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灵》Tealot

28、第28章 谋生

　　长拥自从到了皇宫每日都和礼部的官员待在一起，按照裴林所说，他需要尽快熟悉登基仪式的流程，长拥学东西很快，记东西也很快，不到两天，就把整个流程记下来。

　　礼部的官员连连称赞，眼中都是久旱遇甘露的欣喜。

　　向裴林夸赞道：“殿下真是颖悟绝伦啊，一个步子一个词都没有错，真正是天选之子啊。”

　　裴林眼看长拥没有任何问题，心下也甚是欣慰，遂召集官员，商定继位的日子，南容现状，新皇继位宜早不宜迟，又因一切准备就绪，眼下长拥也熟悉了流程，再一看黄道吉日，三天后便是大吉之日，于是众官推荐，裴林决定，定于三天后长拥继位南容国君。

　　长拥对此均无异议。

　　裴林遂开始带长拥了解整个南容的运行机制，希望长拥能尽快独当一面，还政于他。

　　阿应行了几日，终于走到了她和长拥记老他们居住的林间小屋。

　　屋里打斗留下的痕迹犹在，长拥在前院种的草药和蔬菜都已经枯萎，记老在后院养的鸽子死的死跑的跑。

　　阿应坐在长拥时长习书的案几上，把头枕在胳膊上，闭上了眼睛，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阿应在那小屋里睡了一晚，第二天，她将长拥的房子收拾了干净，地上散落的书本都一本一本堆叠放好，突然看到了那本熟悉地《四国志》，阿应翻开，抚摸着那张构图颇为奇怪的地图，四国一教之地，如果踏个遍，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长拥到底是被她牵连还是惹上仇家的话，她便重新回到这里，守着长拥的旧屋，过完自己的一辈子。

　　阿应将书踹进自己的怀中，起身，牵马，一路向北而去。

　　澈月给阿应的银子，时间上够阿应花到半年，路程上，澈月当时的预计，走到西莹国应该是差不了的。

　　阿应一路穿过净玥灵地，过了血河，又到了南容境地，但是可惜的是，阿应还没过到南容国都城云巅城，盘缠便已经快花完了。

　　并不是阿应不知道节省用钱，一路上，她住最便宜的酒店，吃最省的饭，偶尔去茶馆酒楼听个不要钱的故事，但她却用很多的银子去买几个地瓜几颗白菜……

　　从净玥灵地一直到南容云巅城，一路上，见到卖菜的老农，挑着很重的担子，风里去雨里回，却还有半框的菜没有卖出去，她便花银子买了下来，沿路赠给门没有半扇被子只有半张的人家；

　　看到有人卖自己妻儿，她的银子便也保不住了，非得从那人手中买下妻儿，然后再掏银子给那人的妻儿，告诉她们“去过你们的生活”；

　　路上遇到苦工了，扛着半人高的货物，腰弯得直不起身来，她便叫来那人，帮他搬一路的干粮口袋，然后再给那人报酬；

　　路上遇到有人卖一头被宰杀的猪，那猪已经发臭，人们捂着鼻子表情厌恶地路过，抱怨道“都几天了，还在这里卖同一条猪，没人买就自己吃呗！”她却蹲下了身，问那表情愁苦的卖家道：“多少钱，我要了”买完后让卖家宰杀，又给一笔工钱，宰杀的猪声称自己吃不完，又让卖家带了一半走。

　　她其实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善或者恶，她也并非只是同情，只是觉得如果自己陷入某种境地，如果有人能帮她，那么她会很开心。为了那些她所遇的人开心一点，这银子就花得值。

　　直到她发现自己竟然掏不起一顿饭钱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忘记留一点给自己花了……

　　于是在进入云巅城前，她变卖了自己的马。

　　买马的上下打量她，大致觉得这个姑娘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于是伸了伸手指，比了个二，阿应非常不辜负那人看待自己的想法，她虽然第一次和人讨价还价，却伸出了三个指头，笑着说，“三行吗？三两。”

　　十两买的马，三两卖，在谁人看来都是大亏，在阿应看来，在她最急需钱的时候，有人能出钱买她的马已经是极大的帮她了，那人得了马她得了钱，都如愿以偿，岂不是乐事。更何况，她还讨价还价成功了。

　　于是她喜滋滋拿着三两钱，走进了云巅城，下榻了一个酒店，掏钱的时候就不乐了。

　　云巅城是云南的都城，房价是小地方的两倍以上，预定了三晚上的房费，便不剩下什么钱了，于是阿应在拿完房牌准备要走时，鼓起勇气问店小二，“你们这里还招人吗？我什么都可以干……”

　　店小二瞅着这姑娘，虽然长得挺好看，但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主，皮肤白皙，身材苗条，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白养活吗？取来做媳妇倒是不错，但这话说出来便轻贱了人，他摇摇头，“我们店的生意淡，姑娘要是找活干，去别的店问问吧。”

　　阿应在客房里放下包裹，坐在茶桌钱，把自己剩下的盘缠一个一个又细数了一遍，还剩下三十五文钱……如果再不找份活干，估计三天后自己就要睡大街了。

　　于是阿应歇息了一天，第二天她便跑上了云巅城的集市。

　　看到药馆，便鼓起勇气前去：“请问招煎药配药师傅吗？我会看方。”
　　“不招不招，姑娘去别的地方看看去吧。”

　　看到酒馆，便和老板娘笑面如花问到：“请问招跑堂吗？”
　　“不招，倒是招厨子。”
　　“额……不会。”
　　“算账呢？”
　　“不会打算盘……店小二可以做的，老板娘真的不招店小二吗？”
　　“不招，人满了。”

　　看到铁器店，阿应上前问：“请问招人吗？做什么都可以的。”
　　“什么都可以？打个铁试试。”
　　“啊？打铁啊，可以试试……”阿应试图抡起大锤，最后以失败告终。

　　一天下来，阿应饥肠辘辘，只能又花了几文钱买了几个馒头。
　　在馒头铺，阿应尝了一口馒头，战略性咳嗽了一声，“老板的馒头真的很好吃，不知还招不招人帮忙做馒头呀？”
　　“姑娘啊，我这小本生意，挣的钱可只够我们一家维持生计的，雇不起人呀。”

　　阿应跑了一天，空手而归回到下榻的酒店。

　　不会被钱难住吧？以前没有和长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是怎么生活的呢？

　　店小二看她神情沮丧，便知她找工作不顺利，上前提点道：“姑娘，说起来你可别觉得我轻贱你，我只是出个主意。”

　　阿应现在正是需要主意的时候，忙点头道：“您说。”

　　“姑娘你长相破佳，倒不妨试试群芳馆。”

　　阿应听故事听多的，也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地方，顿时脸一红，眉头一皱，那股火气正准备撒出来，却听店小二说道：“哎哎，姑娘，您先别气，听我说完。”

　　“这云巅城的群芳馆和别处的群芳馆不同的地方在于卖艺不卖身，但姑娘您要是琴棋书画都不精通，可以考虑去做那些紧俏姑娘的丫鬟。别小瞧这丫鬟，进去做丫鬟也是有门槛的，长相要好，人要机灵。我只是一个建议，姑娘可以考虑考虑，姑娘若处处碰壁，不如就大胆一试吧。”

　　第二日，阿应站在了群芳馆楼下。

　　楼高九层，彩带点缀，香味扑鼻，一阵幽怨的琴声从内里传来。

　　阿应垫着脚尖，朝里看了一眼，便见那侍奉都各个如同仙女。

　　她扒拉了几下头发，壮胆拾级而上。

　　在门口就被恭迎的小厮拦住了，“姑娘，我们这里不接女客？”

　　阿应咳了一声，“我，我是来应聘的。”

　　小厮上下打量着她，这样貌嘛，是挺出众的，但这一身粗布麻衣的，也不像是会才艺的。

　　“应聘什么？”

　　阿应指了指端着果盘来回其间的侍奉，“就她们这样的，你看我行吗？或者……丫鬟？”

　　小厮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待我去找花娘。”

　　阿应便站在一旁角落，看客人进进出出，看侍奉忙来忙去，看那台上拨弄琵琶蒙面的女子。

　　“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养活自己，我以前是怎么养活我自己的呢？”阿应又忍不住想，“我以前是干什么工作呢？不会就是个丫鬟婢女之类吧？”

　　阿应正胡思乱想，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哎呦，这位姑娘，姿色不错哦。”

　　她没来得及细看，那人便已经拉着她绕看了半圈。

　　“花娘，我的眼光还是可以的吧？”那刚刚为阿应传话的小厮舔着脸笑道。

　　花娘很满意似的点点头，问阿应道：“叫什么名？可有什么才艺没有？以前是打哪儿干过？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谋个生？”

　　阿应懵懵懂懂地，被她这么连环问，只得一个个答道：“我叫阿应，没有什么才艺，从净玥灵地来，以前……”阿应想不起以前，顿了顿说，“以前没干过类似的，第一次来这里，想糊口。”
　　“糊口？哈哈哈哈，真是快璞玉啊。好，阿应，你跟着花娘我，我让你做人中凤。”

　　阿应被她说得稀里糊涂地。

　　这意思是，她可以在这里工作啦？

　　“来来，碧儿，快来。”花娘一边拉着她，一边高声唤楼上的人。

　　三楼楼间，突然探出个头儿来，“花娘，怎么啦？”

　　“快来服侍一下应姑娘，今晚应姑娘开始接客！”

　　阿应愣了一下，虽然她知道群芳馆卖艺不卖身，但自己也没什么才艺啊，怎么就开始“接客”了。

　　花娘看身后的姑娘拉不动了，回头，“怎么了？应姑娘。”

　　“我不会什么才艺，我是来应聘丫鬟的……”阿应小声说道。

　　“嗐，这孩子，这些姑娘哪个不是我调教出来的。”

　　阿应抬头带着些好奇又带着些狐疑地看着她。

　　花娘看她的样子太讨人喜欢，尤其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不应该是这样天真的。

　　她又一次为自己的眼光折服，这姑娘只是未经打扮，一打扮起来，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都会有一帮人为她花银子的。

　　“我们这里的姑娘啊，刚来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琴棋书画都是我调教出来的。”

　　阿应佩服地点点头。

　　“那我……”阿应指着自己，“也不可能今天就学会啊。”

　　花娘笑道，“应姑娘，你不学琴棋书画，你要学的……”花娘指着群芳馆馆中镇宅之物，一把通银宝剑，“是剑。”

　　碧儿蹬蹬几步跑下了楼，又如花娘打量阿应那般，打量花娘拉着的那女孩。

　　“花娘，怎么做？”碧儿问道。

　　花娘在碧儿耳边说了几句，碧儿顿时大悟。

　　花娘说完便向阿应道：“应姑娘，随碧儿去吧，碧儿是我们这里打扮化妆最拿手的丫鬟，你在她的手下会脱胎换骨的。”

　　说着便把阿应交到了碧儿手中，同时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契约，“这是卖身契，拿到的银子，我七你三，放心啊，姑娘，群芳阁不会亏待你的，绝不拖欠。要是妥了，现在就画押吧。”

　　碧儿望了一眼花娘，和小厮又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表情均有些隐晦。

　　傻阿应才没注意呢，她心里想的是，这就算找到工作了？原本找的是个丫鬟现在飞上枝头，成为群芳阁花娘一手打造的卖艺女？算好事吧？毕竟住宿吃饭肯定是不愁了吧。

　　阿应接过那契约，看了看，咬着唇心一横，点了点头，只抬头向眼前笑得眯眼的花娘确认了一点，“我不卖身。”

　　花娘嘴都咧到耳朵根了，“当然，这是群芳阁的规矩。”说着手一伸，小厮连忙递上狼毫，她在空处写了“七”和“三”的字样，又从从怀里又掏出了红泥。

　　“应姑娘，那就盖戳吧。”

　　阿应就这样在契约上盖上了自己的大拇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