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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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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见到还会特地去强调书名吗?!
可恶!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小子不是明晃晃地在说自己看见了,一字不落地全看见了吗!
他就不能当做无事发生?为什么还要再提起这事啊!
故意的吧?!
夏添无语凝噎,别开脸去,并不想回应这个话题。
真不是夏添有什么特殊的偏好。
这些书也不是他买来看的,而是他刚刚穿越那会儿吧。由于对这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朝代颇为陌生,出于想要细致了解这个朝代的民生和风俗,他当时便让广坤去南市书铺采购了好些书籍来看。
什么民俗类的、生活杂事类的、还有各种野史话本子,其涉及领域可谓层出不穷。
当然,要问为什么还有野史和话本子,这也是夏添特地交代广坤去买的。
以他曾经在现世混迹各大网络论坛,及视频平台中各种“知晓天下事”的up主视频的经历来看,某些朝代的野史可比史书要写实的多,甚至仔细考究,让人不禁怀疑那些野史记录的才是真实的历史事件。
毕竟,他如今便是一位史官,其中的猫腻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比如皇帝母家的舅舅吃着皇粮却强抢民女被揭发闹到御前啦……皇帝为修仙问道在京郊偷偷给自己建了一个道观啦……妃子跟太监好上被皇帝当场捉奸啦……
其中种种,令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简直比当代某江某点那些网文平台上的狗血小说还要刺激一万倍。
常言道,故事来源于生活嘛。
这些事,皇帝哪能让他记录在史簿上。这是有损皇家颜面,有损皇家威仪啊。
要记,应该记什么?
当然是帝王的丰功伟绩、勤政爱民、开疆拓土啦。史书,是上位者、胜利者的自传,那些可恨可悲之人,也未必全部都是蛇鼠之辈,输家哪还有开口去一正清明的机会呢?
赢的一方玩心机,那叫足智多谋。
输的一方,那叫阴险狡诈。
好比戏台子上的曹操和刘玄德,为什么画着白脸的就一定是曹操呢?各路枭雄,哪有正派反派之说,都是历史画卷上浓墨重彩的一记罢了。
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
不过,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宫里光是太监和侍女就成千上万人。这些人整日环绕在皇子皇妃身边,平日里也没有机会和时间去填补自己在精神世界上的空虚。
因此,“吃瓜”便成了他们最为津津乐道的“精神食粮”。
几个人趁着轮值的空挡,总会互相交流一下自己这些日子吃到的“大瓜”,一传十十传百。
便成为了宫外一些野史和话本子的写作参照。
当然,野史里也不乏一些胡编乱造、吸引眼球的奇葩故事,这就需要翻阅的人要带着脑子去看,不能书里写什么就信什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至于话本子,乃是历朝历代大部分女性群体的最爱。
毕竟那个时候女性的地位比较低,大多听天由命地倚靠男子过活。有自我意识的女性很少很少,识字也是为了学习女德女尊,为自己的婚嫁增添筹码而已。
但是话本子,是女性对待当朝男性的一个美好幻想,也侧面反应了很多当朝人文生活以及各种不同群体之间的利益矛盾,更可以另辟蹊径地了解到这个朝代的真实面貌。
夏添当时也没想到这些话本子中还有一些描写关于男性与男性之间的爱恨纠葛,那时候整日跟着江秋月练字背书,偶尔在晚上入睡前才能翻阅几页。
当然,好奇心害死猫。
他确实当时也是被那些封面上的书名吸引了注意力。
就比如那本《俏郎君和隔壁书生的二三事》。
看名字就知道两个主体都是男性,夏添当时还不曾了解古代断袖的情爱发展,对此本着学术研究的目的翻开了此书,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关键更为惊悚的点是,那时候才刚刚到朝中任职,也未曾跟江秋月有过什么逾矩的行为。结果晚上睡觉梦见了那书里的内容,自己便化为了那位“隔壁书生”。每每出门都会在青草茵茵的湖水边偶遇那“俏郎君”。
那“俏郎君”一开始总是背对着他,两人相谈甚欢。直到有一天,二人倏然拉近了身体的距离。那身姿高挑绝艳的身影一回头,竟是江秋月的脸。
当时把夏添吓醒了。
自己真是被那些烂梗话本子荼毒不浅。
他跟江秋月,俩大男人?不可能的。
结果,今后翻身做梦,每每梦到此处,那“俏郎君”的脸毋庸置疑都是江秋月的脸。后来次数多了,夏添也就习以为常了。
谁能想到某一天,那个烂梗竟然从书中走进现实了呢?
自从他和江秋月二人有过越界的行为之后,夏添对于那几本早已经翻到书页卷边的话本子注入了特别的感情。
谁叫那些故事都是以第一人称叙述的呢……
真的特容易代入自己啊。
这下,直接让江秋月看了个精光。
他要是现在跟人强调自己没那断袖的癖好,也有些太过刻意了。
搞不好还会招人记恨。
原本就屡次犯上跟人家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不成体统,又互诉“衷肠”。
此举玷污了皇家不说,扭头还要同人家说自己不好男风,简直就是在告诉人家——“对,老子之前就是在耍你玩呢。”
简直罪加一等。
可自己对其他同性,还真没那个意思。
不论是在认识江秋月之前还是认识他之后。
在现代,夏添甚至只对美女感兴趣。那还得是活生生的美女,在身边能看见的那种。一次元和二次元的他可不感冒。
当然,也只是路过多看两眼的程度,毕竟美貌会净化心灵。
至于在这个朝代,夏添为了证实自己到底是男同还是直男,到底是对江秋月动了心,还是说自己对其他男性也会心生悸动。
对此,他除了对季彬宇尝试着调动自己的感情,还在前两天趁着休病假,悄悄跑去了“听竹居”。
虽然季大公子的脸,可算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可夏添看着他,除了想一起嗑瓜子听戏吃酒,完全没有那种心动之感,甚至还有几分嫌弃。
当真是互扯头花的塑料兄弟情,属实是骨子里就把这人钉在发小的位置上不动摇了。
为此,夏添便想到了只身前往京城中颇有名气的男风娱乐场所——听竹居。
那地方听说连王爷和一切世家贵胄都会时不时地过去消遣消遣。
里面的男伶更是肤白若雪,面若惊鸿,比那醉仙楼里的舞姬们还要令人惊叹其美貌。
夏添那天找了个借口,避开了广坤,自己穿了身不起眼的素色锦袍,便悄悄溜去了听竹居。
听竹居座落了京城西边的窄巷中。瞧着大门就像是文人墨客听曲喝茶的小馆。
老鸨就站在那黑瓦白墙的月洞门下迎着客。老鸨一身白衣,是个中年男子,虽瞧着眼尾有着岁月留下的纹理,但丝毫不影响其风华,其仪态也是出尘如玉,像位儒雅的文人一般。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竟是男风馆的老鸨呢?
夏添也是寻摸了好久,才找到那听竹居的位置。见巷子里停靠了几辆贵气逼人的马车,便晓得自己大抵是没有走错。
但,这地方……夏添脸皮虽然说算不上薄,但还真不好意思往里进。
那中年男子见夏添一脸局促地在门口晃悠,且瞧着那衣衫锦缎定是身份不低,便深以为然地走上前去搭话。三言两语地便扫除了夏添的忧虑。
仿佛是在邀请自己的好友前去听曲喝茶一样,自然而然地带着夏添穿过了一条条曲径通幽的石板路,把他带进了一见充满着书香之气的包房中。
这里的包间与包间都相隔甚远,院子里也有着江南才有的小桥流水之景。那跨越人工溪水的拱桥上,还有位男伶在上面抚着古琴,既让人赏心悦目有了闲情雅致,又极大程度地保护了客人的个人隐私。
夏添走进房间,只见里面随处可见生机盎然的绿植,茶台上摆着壶冒着清香的热茶,屋内还点着舒缓带着柔情之感的熏香。透过房门,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那清幽雅致的古琴声。
直到那老鸨向他隐晦地问起其癖好,夏添才恍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这里的环境过于雅致了,导致他还以为自己是来吟诗作画的。
老鸨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问夏添是喜欢年轻的,还是喜欢成熟的,是想要勇猛一些的,还是柔顺一些的。
夏添来之前没想到还要像点菜似的选人,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季彬宇倒是对这些风流之事相知甚多,可他怎么好意思开口问,问一句恐怕要被那死出嘲笑一辈子。
他只好同那老鸨问道:“年轻的是……有多年轻?”
老鸨眉眼温柔儒雅,“最小不过总角之年。”
夏添心道,卧槽!这他妈还是个孩子啊,虽然他之前有听过古代一些官宦人家养娈童一说,但这在现代属于猥亵儿童了,犯法啊!
自己可是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违法乱纪的事打死也不做。
于是他又问道:“那成熟些的呢?”
老鸨笑笑,“花甲悬车,可陪公子聊天解惑。”
夏添:“……”大可不必,比他爹都老,那口味得多重?都骨质疏松了吧?
夏添勉强开口,“与我年龄相仿即可。”
老鸨颔首,“那公子是想要勇……”
夏添赶忙打断,“您看着来就好,我也是第一次来,不太明白……”
老鸨心领神会——懂了,第一次来,还不知道自己是上面的那个,还是下面的那个。这年轻人还处于探索阶段嘛。
于是便同夏添道:“公子稍等,在下这就喊人过来。”说完,便衣袖一挥,翩然离去。
夏添擦了擦额头上逼出的细汗,坐到了茶台前,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不稍片刻的功夫,一位身姿绮丽、穿着青色纱袍的男子便走了进来。
那声音柔弱无骨,面容更是媚态十足。见到夏添时,倏然地眼前一亮。没想到今日接待的这位客官竟是如此清秀俊美的小郎君。
见夏添就坐在高于地面两尺的茶台旁,那男子不由得也跟着坐到了夏添的身边。
夏添在这人靠近时,便嗅到了那种用力过头的雪松香气,简直就是在大声告诉对方,自己是纯洁犹如一块未曾雕琢的美玉,快来玷污我吧。
夏添嫌恶地朝着一边挪了挪位置,他抬手蹭了下鼻尖,实在无福消受这香气。
那人见这漂亮公子有抗拒之意,也没灰心,毕竟叱咤风雨场所多年,手段还是不少的。
于是便准备先同夏添聊聊天,从诗词歌赋再到人生理想。
夏添无心沟通,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心不在焉。
那男子见来“文”的不管用,那就来“武”的,把人直接扑倒再说。
夏添在感觉那人即将拥向自己的那一瞬,便悄然躲开,使得那男子扑了个空。那男子见状,有些失了耐心,气急败坏地准备二进宫。
毕竟自己在这处接客多年,还没有哪个客人这样避他的,难不成这人是在故意吊着自己?
结果换来的是夏添起身开门喊了老鸨,要求换人。
那男子别别扭扭地被夏添“请”了出去。
不多时,换作一个身强体壮、高大威猛的男子走了进来。
夏添看了一眼,便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肌肉猛男?
拳击比赛可以看两眼,那方面还是算了吧。
老鸨见人又被退了回来,为了这位青年能够成为回头客,可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未被点走的适龄男子们全部都喊了过来。
足足有十几位二十出头、体态不一的青年走进了夏添的房中。
这些男子站在一排,相貌各有千秋,身带异香。
老鸨笑眯眯地拿着把画着翠竹的折扇,边扇边同夏添说道:“公子瞧瞧,都在这儿了。哪位可博得公子的青眼?”
夏添背过手,从第一个人开始,迈着步子打量到了最后一个人。
内心不禁叹气,这些人中都没有一个令自己有特别想法的。
他不禁摸着下巴思索,自己莫非不是同性恋?
那为啥会对江秋月动心。
夏添转过身,刚要跟那老鸨说让这些人都回去吧,只见离自己较近的地方,有一位身着黑纱的男子,倒是令夏添有些意外。
这些人大多都对自己露出殷切的目光,唯独那人目光沉沉,并不急于展现自己,好似将此处正在发生的事置之度外。
夏添出于好奇,便选了那位穿着黑纱的男子。
男子面无表情,见那一大批人都走出了屋子,也只是坐到了距离夏添很远的一角,并没有主动跟夏添搭话的意思。
夏添见状,便主动说起自己的来意,且表明之所以选择他并非对他有非分之想,只是不慎明白为何他明明看着无心接客,却好要在此处营生。
那披着黑纱的男子见夏添态度诚恳,便也逐渐卸下了心防。
俩人就着茶水,你来我往。
夏添才明白其中缘由。
这男子瞧着面色冷淡,但却生了一副好皮囊。
那黑色的纱袍附在男子身上,并没有让其显得妩媚,反而生出一种生人莫近的禁欲感。
让夏添想到了“面如潘安”这个词。
说来也巧,这人竟是因为张庆景才来到京城的。
这也是因为夏添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对方才愿意道出详情。
那男子名叫乔温序,和张庆景一样,来自南方的一个小镇,二人从前是同窗。
这乔温序虽然没有明说,但夏添在字里行间中听了出来,这人和张庆景大概属于那种关系。
二人当时在当地书院皆是名列前茅。
一路并肩而战,从院试、乡试再到会试,披荆斩棘,携手过关。
当然,到了会试这一关,便发生了意外。
乔温序被同样参加会试的平襄侯世子相中了。
那时候,许多前来参加科考的举人都在同一处院落住宿,乔温序则跟张庆景同寝不同榻。
然而,那平襄侯世子趁着张庆景外出之时,便在乔温序的吃食中下了药。
后果可想而知,乔温序被那世子侵犯了。
待张庆景赶回房中时,那平襄侯世子早已离去。
张庆景见乔温序裸着身子,身上盖着半截被子,背对着他不出声,便察觉出了异样。
将人翻过身来,才见到那满身青红交错,到处都是淤紫和咬痕。
乔温序整个人更是失了魂一般,红肿着双眼,嘴角还溢着些已经干涸的血渍。
张庆景顿时便明白这里曾经发生了何事。
几经询问,才了解了事情的缘由。
其实,张庆景也早就发现那平襄侯家的世子爷对乔温序有意思了。
初入京城之时,便听到过其他举子聊天时谈起过那世子爷偏好男风。
此后,他便心生担忧。
乔温序的脸,实在是危险。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人追求乔温序未果,竟然会对其下药。
张庆景当时便跑到厨房取了菜刀,哪怕是乔温序也没能拦住他的去路。他疯了一般杀到了平襄侯府,想要砍死那欺辱乔温序的渣滓。
可在京中地位显赫的侯爵世家,哪是他一个外乡没有根基的穷书生可以硬闯的。
不仅没有伤到那世子分毫,还被一群府中护卫打了个半死。
全身伤痕累累的张庆景,就那样在幽深寒冷的深夜靠在了距离侯府不远处的街角下。
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被刚刚从宫里出来凑巧路过的右相李序碰上了。
李序的轿撵停在了街角。他掀开了车帘,走到了张庆景面前。见此人心怀怨恨却无力相报,便同张庆景交换了条件。
乔温序知晓之后,当然不想张庆景入李序麾下。
他们二人读书时,便知晓,那右相乃朝中一大祸患,但树大根深,连皇帝都难以撼动。
可张庆景却是铁了心一般,执意如此。
二人生了嫌隙,道不同不相为谋。
乔温序本就觉着自己已经不配站在张庆景身边了。
他的身边,应该是位干净清明的人才与之匹配,且张庆景从前便是解元。此次春闱,必然会拔得头筹,未来不可限量。
自己万万不能耽误了他。
于是,本就不想张庆景区蹚李序的浑水,借着机会,他便抽身离去,甚至一度有了轻生的想法。
乔温序在十五岁那年,家中唯一的亲人,他的外公也病逝了。此后便靠着卖些字画营生,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就是张庆景了。
若因为自己的存在影响了他的仕途,那自己也会悔恨终生。
当然,乔温序未能完成其夙愿,他本想跳进濯水河,一死了之,却被听竹居的店家救了回来,也就是那位在门口迎接夏添的老鸨。
此后,他虽没有了轻生的想法,但也破罐子破摔,也算报达救命之恩,在这男风馆中当做了男妓接客。
但由于他整日郁郁寡欢,事实上也没有多少客人愿意选他,即便他生得玉骨风姿。但谁愿意花着钱还去冷脸贴着领屁股,找个热情主动哄自己高兴的不香吗?
张庆景寻人未果,但为乔温序报仇之心一直不曾泯灭。
他一边帮着李序做事,还借着李序的世子搞得平襄侯府人仰马翻。
那平襄侯没多久便被爆出私吞盐税之事,女眷都被充作官妓,男人都被充军。
以罪人的身份充军,八成也是战场上被派到最前线打头阵的炮灰,九死一生。
乔温序当然听说了此事,这个男风馆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贵,要想知道朝中之事并不难。
但这并没有改变什么,他选择了留在听竹居,不去打扰张庆景的生活。
乔温序见夏添是张庆景的同僚,虽然夏添被调到御前,但职位还留在翰林院,便跟夏添打听了一些关于张庆景的事。
夏添当然不会同他说,那张庆景与自己算是政敌,甚至还曾谋害自己未遂。
他只是同乔温序说,那张庆景在朝中一切安好,且自身优秀还身靠大树,未来必然高升,教他不必忧心。
乔温序当即便缓和了神色。
夏添也将自己如今的疑虑同他讲了大概,二人又聊了些许,才就此道别。
经过乔温序的开解,夏添也逐渐明晰了自己的内心。
自己不是对同性感兴趣,只是对江秋月感兴趣。
此刻,夏添站在院落中,迎着夏末秋初的微风,有些叹气。
这人爱怎么认为便怎么认为吧,自己确实是喜欢看那些书没错。
谁叫那书里的人物,每一个都有江秋月的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