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季节的进程 ...

  •   文字是很神奇的的东西,我近两个月观察到他的习惯仅需要寥寥几语便能一一复现。

      例如他常常六点四十五出现在校门口,鞋子大多时候是黑色,在晨光有些朦胧的早晨,他一路打着哈欠从南面走来;例如他中午排队吃饭时也总不急不慢走在队伍的未端,在他周围人高声谈论的衬托下,显得他沉默寡言了些,他的朋友倒也习惯他这样有点冷冷清清的性格,却也不让他显得孤僻,每每讲到最后都要再问他句”陈嘉行你说是不是",然后他笑着点头答应。

      我的目光应是有些许刻意了,一次中午吃饭时,我端着盘子坐下,田雨突然开口:“你是不是对陈嘉行有点意思。”

      我用筷子翻动着盘子里颜色有些奇怪的猪肝,愣了愣:”有那么明显吗?”

      “不明显。”田雨说,“我就问问,你别在意。”

      她说话有些跳脱,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见她问我:“他知道吗?”

      “怎么可能,”我把菜叶子咽下去,“我们又不认识。”

      “他们那伙人都认得你,田雨一言难尽,讪讪说到:“我跟他们提过你是市一貂蝉。”

      我手抖了抖,好半响憋出一声。“啊?”

      田雨看着我有些炸裂神情,说:“没关系,他们也就知道你是枝江市第一貂蝉啦,别的都不知道,名字和脸对得上就是了。”

      我问:“你同他们讲的?”

      “不是我主动说的啦。”田雨把汤倒进饭里,“何宇涵问的,我就告诉他了。”

      看我没说话,她解释道:“你知道的他都问了。”

      也对,少女心事,我说:“横坚都一样。”

      那晚我把我爹藏的旧手机找了出来,把王者下载了回来,排名和段位都掉了,不过要打上去也不难,我开了两把找了找手感,正打算开第三把,一个组队邀请弹了出来——竟然是陈嘉行。

      我实在是诧异,回过神,组队申请已经失效了,正后悔,申请又弹了出来。我没再犹豫,进了队伍发现是四个钻石段位,而我许久不打,已经掉到铂金了。

      匹配的时候一个女生头像的人发了一句话:你们还要带一个妹呀。

      我正欲打字,对局便到了bp界面,陈嘉行却打字很快:是人家带我们。

      我在五楼,何宇涵问我玩不玩貂蝉,我说我先补位。二楼的小姐姐拿了小乔,最后补了射手,我孙尚香玩得不差,之前也拿过市标,对面也实在是呆瓜,段位差摆在那,虽然一打二,打起来也轻松,说是炸鱼也不为过。

      在下路拿了一波节奏打出三杀,我的经济已经断层第一,后面没什么悬念拿了MVP,我依然记得自己39.8%的输出占比。

      陈嘉行玩的打野,说实话很菜,不记得是选的李白还是韩信,我有点怀疑他□□空间里晒出的战绩的水分了。

      后三把我如愿拿了貂蝉,三把MVP,正准备开第五把,陈嘉行却迟迟没有准备,我正不解,□□突然弹出消息。

      “不早了,睡觉吧。”

      我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这个时间于我而言不算晚,甚主对于网瘾有点大的我而言有些早了,但我打了一行字:“睡觉了再见。"就退出了队伍,切屏,看见他聊天框的红点。

      “不要误会,不是不想和你玩,太晚了,怕耽误你明天上课。”

      我有点疑惑:你们不是要中考了吗?

      他说:“我们和你不一样的,早点睡,晚安。”

      我回了一个嗯好,很自觉地关掉手机,躺在床上的时候,看见月光渗透过白色的窗帘,倾泻在有些零乱的书桌上,也有可能对楼的灯光吧,我没有细细去辨认,听见不远处马路上车辆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刺耳的鸣笛,最后一丝淡淡的睡意也被戳破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快半个小时 ,却实在很是难眠,我百无聊赖打开王者,翻了翻他的战绩,我下线后他们输了一把,便解散了队伍,他也已经下线了。

      第二天中午,我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原本飘飘洒洒如同暧昧的细雨只是过了十来分钟却突然猛烈了起来,从食堂到教学楼的路程,不长不短,但若淋雨硬闻,估计到了也会狼狈,我打算把冲锋衣外套盖在头上跑回去,这样想着,已经把外套从身上解了下来,衣服半挂在臂弯。

      “乔涟?”背后有人叫起了我的名字,不是熟人,但却是有印象的声音,我回头,看见拿着伞的陈嘉行,下意识停住了脱外套的动作——也许还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嗯。”我挪了挪步子,转过上半身,装作不认得他的样子:“你是?”

      “陈嘉行,” 他走到我身边,似乎是觉得突兀,解释说:“就是昨天晚上拉你一起,玩打野的那个。”

      我不知道说什么,躲闪他的视线,陈嘉行抬了抬手里的伞:“捎你去教学楼。”

      我点头道:“谢谢你。”看着他撑开那面黑灰色的格子伞,不算大,但两个人确实正好,他个子高,伞自然也高得离谱,我们踏入雨幕,本已经做好了打湿衣服的准备,却察觉他稍动的手腕关节处,伞面向我这边偏移了少许。

      这大概可以算得上是暴雨,沿路的芭蕉叶被打得噼啪作响,伞也沉闷地哼着,身边偶尔跑过骂骂咧咧的学生,混杂在雨声里,一旁的他似乎都在雨中变得虚幻了起来。

      陈嘉行送我到廊下,问我今晚还打吗?

      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他眸子里没什么强烈期待的情绪,反而淡淡的,像平静的陈述,我有些失望,从小养成的察言观色告诉我,打游戏这件事他不是非我不可。

      “打的。”我没怎么思考便回答他的问题,又觉得这样太过于主动了些,然后有些生硬地补充:“不过我得写完作业。”

      他却是低头闷声笑了笑,语气也有些调侃:“好学生呀。”我应该是红了脸,不过这次没有太阳的掩护,我有点慌乱地低头,看见我们相对的鞋尖,一黑一白。

      雨有点大,落在地上却仿佛砸在我的耳边,他的话音也附加上模糊的雨声,给我一种电影对话失真的错觉,不禁想到有些荧幕上男女主分开的桥段,似是附带了胶卷的古老质感。

      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愣了一下了,抬头了一瞬却没再敢看他的眼睛,匆勿道了谢便同他说再见,上楼时,余光看见他在雨中走得泰然自若,和周围步履匆匆的学生的狼狈姿态有着鲜明的反差。

      算我失神,上楼时又一脚踏空,差点跪在了楼梯上。

      之后与他们算得上是心照不宣,他们车队的胜率高了起来,我似于很少有不拿MVP的时候。

      我与他之间,似乎也不是那么生疏了。

      交流从“上号?”“来了”“十二点了,晚安。““你也。”到后来我们会偶尔丢开游戏,讲些日常琐碎的小事。他句句都有回应,我以为他没有耐心听我的絮叨,以为他本来就沉默寡言。

      却没想到只是因为我打字太快了,我正吐措着我父母炸裂的管教方式,手指在二十六键上动得飞快,陈嘉行突然发了个问号。

      我手停了下来,他补了一句:“介意我语音回复吗?你打字太快了,我回不过来。”

      这样啊。

      他打字确实不快,过了快一分中,他码了一行字出来:“这个手机打字时有处迟,错别字不能自动识别,我还得改字,你可以慢慢讲,我真的跟不上[流泪]。”

      我哑然失笑。

      我在学校也与他走近了,每次都似是偶然,我认为少些刻意自是极好的,也自认为自己在暗恋。

      他长相清俊,气质却不太像是少年人,反而处在一种年轻和成熟的边缘,同他对视时也不太能从他的眼睛里感觉到什么情绪的波澜,当年的我语文水平有限,实在找不到什么恰当的比喻去形容。

      后来我远去,一次冬天经过威海,看见那边的海的一瞬间,无端想到陈嘉行的眼睛。落笔时回味,才觉得甚是相配。他眼如平静的海面,沉寂而又淡然,偶尔吹来无规则的风,展露他超出语言夸耀唯有实际的关心,一如他为我的强颜欢笑而皱眉时眼底浓郁的担忧,在我心中确是带着少女倾慕的海啸。

      对于家庭的痛楚,往往最是难言,提起来似乎只能做一个寥寥的开头,讲着讲着最后也只能苦笑,或许是那个黄昏我的表情实在是难看,他拧着眉头,眼睫也低垂着,我大概已经快要落泪,他带着些手忙脚乱,从书包掏出一根橘子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

      我没有抬头,眼神聚焦出视线的时候,我第一次看清陈嘉行眼里表露出一种强烈的名为安慰和担忧的情绪,如我比喻的那一阵海风,他是弯着腰的,目光与我平齐,打消了因为他有些沉闷的性格和需要我抬头才能看清他神色的身高给杞人忧天的我自己幻想出“被施舍”的错觉。

      我哈了一口白气,消散在冬日的寒风中,把糖含在嘴里,是一股很浓的糖精味,过于甜腻,他看着我因为昨晚被妈妈揍过而哭红的眼眶,我躲开他的祝线,听见他用很轻松的语气安慰。

      我心无端涌起一阵海啸,排山倒海。

      末了,他没在说什么,只是让我早点回家,我把糖嚼碎,喝水时嘴巴里有一股淡淡的橘子味,睡前我摸出手机,显示是11:59,那是个新年夜,正准备熄屏,原本暗淡的屏幕却又亮了起来。

      ——新年快乐。

      是陈嘉行的祝福。

      我装作睡了,没有回复,只听见烟花在窗外绽放的声音,如梦却安然。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