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裴肯霓

7、放轻松，回头看，我一直在你身后

　　我带着许卿周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小吃店解决了晚饭，然后一路散着步走回医院。
　　“许卿周，下午你都看到了吧？”
　　“阿姨的伤……”
　　“是我父亲造成的……跨年夜前夜，他在家里想用菜刀了结了我母亲。”
　　“我母亲挨了两刀后从家里逃了出来，后来我父亲追出来还想继续砍，但是被人拦住了，我母亲这才死里逃生……”
　　我的语气平静地不像话，仿佛自己不是不是局中之人，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位看客。
　　许卿周凝眸忘着我，脸色有些苍白。
　　他说话时的声音很轻，仿佛怕吓到我一样，可是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林盼，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害怕，别这么冷静好吗？”
　　“许卿周，我父亲是一个差点成为杀人犯的人，而且之后我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你确定还要和我在一起吗？”
　　我抬头正视着许卿周，眼眸中的坚定像是一团火，想要让许卿周知难而退。
　　但是我的内心却又在疯狂期待着他能留下来，哪怕只是考虑考虑。
　　可是，我还是低估了许卿周的感情。
　　他对我的信赖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当他将我拥入怀中的那一刻，我所建设的一切防备，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林盼，如果我没有确定我的心，我绝不会从松市跑到宜县来找你。”
　　“难道你还不能看清我的心吗？”
　　“哪怕你的父亲真的是个杀人犯，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我也确定我要和你在一起。”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的脑海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许卿周的话，只好用力抱紧他。
　　许卿周，谢谢你......
　　“许卿周......”
　　“你这么好，和我在一起真的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
　　“林盼，享受当下吧，别再忧虑这么遥远的事情了。”
　　“有什么困难，我都可以陪你一起解决，别松开我的手，好吗……”
　　许卿周的话让我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我紧闭双眼，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心里满是感激与愧疚。
　　如此劣迹斑斑、伤痕累累的我，怎么敢触碰许卿周这样一块完美无瑕的玉？
　　我怕我手中的老茧划伤他的表面，更担心我坎坷尖锐的过去会将他彻底击碎。
　　“对不起，许卿周，再让我考虑考虑好吗？”
　　我知道这样吊着许卿周的我很卑鄙，但是我又何尝不想直接答应他呢？
　　可我还是无法做到心无旁骛地、坦然地接受这段恋情。
　　当阳光洒在我的指尖，我都不敢去触摸……
　　我害怕这一切都是海市蜃楼，都只是我自己因为沉浸在苦难中而臆想出来的用来慰藉自己的泡沫。
　　因为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好，没有人会为了自己爱的人付出生命，这些都只能存在于虚幻的童话世界里。
　　因为脱离现实，才能成为赞歌。
　　被歌颂的从来不会是一个个平凡的、顺应人性和社会规则的人。
　　能够被大众关注的，无论是好是坏，都只有那些特别的、超乎人性的人。
　　在市井小巷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又在松市那样的大城市待了三四年，我见过太多真实或虚假的感情了。
　　所以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人性。
　　“林盼，放轻松。”
　　“只要你回头，我一直都在。”
　　许卿周的话有一种魔力，总是能将我的理智、自卑抚平，盖上一层梦幻的薄纱，让我觉得自己仿佛也可以分一杯这美好世界的羹。
　　“许卿周，等我解决完我母亲的事情好吗？”
　　“好，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提，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许卿周的答复确实让我的心情放松了许多，我的大脑也开始逐渐清醒，于是和许卿周坦白了来龙去脉。
　　“这次的事情，因为我父母的婚姻关系还在存续期间，而且这次的事情也没有让我母亲受到特别严重的伤害，法院那边不受理我母亲的维权申请。”
　　“他们认为这属于家庭关系问题，这种伤害行为算是家暴，所以只能请妇联进行调解。”
　　“我母亲想要和我父亲离婚，但是因为她不是当地人，没有什么文化，在法院里也没有认识的朋友。”
　　“如果提出离婚，很可能会被我父亲拿捏，一分钱都拿不到，只能净身出户。”
　　“可是在你父母的婚姻中，你父亲属于过错方，法院不可能让你母亲净身出户的。”
　　“而且按照法律规定，如果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因一方过错而离婚，夫妻共同财产应平均分割。”
　　“而且你母亲属于无过错方，可以向过错方要求损害赔偿。”
　　许卿周的语气加重了起来。
　　遇到了自己专业上的问题，他总是格外认真。
　　“许卿周，你不懂，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关系比铁律更有用。”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绝望地陈述着这种司空见惯的现实。
　　“可是那些律师、法官呢？他们身为正义的代表，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有钱能使鬼推磨，从古自今腐败贪污的行为一直存在。”
　　许卿周难得的沉默了。
　　我知道他一定很难接受我刚刚说的话，可是这就是现实。
　　现实和理想之间的鸿沟能够摧残一个人从小到大构建起来的信念。
　　“许卿周，这就是我的世界，一个充满不公、腐败、冷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