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唐荔心知不能这么僵持下去,再过一会儿等秦母起床看到这副场景,只会更尴尬,主动举起爪子朝秦铮挥了挥,违心地打了招呼:“早、早上好。”
秦铮还看着她,也不长,淡声应了一句:“早。”慵懒地拨了拨头发,转身去厨房拿杯子接热水。
唐荔紧绷的背脊一瞬放松,悄悄地走到玄关,迅速换好鞋,深呼口气,朗声朝厨房那人快速道:“哥,我先回去了,阿姨那边麻烦哥帮忙说一声。再见,哥。”接着头也不回开门闪人。
关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秦铮刚倒好热水,他看了大门把手半天,缄默地举起杯子啜饮一口,喉结滑动,不意看到阳台凌在半空飘摇的黑色内衣,一顿,又喝了一口热水,回了卧室。
出了秦家,时间还早,唐荔打开导航,寻了个最近的地铁站口,乘车回去了。
等到发现昨晚换下的衣服没拿,人已经跨越了两个城区。唐荔一阵懊恼,出站后在路边随手买了几个包子充作早饭,草草了事。
包子的味道并不好,但好在她只是想填饱肚子,也就无所谓好不好吃。倘若只为填饱肚子,再难吃的东西她也能吃完,倒不是没钱,纯粹是怕麻烦、图方便,外加天性使然。只要不是触及底线,她的耐受度向来很高。
清晨的校园里只看得见三三两两的人群,空气一贯的清新自然。N大的绿化做得很好,航拍视频中仿佛一所置身森林中的高校,远处隐隐绰绰的青山连绵,飞鸟成群,偶尔还能看见几只浮水的野鸭,因此N大还有个N市森林公园的戏谑之称。
但再美的风光,看了三年,也早就腻了。唐荔无暇顾及晨光之下熠熠生辉的泽湖水面,和湖里蜿蜒游开的细鱼,她为了早点离开秦家,起得太早,又被暖洋洋的清晨日辉照了一路,只想回去睡一趟回笼觉。
唐荔住在四楼,以她那群舍友的尿性,此时应该还在床上蒙头大睡,是以在看到宿舍门紧闭,窗户也锁着的时候,她毫不意外,靠墙单手不客气地拍响了门。
怪不得她不带钥匙,主要是她们宿舍平时出门都会顺手把窗户的锁打开,回来直接从窗户伸手进去由内打开宿舍门就行了,钥匙也就实在没有必要。
至于被偷东西,一群贫穷的女大学生,钱都存在手机里,剩下的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也早锁在柜子里了。
门从里面打开,穿戴整齐的杜婧握着门把手,应萦手里握着一根细木棍,不知道哪里捣鼓来的,而章姄还穿着睡衣,揉着眼,一副被硬生生从床上拽起还没睡醒的模样。
唐荔挑眉,作怪地回头看了眼太阳:“哟,起这么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杜婧和应萦贼兮兮地对视一眼,默契地一人拉住唐荔的一条胳膊,把她拽进门内,按在客厅椅子上,连带不断打哈欠的章姄,将她围在中间,一副准备刑讯逼供的架势。
唐荔哪里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奈何这么多年没点亮白眼技能,只能换个舒服的坐姿,顺着昨天给出的答案,没等三人问出口,主动坦白:“住这边的亲戚,长时间没见,吃了顿饭,然后被留下住了一晚联络感情,没了。”
杜婧、应萦:“……”
章姄打了个哈欠,嘴里嘟嘟囔囔:“早说没什么事,就你们这么八卦,大早上的有觉不睡是不是傻?”
杜婧和应萦还不死心。
唐荔一边看一眼:“我哥联系方式暂时没有,改天我打听打听。镀金就死心吧,我可不想被任先拖出去活活打死。”
任先就是杜婧的男朋友。
“……”杜婧摊手不屑,“切~他不敢。”
恩爱狗天打雷劈。唐荔竖起中指。
应萦欢呼:“糖块儿我爱你!”
总算将两人糊弄过去,唐荔揉了揉脑袋,扑倒在床。
有意将秦铮说成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哥,否则实话实说是青梅竹马,以舍友的脑补功力,隔天她就能被脱单,再然后就是脱单饭。
也不知道是哪个瘪犊子想出来的规矩,居然传着传着,就这么成了惯例。
上学期唐侩还问她N市的火锅物价几何,因为他新谈的女朋友也在N市,他要请那女孩的舍友兼好友一众六人吃火锅,也就是所谓的脱单饭。新男友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先包圆了饭钱。
唐荔没直接说价格,先问他:“那几个女孩能不能吃?”
唐侩毫不犹豫回道:“那肯定能吃。”
唐荔琢磨着说了一个大致价位,为自家弟弟的钱包默哀。鉴于唐侩太惨,向来一毛不拔的唐荔表示可以友情赞助一张毛爷爷,当然是要还的。
象征着唐侩的风景头像寂静五秒,发来一条冷漠绝望的回复:自己留着吧!!!
极其的有出息。
周末一晃而过,杜婧和应萦周一上午有早课,早早出去了,唐荔和章姄一个专业,只有下午连着四节的财务决策模拟。
唐荔逮着上午空闲,周一又是工作日,秦铮大概率不在家,打电话问秦母什么时候方便,她好去拿落在秦家的衣物。
秦母在那头道:“等你秦铮哥哥晚上回来,阿姨叫他给你送过去,省得你专门跑一趟。”
唐荔一句“不用”还没说出口,那边又报了一串号码,她习惯性地找笔纸记下。
秦母道:“这是你秦铮哥哥手机号,有什么事记得打他电话,别跟阿姨客气,就这样,阿姨锅里还炒着菜,先挂了啊。”
耳边传来嘟嘟盲音,唐荔看着手里的纸条儿静静出神。好一会儿,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嘤嘤怪,你要的大表哥电话。
嘤嘤怪是应萦别称,因为“嘤嘤”跟“应萦”有些谐音,平时她又老爱嘤嘤嘤撒娇,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么一个恰如其分的外号。
唐荔和她大概率只有晚上才能碰面,索性留个言放她床上。写到半路,脑子里突然蹦出从前的事,想了想,将纸条儿揉作一团,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秦铮从来不是什么好人,看着待人接物有礼有度,狠起来比谁都不留余地。
宿舍里其她人平日嚣张不可一世,实际个个色厉内荏,杜婧性直,章姄敏感,应萦最弱。倘若不是秦铮先动心,两人对上,应萦绝对下场凄惨。
当然也不排除会有例外发生。
算了,大不了把情况清清楚楚摆在应萦面前,让她自己做决定。
唐荔刚把纸条儿从垃圾桶里捡出,杜婧从外头喜滋滋地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脸娇羞的应萦。
杜婧当先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明儿快出来,我要宣布一件大事。”
章姄从内室门边探出头:“啥啥啥?”
杜婧见人到齐,在应萦身侧上下张开两手:“当当当当,嘤嘤怪今天上午!脱单啦!”
应萦扭扭捏捏,愈发娇羞,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章姄:“……说好的好朋友一起走,你却留我一人做了狗。”
应萦捂住脸嘿嘿直笑。
一问之下才知道,杜婧和应萦能这么早回来,是因为上午的任课老师路上出事,没办法只好提前放人。两人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宿舍,半路却被曾经组队完成过班级任务的同班同学拦住了,然后应萦猝不及防下就被表了白。
再然后,一切发展成了理所当然……
……个屁!
章姄忍不住吐槽:“就这么答应啦,也太随便了吧?”转头问一边的杜婧,“那男人靠谱吗?”
应萦不好意思道:“哎呀,谈谈嘛,也不是完全不了解的人。”
章姄:“……”
章姄:“行吧,记得脱单饭。”
“快滚!”
唐荔在一旁看三人笑闹成一团,嘴角不自觉咧开。
应萦脱单,那张纸条儿自然也没了用处,再度安家垃圾桶。
下午的财务决策模拟课需要凭借电脑上的商圈经营模拟系统,所以课程在多媒体教室进行。
任课老师开学的时候任由学生自己组队,但有一条硬性规定,每组至少得有一个男同学。倒不是因为什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之说,主要是根据以往经验,全是男人的队伍到最后课程结束,成绩基本都是不合格,算是技术性扶贫。
每组五人,每人从财务总监、财务经理、会计、运营和出纳中选择一个职位,不能重复,在电脑上完成四个季度的制造企业经营模拟。
唐荔图省事,每回眼疾手快选择了只有付钱收钱操作的出纳。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章姄左挑右拣,最后眼挫选了操作最多的运营,成天跟组里担任财务总监的唯一男性顾淮研究生产规模,譬如买哪条生产线、买几条、原材料买多少、厂房和办公室是租还是买。
作为室友,本想置身事外的唐荔也被拖入其中,好几回两个人不顶事,还是她给做的决断。
一门课连着四节上下来,唐荔面前桌上摆着的A4纸早已被她用各种数据废了好几张,总算把上次课上留下的规划全部付诸行动。
下课铃响起,担任财务经理和会计的女生暂时没什么事,先走一步。顾淮和章姄还要做下一节课的规划,唐荔不得不跟在他们后面,一道吃过晚饭,坐在宿舍楼下成排木制的公共桌椅前,陪着他们继续讨论。
日落西山,天渐渐黑透。晚上近八点,章姄起身上楼回宿舍解决生理需要,留下唐荔代替她和顾淮交换意见。
坐对面的顾淮说话开始断断续续,甚至有些逻辑混乱。唐荔疑惑地抬起头,顾淮正自以为掩人耳目地目送章姄进宿舍楼,作为话少的吃瓜群众,她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宿舍最近大约是被月老特殊关照,桃花要么不开,要不然就是一开一串。
等到顾淮心不在焉完,终于回过神来做正事,唐荔已经笑得一脸别有深意。
顾淮一刹变得窘迫,挠了挠头,靠过去悄咪咪道:“麻烦先保密,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唐荔正想说什么,一束稍显刺眼的光照射过来,她不得不拿手遮挡,就着这么个姿势说道:“行,我就当作事先不知情。”
如若不是今晚无意中发现,她本来也确实不知情。
亮光缓缓移开,唐荔睁开眼,看了眼手机,电量还剩一半,皱了皱眉:“天也不早了,要不然今天就到这?”
顾淮迟疑地看向女生宿舍楼大门,想见的那个人迟迟没有出现,只得点头同意。
唐荔飞速收拾好散落在木桌上的物品,跟顾淮道过再见,转身朝宿舍楼走去。
宿舍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奔驰,和浓墨夜晚一般无二的黑色,宛若蛰伏在漆黑夜色中的猛兽。
“唐荔!”顾淮突然在身后叫她,小跑几步追上来,站在她身边犹豫道,“你能不能帮我探探章姄口风,比如对我的看法之类。”
唐荔回过身认真思考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我不保证章姄不会发觉。”
严格来说,顾淮这人有担当,还算不错,如若章姄对顾淮也有意,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然而探口风这事讲究技巧和演技,可惜的是,她没有一样在行。
顾淮有些失望,又不想被章姄提前发觉,最终算了,踏着夜色离开。
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唐荔倒是没有多少激动的心情,反正又不能宣之于口,比起八卦,她更关心现在浴室人多不多。
又看了看时间,她再度转身。刚走约略六七步,定在原地,身体和那天周六清晨如出一辙的僵硬。
三步之外车身线条流畅的奔驰顶上,放着一只牛皮纸材质的购物袋,被夜风吹得隐隐发出悉索的声响,再旁边是她熟得不能再熟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望着顾淮离开的方向对她似笑非笑。
晚风徐徐,蛙声聒噪。
唐荔后背忽然有点没由来地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