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遣》北海深渊

7、【正传·先遣计划】06 跨越

　　两艘冰冷的星际战舰，正在广阔的星际空间中，孤独地前进着。
　　万年鲲鹏号和哥伦比亚号均为最新一代的无工质辐射推进飞船，拥有最新一套的独立生态系统、作战系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就是两个“小型生态圈”。根据先遣计划的要求，万年鲲鹏号和哥伦比亚号带着使命出征，前往约4.22光年外的半人马座-比邻星星系。从火星军港缓缓驶出后，两艘战舰均进入了“前进四”状态，在无声的加速磁场装置的运行下，在沉默之中加速到了光速的百分之一，之后开始匀速航行，这时，全舰“加速状态”结束，淡蓝色的加速液褪去，舰员都陆续地苏醒了过来。此时，两艘已经越过小行星带，在其航向延长线上继续滑行，其航向延长线的末端正对着比邻星星系。
　　根据先遣计划实施方案细则，该航行过程分为五步：
　　第一阶段，从火星军港启程，持续加速至光速的百分之一后匀速航行，历时约十天。
　　第二阶段，滑行至越出柯伊伯带后继续加速，加速至光速的百分之五后匀速航行，直至奥尔特星云，历时约二十年。
　　第三阶段，到达奥尔特星云后，聚变推进器全功率启动，持续加速到最高航速，即光速的百分之十，之后匀速航行，离开太阳系，进入恒星际空间。由于星际尘埃的猛烈冲击，速度会相应下降，但是战舰需要保持在不低于光速的百分之二的航速，继续前行。该过程直至距离比邻星星系1光年时，历时约一百五十年。
　　第四阶段，战舰调整推进器方向，开始减速，直至距离比邻星一千个天文单位，此时航速将减至光速的千分之五，即1500千米/秒，历时约三十年。
　　第五阶段，战舰泊入比邻星β轨道，开展工作，最终泊入比邻星β同步轨道，乘坐登录舱到达比邻星β地表，历时约三年。
　　第一阶段与第二阶段合称“加速期”，第三阶段称为“巡航期”，第四阶段和第五阶段合称“减速期”。
　　由于计划过程中有较多的不可控因素，在经过计算机模拟得出：先遣计划的成功率仅为32.4%。

　　【先遣计划第001年 03天】
　　经过了连续三天的加速，两艘战舰的航行速度已经达到了光速的百分之一，“加速状态”已经结束，球形舱内的加速液也大部分被回收了起来，只有少量的几团淡蓝色的水球漂浮在空中，由于“前进四”状态产生的超强过载可达100G，所以人体必须在磁场和液体中休眠，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加速液中含有催眠的成分，使人进入睡眠状态。当加速液褪去时，人们将在十至三十分钟内陆续醒来。
　　哥伦比亚号舰长张晋刚从舱中醒来，他望了望四周，只见在其他舱室的舰员也陆续苏醒了过来，他的太空军装看起来皱巴巴的，使他看起来都苍老了几岁。唉，终究是逃不过时间的制裁啊。张晋望着舱壁映射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叹了一口气。此时他的内心十分空虚，打开了全息影像后，他看了眼时间，就过去了三天，这只不过是漫长的苦日子中的极其的一小部分，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十分漫长。这一切似梦非梦，若真若幻，但铁定的现实摆在他眼前。
　　唉，除了虚无，还是虚无。
　　张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整了整衣冠，紧张地望了望四周。他想起来了，现在战舰正在与地球方面在进行直播，只不过有几分钟的延时罢了，他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会被监控，直至通讯彻底终断之前，其实这也是联邦国际与地球国际方面所达成的协定，其主要目的是扩大计划的知名度，同时也为了监督并实时报告计划的进展状。直播是三天前从火星军港开始的，从当时排名第一的收视率和上亿人次播放量来看，估计现在还有上百万双眼睛相隔在亿万千米之外，凝视着自己。张晋想着想着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拉了拉衣领，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打开了舰队通信系统，准备呼叫万年鲲鹏号舰长沃斯特，但是窗口上弹出来的却是“暂时无法通信”，他猜测：万年鲲鹏号仍处于“加速状态”中。
　　在结束通信后，张晋开启了“全景模式”。一瞬间，球形舱从他的视野前方开始，向后消融不见，他仿佛正置身裸露于无边的太空之中，面对的是一片广袤的宇宙，璀璨的银河在眼前铺展开来，在航向的后方，舰尾推进器所指的方向，太阳还是最亮的一颗星，但是已经远比在地球轨道上看到的太阳要小许多。前方，迷雾般的星海，使一切的一切都消散了。他试图找到比邻星星系，通过战舰导航系统的指引，很快，他找到了那片不起眼的星系——只能看到一个点。光束穿过四光年的空间到达他的眼中，现在他看到的点只是四年三个月前的光芒，而这个点正是他们所要到达的地方，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安排的一样。
　　除了虚无，还是虚无。
　　…………
　　看来，面对未知的危险，无论未来有多么险恶，也是不得不要走的了。

　　【联邦国际方舟号空间站终端】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联邦舰队总统沈鹏程一脸严肃地问道。
　　“准备好了！”几位身着太空作战服的军官喊道。
　　“好的。”沈鹏程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摆摆手道，“来，让我们来创造人类的奇迹吧！”
　　说着，他走向通往发射口的通道，几位军官也随他一同走去。此刻，在远处的月球基地旁，忽然出现了一个半径与月球媲美的黑色球体，月球基地在它的面前相比，相形见绌。
　　没错，创世者的大型母舰——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来的不是三艘，而是一艘。

　　【先遣计划第001年 05天】
　　“万年鲲鹏号呼叫哥伦比亚号，万年鲲鹏号呼叫哥伦比亚号。”
　　由于万年鲲鹏号的“加速状态”解除时间略晚于哥伦比亚号，于是在沃斯特苏醒后，收到哥伦比亚号舰长张晋的呼叫后，他也回复了过去。现在，两艘战舰正在进行实时交互通信，此时两舰的距离仅相隔十千米，以相同的速度匀速航行，这样的“贴舷航行”使得通信几乎没有延时（准确来说，加上设备接收和输出的延时，全过程大约延时五乘十的的负四次方秒），这样也是为了在突发情况来临时两舰能够互相帮助（但是在之后的航行中，这种模式逐渐暴露出了弊端）。由于如此近的距离，两舰上的人们只用拿一个普通的天文望远镜就能看见对面战舰上的人，用倍数更大一点的，甚至能通过互相比手势来传达信息。
　　现在两艘战舰已经持续航行了五天，越出了土星轨道，与舰队司令部的通信已经有三十多分钟的延时，来回通信一次就要一个小时，自然直播也已经结束了。舰长们简单报告了一下情况，就关闭了通信。再过几天，战舰就要离开柯伊伯带，再次进入“前进四”，成为第一批离开太阳系的人造物体。因此在最近几天，舰员的消遣活动就是看地球电视频道。伴随着距离的增加，大部分地球频道已经接收不到信号，唯有部分超高频电视频道还能观看（主要来自太阳系频道），但是也即将接收不到信号，所以这几天舰员都在抓紧享受最后一丝与地球的精神依靠之线，在未来的日子里，两艘战舰将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先遣计划第001年 10天】
　　此时的两艘战舰越出了海王星轨道，已经在柯伊伯带外围航行。哥伦比亚号和万年鲲鹏号全舰人员已经陆续进入了“加速状态”。按照计划，越出柯伊伯带后第一阶段结束，战舰将进入“前进四”状态，耗时十七天加速到光速的百分之五。
　　张晋和沃斯特在进行过加速前的最后一次通讯之后，进入了球形舱。此时，在他们所在的球形舱内，加速液开始释放出来，它们在失重中形成一个个球体，大大小小的球体又组合起来形成了更大的球体。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最终，他整个人再次被加速液淹没。此时，他打开了操作界面，与也已经进入“加速状态”的万年鲲鹏号（哥伦比亚号）一起，在催眠成分注入，意识将模糊之际，同时按下了操作界面上最后的加速按钮，心中默念出他们所要去的地方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
　　“‘哥伦比亚/万年鲲鹏’，前进四！”
　　自此，人类向外太空迈出的足迹再次前进一大步，这个充满历史性意义的瞬间被载入了后来的《太阳系联邦舰队传》当中，被誉为“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太空漫步。”

　　【先遣计划 第022年】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时间好似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二十二年过去了，哥伦比亚号与万年鲲鹏号已经在奥尔特星云中航行，这片距离太阳系一光年的冷寂空间被天文学家认为是太阳系的边界，而这两艘战舰将是首次越过这个边界的人类飞船。不过直到现在，也根本没有穿梭在星云之间的感觉，即便有一两颗冰冻的彗星从近距离掠过，也是在几万公里之外，肉眼想看到就更加不可能了。
　　在这段时间中，舰员基本在冬眠中度过，由于全舰基本由“悟空”人工智能控制来保持正常运行状态，因此一次值班人员仅需五至十人，每人每次的值勤时间仅三个月。而现在已经处在第二阶段末期，按照计划，战舰即将进行第三次加速，因此两舰人员都陆续从冬眠中苏醒了过来，眨眼间而过的二十二年似梦一般不真实，但现在他们着实已经距离太阳有整整一光年了。
　　沃斯特还没有从冬眠中醒过来，在冬眠过程中，他仿佛在被狂躁的梦境所缠绕。梦中，夜空中的繁星在不停地跳动着，杂乱而无秩序。渐渐地，纷乱的星海聚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被一股强大的引力给吸了过去，向黑洞坠落下去，那是一片十分冷寂的空间，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笼罩了他。在这个巨大的漩涡内部还有无数的群星乱舞，冰冻的意识正在被不断的吞噬，他正被一股无形而扭曲的力量撕扯着，坠向奇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洞末端出现了亮光，随着亮光的极速扩大，黑洞很快就分崩离析了。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了一丝暖意，眼前出现了柔和的光晕，他醒了过来。他冬眠了二十一年，根据法律，冬眠期间不算年龄，所以他现在三十八岁，比起航前就老了一岁。由于战舰加速只能由舰长来完成，并且要进入加速液，因此在“悟空”A.I.的“回觉”操作下，他苏醒了。
　　经过了三天的恢复，沃斯特回到了舰长指挥舱。这也是一个球形舱，但是比普通的球形舱要大许多。他打开操作界面，在进行多次确认后，向全舰发出“加速状态”指令，此时，加速液开始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跟第一次一样，很快再次淹没了他，清凉的液体充满了肺部，融入了血液里，最终充满全身。操作界面中的A.I.提示全员已进入深海状态，界面同时跳出了“前进四”按钮。他看了看舰尾方向，此时的太阳已经变成了一颗普通的星星，已经失去了真实的存在感。前方的比邻星星系与二十二年前看到的没有大的变化，只是亮度有稍微的增加，现在唯有两艘战舰是真正能感受到的实体。
　　同时，哥伦比亚号也已经进入了“加速状态”，两位舰长再次同时按下了“前进四”按钮。这时，核聚变反应堆从最低功率运行转为全功率运行，原来暗红色的发动机的喷口发出了耀眼的白色光芒，仿佛两个小太阳一般。拖着小太阳的两艘战舰短暂的照亮了这一小片空间，之后加速驶离了奥尔特星云。自此，哥伦比亚号和万年鲲鹏号进入了真正的外太空。就在意识将模糊时，沃斯特感到内心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除了虚无，还是虚无。
　　…………
　　经过了三十七天的持续加速，两艘战舰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光速的百分之十，“加速期”正式结束，现在已经进入“巡航期”，预计历时一百五十年。无动力航行状态下，由于星际尘埃的阻力，飞船的速度会骤降至光速的千分之零点五，因此要进行不断的加速使穿过尘埃带的速度保持在光速的百分之二左右。根据观测数据，两艘战舰距离第一片星际尘埃还有零点四光年，大约在四年后会到达。
　　现在，两艘战舰的“加速状态”已经解除，战舰正处于匀速航行中。两位舰长向舰队司令部报告了情况，此时的通信延时已经达到了一年，战舰最早在两年后才能接收到舰队司令部的回信。现在除了部分甚高频电磁信息还能接收到，其它的电磁信息已经接收不到了。按照电磁波的衰减和畸变速度，地球向外散逸的电磁信息基本都传不出两光年。由于现在的科学技术，人类还未掌握更高效的通信方式，中微子通讯也仅在起步阶段，所以舰上仅配备了电磁通信，且功率也无法达到恒星级，因此当战舰飞到距离太阳两光年之后，战舰与地球的通信将彻底中断。
　　面对这些绝望的事实和未知的前途，沃斯特感到十分疲惫，仿佛那无边的黑暗将吞噬一切，就像他冬眠时的感觉一样。
　　他不由得地想起一句流行语：
　　黑暗是未知的象征，是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期待，也是希望的源头。

　　【先遣计划 第026年】
　　四年过去了，现在战舰已经距离太阳1.4光年，航行的路程已经远远超过了美国在二十世纪发射的姊妹探测器“旅行者1号”和“旅行者2号”了。战舰二体预警系统（光学预警和雷达预警）监测到颗粒状物体正在急剧增加，马上就要进入第一片星际尘埃了。以前，在亚光速航行中，由于参照物恒星距离太远，战舰看起来像在太空中静止一样，星空从地球轨道上看和从距离太阳1.4光年的轨道上看几乎没有差别，这细微的差别甚至连仪器都难以检测出来。现在，由于战舰周围的尘埃急剧增加，并保持着至少光速的百分之五的相对速度擦肩而过，因此战舰的运动十分醒目，战舰经过的航线也留下了航迹。
　　不管怎么说，第一次在太阳系外的恒星际空间中留下航迹，这正是一段“跨越”，一段新的征程。
　　茫茫之中，命运莫测。未知的前方将是他们的归宿。

　　【旅行者号探测器】是美国研制并建造的外层星系空间探测器，共发射两颗。原名“水手11号”和“水手12号”。旅行者2号和旅行者1号分别于1977年8月20日和9月5日发射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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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敬请期待下一章：
第八章 【正传·先遣计划】07 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