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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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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添脚底生出凉意,杵在原地低着头。
他想要避开龙椅上那投来的明晃晃而又灼热的视线,鹌鹑似的当个隐形人。
不过,那人也并没有打量夏添太久,而是看向一众朝臣,声音清冷得像是淬了冰的山花,悦耳但却陡然让人心底一寒,“本宫刚刚检阅了几箱从津南快马加鞭五日才到京的账簿,主要是关于织造局丝绸买卖的,因为内容太过出乎意料,所以本宫来得迟了。”
御阶下的朝臣们一听,脸色都是一垮。
行了,不用说,今日又是屠宰场的一天。
那些涉及到买卖丝绸相关的臣子更是双腿发颤,冷汗直流。内心都暗暗求着神仙,可千万别点到自己。
江秋月见底下的大臣们那惊慌失措的模样,挑其狭长锋利的眉毛,嘴角勾着有些邪性的弧度,不禁失笑。
这些老东西,贪墨时,那国库就像是自家开的。事到如今,各个又像个缩头乌龟,真是能屈能伸啊。
夏添见到前排那些大臣的反应,也有些讶异。
这些大臣好歹都是朝中老臣,官阶都不低,如今面对一个二十来岁、刚刚代理朝政不久的太子却畏畏缩缩,比面对圣上时还要窝囊,看来这些天属实是被刺激的不轻啊。
他想到季彬宇跟自己讲的卫所里的事,瞬间觉着这些大臣的反应也是十分合理了。
想不到那江秋月平时看着不爱说话,虽然面冷感觉还是好相处的,没想到处理政务的时候这么彪悍的?
大事小事都要管,该杀杀、该下狱下狱,丝毫不带手软的。
夏添悄悄觑着那些老臣,内心为他们点起了小蜡烛。
同时,也为自己感到担忧。
看来江秋月从前同自己相处的时候,明显是收敛了脾性的。就自己当时那不知天高地厚跟人家冷战的样子,夏添自己想想都觉着自己在钢丝绳上跳舞。
就当夏添一个人闷头想对策的时候,站在两步之外的周浚小声朝他递了两声动静,“嘶——嘶——”
夏添闻声看过去,见周浚一脸无辜地朝他摆着口型,大概就是问他这太子殿下这么严苛的吗。
夏添心道,这个小武官把这里是当敌营了吗,还递暗号……
他朝着周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夏添此时是真的不清楚,感觉自己认识的那个江秋月和上面坐着的那位好像不是一个人。
只听见,“噗通”一声,一位身着绛色官袍的大臣双膝跪地,丝毫不带缓冲地声响环绕了整个大殿。
夏添听着就是膝盖一痛。
只见那人不断地为自己开脱,说自己疏忽失责,哐哐朝着江秋月磕头,鼻涕眼泪淌了一脸。
而那身着黄袍的男子却不为所动。他起身迈下御阶,步履轻盈又带着威压,长身玉立地站在李序身旁,语气凉薄,“右相大人,这位可是您举荐的,您不会也不知情吧?”
李序倒是能屈能伸,按常理来说,身居如此高位是不屑江秋月这种二十岁出头的毛小子的。但他偏偏姿态放得很低,恭顺地跪在这位年轻的太子面前,敛着眉眼,“老臣却不知其人如此卑劣行径、贪赃枉法,但终归是老臣识人不清,请殿下责罚。”
江秋月见状,似笑非笑,“右相大人兢兢业业几十年,如此一说,本宫若是因为大人识人不清就严加惩治,岂不是本宫不近人情?”
接着,还未等李序巧言善辩地回话,便又听见头顶上那年轻人漫不经心的声音,“也罢,既然右相都觉着此人贪赃了,那本宫也只能按照大乾律法行事了。”
接着,好像顺藤摸瓜一样,一众官员都被突然从门外冲进来的千牛卫驾住了身子,只要跟这事有关的,都被江秋月一一顺着线索扒了出来。
就连张庆景都跟着遭了殃,被两位士兵按着肩膀带出了金銮殿。
他就像是料到了一般,什么恳求和解释都没有,就这样默然地消失在了门外。
夏添瞧着,倒也没感到大快人心。只是觉着这人毕竟也是凭着自己的能力高中的状元郎,而且对于金钱也不像那种有着强烈欲望的人,如此旁门左道投靠错了人,也不能辩驳什么,实在有些可惜了。
而李序那样的人,要是谁敢攀咬他,估计不光是自己,就连家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有被牵连的人也只能老实咽下苦果。
夏添一边叹息地吃着瓜,一边思考着下朝之后的对策。
他隐约听着江秋月提及了一些关于边境小城有骚乱的事,似要安排武将前去镇压。
直到最后一个内侍夹着嗓子拉长音调高喊道:“退朝——”
夏添才猛地脚步生风一般向着大殿之外跑。
周遭的大臣们见状,皆是惊讶不已,心道这小子是第一天上朝,被太子殿下吓破胆了吧……
周浚原本还想着跟夏添多聊两句,觉得此人甚是合自己的眼缘。没想到夏添连招呼都不打就向外跑,好像后面有只老虎追他似的,不禁感到疑惑。
夏添跑了几步,还没等跑完金銮殿外的石阶,倏然想到夏明毅还在后面,又赶忙回过身去找夏明毅。
夏明毅正和户部尚书两人在后面边走边商讨着账簿的事,见夏添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夏添拉着胳膊跑了起来。
夏明毅边小跑着,边气喘吁吁地问道:“添儿,发生什么事了?你、你拉着为父跑什么?”
夏添:“来不及跟您解释了!总之先跟我上了马车再说吧!”
守在宫门口的广坤,见到自家老爷和公子小跑着冲出了宫门,一时间也慌了起来,这是发生了啥……就连相爷也跟着跑……
不会是,惹了上面那位吧……
直到夏明毅坐进了车厢,广坤应夏添的要求,驾着马车在官道上疾驰着。
夏明毅才缓过来一口气,有些气恼道:“添儿你不去殿下那边报道,拉着为父就跑,到底是因为什么?!”
夏添一言难尽地表情看着夏明毅,“父亲,您之前就知道江秋月的身份了吧,您怎么不告诉我啊?!”
夏明毅:“我告诉你什么,你跟殿下平日里如此要好,若是知道真相你指不定又做了什么逾矩事。况且你知不知道最后都是要在太子手底下做事的,你按部就班地做好差事就成,知道那么多干嘛?”
夏添一脸的黑线,心想,不知道真相才会做出来逾矩的事情好吗!
见夏添一脸的愁容,夏明毅心里咯噔一下,他紧张地看着自己儿子,问道:“添儿,你不会做了什么事……得罪了殿下吧?”
夏明毅狐疑,觉着若是真得罪了江廷玉,那江廷玉哪是省油的灯?早就把他们家上上下下一起抄了,根本到不了今天,而且这俩人之前还情谊深厚,伯牙子期……互相舍不得呢。
怎么一个月没见就把人家得罪了?
夏添叹气,“不算是得罪……”
夏明毅一听,悬在嗓子眼的心脏落了回去。他长吁一口气,年纪大了,禁不住折腾啊,这一路跟着这坑爹儿子连跑带颠,这把老骨头都快碎了。
不过,那这瓜娃子跑个屁啊!
没等他追问,夏添则是老老实实道:“比那严重多了……”
夏明毅吓得靠着车壁上,什么?比得罪人还严重,那是发生了什么?!
他急切地问:“你和江廷玉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老实交代!”
夏添心想,亲过、抱过、差点滚了床单……可这是能说的吗!
他道:“这不能跟您说,反正,咱们家还是赶紧跑路吧,等待会儿回了府,让母亲也赶紧收拾收拾。”
夏明毅:“胡闹!你当我们家是普通老百姓吗?哪是说跑就能跑得了的?!”
夏添撇嘴,“反正就算那位殿下不会牵涉到你们,我是必须要去外面躲避一阵的。”
父子二人有些争执起来。
夏明毅觉着自己这孩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神神叨叨地作死。
夏添觉着再不逃恐怕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直到了相府大门口,夏添二话不说跳下马车,就冲到了自己的院落。
他从柜子里拿出来两块有三尺宽的深灰色绸布,把自己一些换洗衣物,和银票往里面塞。塞得鼓鼓囊囊像个炸药包似的,又匆匆走到书房处,将书架侧面的红魈栓在了腰间,又从书架上抽了两本书使劲儿塞进包裹的缝隙中。
广坤才喘着粗气跨过门槛,刚进来就看见了这一幕,他刚想说“公子这是要去哪里,也带上自己”,就被夏添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肩膀,“坤啊,我先走一步了,你好好学习本领,待风头过了,咱们再见!”
广坤一愣,也不知道公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开始跟在夏添后面求带走。
夏添觉着,自己一个人造的孽,不要连累这些无辜之人,便想甩开广坤。
好在,他练过些功夫,翻过自己的院墙,便甩开了广坤。
夏添左右肩膀上各扛着一个至少有三十斤的布袋子,翻过了好几个墙头,心道这功夫还是江秋月授予自己的,没想到有一天会用来躲他。
直到最后一个墙头翻过,两脚一落地,眼看着再跑几步就是府邸的大门了,人还没彻底迈过门槛,就看见一抹明黄色的高挑身影从敞开的大门口处拐了进来。
俩人相隔咫尺,好悬撞个满怀。
夏添紧急刹了车,一瞬间,脑子有些宕机。
只见那人双手交叉在胸前,笑盈盈地倚在大门旁,“公子,这是准备去哪?”
夏添:“……”
直接被贴脸开大,闪现却还在冷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