，绿杏还在叽叽喳喳问新月，为何如此，小姐不是一向与世无争的吗，怎么之前也没提起过……

　　“绿杏，我想……”

　　前厅门口有颗梅树，立在园中，与旁的植物仿佛隔开了。

　　我想看看哥哥的世界，我想勇敢一次，为哥哥的理想做些什么，哪怕已经有点晚了。

　　但我不想再等了。

　　或许这也是明心希望我做的吧，她对我失望透顶，若是知道了我此时的决定，或许不会那么失望了吧。

　　只是，我们大概再也回不去以前了。

　　两年前，明心和新月还是知己，两家府邸离得很近，平日常常往来。

　　新月不爱与那些世家女子热闹，常常一人在聚会时于庭院散步，她天生就喜爱植物，喜爱流水。

　　其他女子不解，只有明心陪她。

　　新月不修饰容貌，却生的清丽端庄，是难得的美人，世家女子惯用胭脂，却只修饰了容貌，修饰不出清新脱俗的气质，这种灵气是少有的。

　　明心与新月在一处时候，无需多交流，新月赏她的花草，明心思考她的事情。

　　明心早早地开始与家母筹谋府中事物，小小年纪，却活的像个小大人。

　　她知道新月已经好了，新月假意用病了的身躯，逃避未来，她知道新月是在逃避，逃避嫁人，育子，逃避世俗。

　　新月常常不理解，何必让自己那么累，得过且过不好吗？

　　“新月，我们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明心即将联姻，新月劝她假装生病，还说自己可以给她配药。明心很无奈。

　　直到明心嫁人前一天，新月还是不能接受，从此以后她们就不能常常在一起虚度时光了。

　　新月不想去懂那些复杂的顾虑，她最后带着药包执意找明心。

　　明心无言，没有见她，让丫鬟打发新月。

　　明心心里大概觉得，两人不是一路人，可也没有再对新月说什么，她不想伤害她。

　　只是两人从此再也没有往来。

　　哥哥，明心，我终于长大了，你们会开心吗。

　　那颗梅树仿佛在随风飘动，风迎面吹向新月。

　　哥哥听到了。

　　明心在心里想，这风并不寒冷，反而似春风，或许就是哥哥的回应。

　　最终新月还是得偿所愿了。

　　府里众人都表现地……挺佩服新月的勇气，虽然心里都在思索新月是否想通过参战得到什么，不过还是一副支持的样子。

　　柳二老爷还给新月送去一套防身匕首，夸新月长大了，会支持家中事务了。

　　柳老爷倒是忙着，仿佛为了新月的事，有很多麻烦事要处理。

　　新月很快随柳玉出发了，她带着一些药材和一个医术笔记，觉得自己胸有成竹。

　　直到到了战场，新月才明白自己多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