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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早饭过后,阿应坐在房屋阶下,两手托腮,两眼虽然在看篱笆外的草药圃,在长拥看来,她却是满脸心事。

      长拥虽然不知阿应年龄几何,但看她样子应该不过十七八九,像是不经事的天真中却偶尔显露出久经世事的悲凉,但那种神情经常转瞬即逝,她自己都可能没意识到。眼下她就是如此的神情。

      长拥走上前问道:“还在想昨天的噩梦吗?”

      阿应像是从来都不知道撒谎是何物,她点点头,把自己的心事剖给他:“我在想,会不会我以前……得罪过什么人……”

      长拥突然就想到了梦语里的那两句,“或与人为敌,或遭小人算计”。

      长拥道:“阿应,如果你不放心,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
      “我释梦十释十准,万释万准,问问这净玥灵地还有比我更会释梦的吗?”一个八字胡三角眼嘴角有颗肉瘤大痣的老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拖长了音调说道。

      捋完胡子的手在摊前的钵子边敲了敲,“释梦无价,梦随人解,施主随意。”

      阿应身无分文,睁着探究的眼看着那八字胡老先生,长拥站在她前面,也是听得认真,还非常认同的点头。

      阿应对什么似乎都不会怀疑,长拥知识渊博,他这样说她就以为然,他所做的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阿应便跟着他来了。

      长拥似乎非常赞赏老先生说的“施主随意”,听了这句,便欣然从钱袋中掏出钱来,慢条斯理地数着,和他平常做事一样一板一眼的。

      阿应斜眼看他手中动作,有些不太好意思让长拥为自己花钱,她小声说:“明天我再陪你去采药”。

      长拥和煦一笑,“阿应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点钱不必太在意。”

      他身上只有十个铜板,是刚才卖草药得来的,他尽数放进了钵子里,“先生,我今日只得十个铜板,请先生不要嫌弃。”

      释梦先生斜眼瞧了瞧,撇了撇嘴,似乎对十个铜板颇为不满意,但是想到这少年说今日只得十个铜板,都全拿出来了,他也不好说什么,他咳了一声,理了理衣襟,端坐着拿捏声调,“说罢,什么梦?”

      阿应一五一十把梦说了一遍,长拥眼下虽然只是静静地听,但内心还是颇为惊讶,发现她的那条河中钻出了无脸人来,还挖了她的心……

      释梦先生听到那人的无脸的容貌时脸色就变了,到了后来听到挖心,顿时站起,他指头颤抖着指着阿应,有些紧张地问,“你可是招惹了什么人没有啊?”

      阿应愣了愣,摇头,她摇头不代表没有,她是不知道。她说:“我不清楚,或许有,但我不记得了。”

      “哎呀呀,不得了啊,姑娘,你有血光之灾啊。”释梦先生有些心焦地来回踱了两步。

      “先生,怎么说?”长拥忙倾身急问,语气担忧。

      “玄袍是地狱的鬼呀,挖心,意思还不明显吗?有人找了地狱的鬼要来杀你啊。你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阿应还在思索沉吟,长拥就已经脱口而出,“那可有化解之法?”满脸急切,显然是信了那老先生的话。

      释梦先生转过身闭了闭眼,故作高深:“有,是有。这第一嘛,就是花钱消灾,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有些时候,花些钱财挡灾是非常有必要地……”

      “不过还有第二个方法,这第二嘛……”他捻着八字胡,幽幽转身,唇边拿捏好了一抹莫测的笑容,结果脸色瞬间变了——摊儿前哪儿还有什么人了?再一看自己的钵,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刚才那十个铜板被他们拿走了!

      “好你们个骗子!看着你们一个知书达理的一个花容月貌的!!却是个骗子!!”释梦先生跳脚大骂。

      阿应拉着长拥跑过几条小巷,这才停下。

      长拥喘着气憋红着脸,“阿应,这样做不太好吧,古人云诚信乃做人之本……”

      阿应侧过脸看他,用很认真的语调讲:“长拥,他在骗我们啊,讲书人都说了,什么花钱消灾都是骗人的。”

      长拥从来没有这样跑过,喘着气答道:“我知道,但他还说有第二个法子,我们应该听他讲完。”

      “那,花钱消灾呢,是第一步,一听就是骗人的把戏,第二步就是让你掏更多的钱呢,我是不信的。”阿应认真地说,伸开手掌,那十枚铜板就躺在她手心,她一把塞给了长拥。

      “装起来。我已经不在乎梦的是什么了,至少不耽误我现在去吃茶听书,长拥你先回去,我过会儿就回去了。”说着,阿应笑着转身走了。

      她背影欢快,转过巷口,身影融入街上人群,昨天的事,今天再想,似乎没什么可想,凡事在她这里似乎真的来得快去得也快。

      长拥并没拦着,他看着手中铜板,转头望向了刚跑来的方向。

      *
      当啷几声,铜板在钵里打了几个转,这释梦先生耳朵动了动,悠然晃了晃脑袋,睁开了眼,“北有四国南有净玥,无人能敌我算天算地算乾坤……诶,怎么是你?还敢回来!?”

      “抱歉了,先生,刚刚失礼了。这是您释梦的报酬。”长拥手抱拳,恭恭敬敬做了一揖。

      释梦先生冷哼了一声,斜眼瞅着钵里的铜板,“你这小子还是有礼数的。罢了,我也不是那计较的人。”

      “多谢先生。”

      “好说好说。”释梦先生等他走,可这摊前的小孩儿他还站着,他只能默默胡须,“有什么话小兄弟不妨说出来吧。”

      “刚才那梦,释梦先生说有第二个破解的方法,是……什么?”

      一刻钟后,释梦先生望着长拥消失的背影,捋了捋胡须,收了钵和招牌旗,转身消失在身后的小巷子里。

      *
      “你确定是她?”破败的石窟中,佛像投下的阴影处一个佝偻的身影扶着鬼头拐缓缓转身,问道。

      他的身边趴着一条黑黝黝的猎犬,小而阴鸷的眼睛里透着绿油油的光。

      释梦先生点头,“不会有错的,她手上的伤我看见了,再加上她的那双眼……实在是……”释梦先生抬眼瞅了瞅黑影,顿了一会儿想了想措辞才继续说下去,“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再加上,烈神昨天也闻到她身上有仙石的味道,虽然味道不浓烈……”

      释梦先生撇了一眼那趴物,那黝黑的狗立刻幻化出了人形,躬身对着那佝偻身影说道:“是,鬼婆,我不会闻错的,味道虽淡,但她身上肯定是有仙石的。”

      “只闻到仙石,没闻出别的吗?”鬼婆问。

      猎狗猎神脸有愧疚之色,摇头,“这倒是没闻出来……”

      “确认是她,为何不直接下手带来?她现在不是凡人一个吗?”鬼婆问。

      释梦先生和猎狗同时面露难色,“他们住那地方不知为何,总是进不去。而他们从那地方出来时,我们却又使不出半分法力。”

      沉默了半晌,鬼婆道:“你们道行太浅,自然收拾不了她。好了,知道了,是不是她我自会去验证。”那佝偻的身影从阴影处走出,是一个面带慈祥的老婆婆,“不过,你做的很好,云异。”

      “对了,和她一起的那小少年有什么来头吗?”

      “普通人家。在城外深山里居住,还有一个老人和他们一起。是这家人救了她。”

      “嗯,等我们挖了她的心,这家人也不必留了。”鬼婆吩咐道。

      云异点了点头,随后皱眉,神情担忧抬眼觑看着鬼婆,“鬼婆啊,她对我说的这个梦……”

      她这个梦似乎暴露了他们的意图……云异没有说下去。

      鬼婆也不再吱声,这梦确实有蹊跷,她过了半晌才讲:“若申时一刻不见人影,晚上就直接动手吧。”

      *
      茶馆外,阿应凭借挤功占据了一块儿落户地儿,柜台前的老板娘明眼瞅着这个小姑娘蹭听来了,只觉得她看起来虽然一身粗布麻衣,但长相明丽,时不时还冲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让人也生不出驱赶之心来,遂也随她去了。

      台上的说书先生正讲妲己被狐狸精附身祸国呢,一小童子模样的人小碎步跑上了台,在说书先生耳边嘀咕了几句,说书先生听完,脸上是又惊又喜,叹道,“真是奇事啊,奇事!”说罢站起来,自顾自在台上转了一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阿应也好奇说书先生到底听了什么,竟做如此反应。

      “今天不讲封神,我们来接着讲北靖国二皇子死而复生的这桩奇事。”

      “昨天不是讲过了吗?”阿应在台下想。

      “可能你们有些人中,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北靖二皇子一个月前已经死了,准备装棺下葬的人,在一声响雷过后,死而复生了。”

      “怎么回事呢?且听我慢慢道来——北靖二皇子年方二十,却突染恶疾,众御医医治无果,丧事已发,就待诵经超度后安葬。当时这二皇子的棺椁被放在北靖的神殿里,突然一声巨雷惊响,众人皆惊,安抚良久,一个时辰后,待要定棺之时,那棺材里就发生‘咚’的异响。”

      “众人觉察事有蹊跷,北靖国皇帝一声令下,众人便赶忙去开棺材,那北靖国二皇子,居然生龙活虎还拽了一个人下去。”
      “这大殿之上的人啊,皆是一脸惊恐,这二皇子,不多久就被人拉了出来,随后慢慢走出已经坍塌的神殿,神情茫然正如还魂者,口中还喃喃不知所云。”

      “这二皇子搜寻了殿上一圈,又跑下百级白玉石阶,朝着跪拜的百官中奔去,当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这脚上本来是套着鞋袜的,但是二皇子跑得急,跑下台阶时,已是赤足,他边跑边向着文武百官一个个看去,口里喃喃呼喊,顺着行伍间,找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跟疯了似的来回跑啊跑啊,状如疯癫,而后,这二皇子被下令控制,这才摊开手看着自己身上的这身寿衣,大吐了一口血,又晕了过去。”

      “这二皇子自那次吐血后,就再也没有醒来。没人知道他为何会死而复生,也没人知道他醒来为何疯癫。他死而复生,但又吐血昏厥,一直沉睡不醒,就在人们以为他这次的醒来是一种回光返照的时候,他却醒了!”

      众人惊讶地面面相觑。

      “众所周知,这北靖和净玥灵地中间还隔着南容国,东西还有两国,路途遥远,每国都有各自国师设下的防备结界,这北靖国的二皇子苏醒的消息是刚刚得到的,实际上,他是昨天醒来的。”

      “醒来了啊……”阿应正听得入神,突然袖口被拉了一下,她转头去看,就见长拥站在他身边。

      还没等阿应问话,长拥先开口,他小声凑过阿应的耳朵,“阿应,我有话对你讲,我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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