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渡地仙官儿●月衡司》御魂之灵

6、上官玹朗（3）

　　这三个月以来，醉风楼倒像是他的新家，他是人，活心有温度，他感受得到，言四娘一直在关心着他，犹对待亲人一般，事事都照料着他，从被她救回来见到她第一眼起，她的眼神没离开过他半分。

　　看着她那份真挚又热情的眼神，他略略感受的到，他有被爱的感受。兴许也因如此，他才决定继续苟活着下去。

　　上官公子独自站在窗边，窗外的风轻轻吹过，轻拂着公子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

　　他闭上眼睛，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伤和忧愁，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孤独，他细细回想着过去。

　　【那是两个月多前】

　　醉风楼一如既往的开门营业，载歌载舞，琴瑟和鸣，过往的烟客形形色色。

　　她穿梭在人群之中，这群人见着她都打了声招呼，她的名气很旺，得以烟客青怜。来这里的新老烟客没有不认识她的，好歹她是这醉风楼的老板，名声有的是。

　　“这个阿生，煮个茶水等了半天都不见来，老娘还等着招客呢，老娘看看你究竟在干嘛，要是发现你偷懒，老娘定要扒了你的皮？”

　　言四娘走到了后院，发现一大石头旁躺着一个人，她心急如焚快步上前说：“好你个阿生，老娘叫你煮个茶，你竟然在这里偷懒睡觉，你是不是皮越发的痒啦？”

　　“我那个神呐，啊！！这谁呀这？死人啦？！”

　　凑近一看，不是阿生，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湿透像是只有十五六岁身着白衣的少年，一动不动的。

　　四娘被吓到了，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快崩出来了，大惊所动慌神不忘呼喊着：“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后院内阿生阿益两小厮正煮着茶，听闻是二娘的呼声都匆赶了过来。

　　“老板娘，老板娘，发生什么事了？”

　　“那里躺了个人，浑身湿透像是落了水，你俩去看看，怎么样了？断没断气。”

　　四娘终还是有些害怕，说话说话声都有些抖嗦，不敢上前去，大胆奋勇的阿生前去查看，他走到少年身旁蹲下用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少年人中试探着，“老板娘，他尚还有气息！！”

　　“我去报官。”站在四娘身旁的小厮阿益见状反应，心生吐言道。

　　四娘听闻那少年还有气息，瞬时就心平定下来，“等等，先别急着报。你先去请西街的李郎中过来，走后门，回来时也从后门进，切记，悄然行事，千万不得走漏风声，快去！”

　　阿益接了话从后院夺门而去，言四娘吩咐阿生将这个落水少年背到了南院阁楼二楼厢房，进入房间之后，四娘又吩咐阿益，将少年的湿衣服全部脱了再扛到床上去，盖好了被子，出门告知了回避中的四娘。

　　“阿生，你去后门候着，他们到了直接带到这里来，小心行事。”

　　阿生不懂四娘为何救这来路不明的少年，瞧着这局势，他也不敢多问，只听吩咐做事罢了。

　　一盏茶的工夫，阿生阿益两厮带着李郎中走了进来，四娘示意两厮先行回避并带上了门，李大夫直奔那个少年而去查看细明。

　　大夫询问病情起因症状，四娘则说这是她的远房表弟，前几日刚来，不太熟悉环境，在后院贪水戏耍时不慎落水。

　　大夫听闻，随即切了切脉，又起身直立身子，在少年胸口处上下按压，两三个回合后，那少年口吐少量积水，大夫再次切脉，脉象温和许多却仍虚弱。

　　“少郎口吐积水，已无大碍，多注意休息，什么时候醒来得看他的意志。老夫书写药方一副，照其日夜服用几日便可痊愈。只是，这少郎面容有几处划伤，伤及容颜，若不早些处理，怕是会留疤，恕老夫对修容之术，知之甚少，束手无措。不过老夫听闻，东街有个修容大夫对这方面造诣颇深，娘子不妨前去请教一番。”

　　言四娘谢过了李大夫。

　　一盏茶工夫过后，阿益送走了大夫回来，见四娘正危坐床旁守着那个少年，满腹疑问的他还是直言而道：“老板娘，咱们为何不报官？”

　　言四娘平静解释言：“你动动你那脑袋瓜细想想，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若是活生生的，那我们大可交给官府任由他们定夺，如今他吊着一点气，生死一瞬。若是官府人一来，查看他死了，我们该如何解释？在场就我们几个，难免会惹上官司，给自己惹一身不少麻烦的。”

　　四娘看向了床上昏睡中少年郎又言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算是给我们自己行善积德了，是福是祸还看他自己造化。是福更好，咱们都相安无事，若是祸，送佛送到西，咱们就再悄悄地把他给埋了，全当不知此事。请的这个李大夫他口风紧，不会向他人闲言碎语，让你们从后院进来，是为了掩人耳目，省的他人猜疑。”

　　还得是四娘足智多谋，阿生阿益听闻才恍然大悟，不禁感慨还好没有立即报官。言四娘示意他们下去，且唤阿益拿一身干净男子衣物过来。

　　他就这样躺在床上，昏睡了三日，四娘吩咐紫竹好生照料这个少年，喂他吃了三日药，仍没有醒来。

　　这日，言四娘守着这个少年郎，见此心生着急，有些懊恼当初救下他是好还是不好？

　　她仔细端瞧这个翩翩少年郎的容颜，虽然脸上几处微微撕裂的划痕开口，却不失整体，仍眉清目秀，美如冠玉。

　　“这几日气色见好了些，仔细瞧瞧，这副皮囊生的真好看。”

　　言四娘不禁痴迷起来。

　　只见他眼角微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明眸，朦胧的人脸映入眼帘，慢慢地逼近。

　　“喂，喂，小公子，你醒了？”

　　他没有过大反应，也没有回应，神情若似心如心灰，眼神看向眼前这个说话的女子朦胧之中看不清楚女子的面容模样，他露出了一丝丝开心的笑容轻笑道，“我这是死了么，哈哈哈，太好了……”

　　言四娘见此，嘴唇不停上下碰撞，“呸呸呸，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过来，胡说什么傻话，你可不能在我这儿寻死啊？”

　　听了女子言语之后，他心里暗暗失落：为何没死？为何救我？难道连我死的权利都要被剥夺么？

　　言四娘是个豁达开明的女子，见着少年郎好久不说话，认为他兴许不爱说话，她又说道：“我不管你过去是谁，经历过怎样的遭遇，还有你这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都没兴趣过问。既然上苍让你遇到了我言四娘，你也算有幸捡回了一条命，不许在我这里再寻死，你明白么？”

　　言四娘见着少年浑然不觉，继续说道：“你既醒来，这几日在我这儿花的诊费药费，那你就得还，我可是有字据的啊，你别想抵赖。当然，若你还执意寻死，我也不拦你，不过，不许你死在我这楼苑内，当然，得先把欠我的银子还完了在去寻死……怎么选择，你自己估量吧”。

　　他仔细思量了一番，听着这个陌生女子的话语，不知怎么的，他感受到了一丝暖意，对寻死的强烈感弱了几分。

　　或许，不想欠她的人情。

　　或许，他得偿还医药费银子。

　　她起身欲走，少年郎微弱声音颤抖着：“我愿活下来……咳咳，我愿效劳于娘子，就当以身还药钱吧。”

　　药费才有几个钱，值得委身代劳。

　　他是知道自己没地方可去，既想着活下来，那就得有一个落脚点，他目前能想到的也就委身托付他人，好在有个容身之所。

　　“你，叫什么名字？”言四娘一脸严肃地问道。

　　“名字？……上官，玹朗……”

　　“好，从今儿起，你往后便是我言四娘的人啦，那就得任我差遣，在我这儿绝不会亏待你。”

　　言四娘直爽的性子引的那少年郎开怀一笑。通过简单了解，少年郎得知这里是醉风楼，是男人寻欢作乐的烟花巷柳之地，他也丝毫没有介意。

　　他醒了之后，四娘去拜会了东街那个修容大夫，为他改造了面容，好在未伤及大面五官，依着得体的轮廓，改造出的新面容竟没有一点违和感，虽和以前面容有些差异，多少改变了一些，再仔细瞧瞧，他还是他。

　　他在这间屋子休养，一待就是半月。

　　四娘时不时来这间屋子和他交谈甚欢，了解到公子的琴艺非凡，她看向这个少年郎气宇非凡，琴技独众，便心生一计，纳他为醉风楼新生琴师，谋以生计。

　　自此，少年郎重获新生，得以开怀，仿佛看到了希望，不问过往，不畏将来！！！

　　休养了半个月，身子大好，时间一晃便到了五月初三，这日清晨，醉风楼显得格外的景色宜人。

　　“我是真搞不懂，老板娘是怎么想的，让一个来路不明的毛头小子担当琴师，还和姜先生平起平坐，这不明摆着给姜先生难堪嘛！”苑阁男杂役小厮阿生内有不满，有意向同做活的杂役小厮调侃道。

　　“我觉着也是，这少年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娃娃样子，言娘子这番做确实有些不妥，姜先生在这儿都干了好几年了，也算半个老人了，为咱们这苑阁也招揽了不少烟客。他虽平时寡言少语，可待人极好，好几次帮助过我们这些下人分担一些杂活琐事，有啥好的吃食都会想着分我们一些。可这小子一来，我怕的是以后啊，他会接替姜老的位置，这醉风楼怕是没有姜老一席之地咯。”

　　他们口中的少年，正是被他们救活过来的那个落水郎，言四娘和少年郎交谈了一些，了解到他的琴技非凡，然后心生一计就命他当琴师，为他谋划策，也想着为醉风楼演出曲目换换新风味，多招揽招揽新客。

　　前两日，还带着他和前院先生会面，彼此间多熟悉熟悉，磨合磨合。

　　阿生两小厮的这对话，刚巧被路过的四娘贴身婢女紫竹听到，她也不吱声地走上了二楼阁房。

　　紫竹在屋外敲门应了两声，待屋内传来唤应，她轻轻推开了门，一进门，就能感受到屋内的独特性，闺阁内部布置精美，墙上挂着锦绣的屏风和彩绘的画像，屋内充斥着桂花、檀香香气。

　　婢女紫竹进门后单手合上了屋门，两手托着茶盏模具和糕饼点心轻放在那盖着红艳艳条布的圆圆正正榆木桌上。

　　她熙熙微微地斟着盛有绿茶的折腰杯，来回轻轻晃动，茶香四溢，聚香汇杯。

　　正坐梳妆桌上前整理着自己的亮发装饰的风尘女子闻香而起，嗅嗅鼻子，托言之：“这茶好香啊～～”

　　“这是刚从西南进货的绿茶，听闻隔壁的茶老板生意极好，我便一早前去买了些，煮好了先给媚姐尝尝鲜。”

　　言四娘右手接过茶器，左袖上扬遮茶盏，饮过小口清茶，几番摇着茶盏，“这茶清甜甚好，涩而郁香，好茶。对了，你待会儿叫阿生阿益他们明早多采购些，用于招客，给客人也尝尝，换换口味。”

　　紫竹接应过了言四娘的话语，这事她记下了。刹那间，她脑子一闪阿生阿益方才的闲话托言直口道。

　　“言娘子，你真的打算留下那个小公子么？”婢女紫竹一边斟茶一轻语说道，“最近奴不少听闻有小厮在背后议论小公子……”

　　紫竹会缅一下，与言四娘相望却之，“这件事，我自有打算。这上官公子有一身琴技本领，我看好他，只因他刚来，有些陌生，时间久了，大家自然会明白的。”

　　原来小厮口中的少年，正是前几日言四娘她们所救的落水少年郎，是他上官公子。

　　四娘心思缜密，饱腹自信托言之。辗转一侧，换了严厉态度，“到底是谁在背后嚼舌根，下次待老娘逮到，决不轻饶。”

　　见四娘如此决绝，紫竹不再追问下去，随后再次斟满一杯热茶递给四娘继续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