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7号胡萝卜

3、第 3 章

　　“就放这里吧，谢谢。”
　　桑吟指了指床边的位置，江清淮走过去放下行李箱，回头顺手关上了桑吟的房间门。
　　“？”
　　桑吟眨了眨眼，不等她反应，江清淮一把拽过她胳膊，将人抱进了怀里。
　　“江清淮，你别乱来！”
　　桑吟想把人推开，江清淮却直接坐在了床上，顺势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桑吟一抬头，对上江清淮微红的眼。
　　“乱来？”江清淮掐紧她的腰，“我们都结婚了，怎么叫乱来？”
　　桑吟觉得今天的江清淮格外不正常。
　　虽说这人平时在床上挺猛的，但离了床那就是个妥妥的制冷机，怎么冷淡怎么来，现在这样又算怎么回事？
　　“你该不会来之前喝高了吧？”
　　桑吟凑到江清淮下巴闻了闻，没酒味啊。
　　江清淮只是抱紧她，头埋进她颈窝，没说话。
　　江清淮的额头抵着桑吟的皮肤，滚烫滚烫的，桑吟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赶紧把人推开，手背碰了碰江清淮额头。
　　好烫！
　　“你发烧了？”
　　“嗯。”
　　“带药了吗？”
　　“包里。”
　　江清淮还抓着她的手不放，冷冽惯了的脸上泛着因高烧浮起的微红，眼睛也红红的。
　　不知怎的，桑吟从江清淮眼里看出了脆弱两个字。
　　在酒吧那晚，她以为她看见买醉的江清淮，就看见了他全部的痛。可桑吟现在才发现，像江清淮这么克制的人，怎么会仅仅因为酒精，就让痛得以纾解呢？
　　很多时候，痛是无声息的，它悄悄地潜伏在身体细胞里，然后在某一个微不足道又无法忽视的瞬间，才会突然爆发。
　　桑吟本来还想问问江清淮来参加《分手旅行》的原因，这会儿也顾不上了，连忙拿了药给江清淮吃下，整个过程江清淮都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直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桑吟有些好笑：“江清淮，你是小孩子吗？”
　　江清淮僵了下，缓缓松开她。
　　桑吟叹了口气，拉住他即将放下的手。
　　“牵就牵吧，反正你现在是我老公。”
　　江清淮抬了抬眼皮，深邃地看着她。
　　“不过我不玩替身文学。”桑吟直视着江清淮，眼里带着笑意，“别把我当成周明烟。”
　　江清淮背抵在床头，另一只空着的手捏了捏眉心，桑吟以为他吃了药犯困，赶紧说道：“你快回你房间，别让人看见了！”
　　江清淮抬眼看她：“你刚才还说，我是你老公。”
　　“……”
　　桑吟被噎了下。
　　“那也是地下老公，见不得光的。”见江清淮眉头又皱起，桑吟补充道，“不是你说别让人知道吗？再说了，要是让节目组知道咱们结了婚的跑来参加这分手节目，那不是把我们当成砸场子的了？”
　　说着，她便把江清淮从床上拖起来，把人往门外赶。
　　“桑吟。”
　　江清淮手握住门把手，突然叫她名字。
　　“什么？”
　　桑吟心不在焉，只顾着观察周围有没有人。
　　“你从来都不是替代品。”
　　桑吟愣在原地，回过神来时，江清淮已经走远，只留下挺拔笔直的背影。
　　桑吟这晚睡得不太好，做了很长的梦，梦里一会儿是闻松决绝的后背，一会又是江清淮通红的眼睛。
　　醒来的时候天刚泛起鱼肚白，桑吟睡不着，起床去了楼下。
　　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早。
　　江清淮坐在靠落地窗的桌边，双腿交叠，目光落在远方，桌上放着一杯咖啡。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江清淮回过头，看见桑吟后愣了下，起身迈开长腿朝她走过来。
　　桑吟穿着厚重的长款黑色羽绒站在吧台前，手撑着下巴，头发微乱，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看着江清淮走进，她下意识问道：“烧退了吗？”
　　江清淮点头。
　　桑吟随口说了句那就好，便陷入沉默。
　　这是她和江清淮相处的一贯模式，像昨晚那种突发状况，简直百年难遇。
　　只有在做那事的时候，他和她才会有更深入的交流，比如哪里会让她更舒服，或者什么姿势他更喜欢，真要聊起正经事来，两个人都喜欢装聋作哑。
　　“吟吟，江清淮，你们好早！”
　　喻子月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江清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回到刚才的座位上继续一个人喝咖啡。
　　“啧。”喻子月挽过桑吟胳膊，瞥了眼远处的摄像机，小声说，“江清淮也太不爱搭理人了，谁当他女朋友，岂不是很委屈？”
　　委屈？
　　桑吟有些想笑。
　　当初周明烟和江清淮可是江城大学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江清淮对谁都冷，唯独对周明烟在乎得紧。
　　除了……他们分手的导火索。
　　江清淮唯一一次让周明烟受过的委屈，偏偏也成了最后一次。
　　不可弥补，无法挽回。
　　“子月你还年轻，像这种外表冷淡的闷骚男人，用情指不定有多专一呢。”
　　江清水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身边，喻子月闻言，狡黠一笑：“清水你这么懂闷骚男人，难不成……”
　　“你别瞎猜。”江清水比了个打住的动作，“闷骚型永远不是我的菜。”
　　“那吟吟呢？”喻子月坏笑着看向桑吟，“吟吟喜欢闷骚型吗？”
　　桑吟过去二十几年唯一喜欢过的人就是闻松，闻松根本就不可能和闷骚两个字搭上调，那家伙都是明着骚，总是一副懒散随意的模样，唯独说喜欢她的时候，特别认真。
　　认真到桑吟一直以为，他这辈子认定她了。
　　“我……”
　　想起以前，桑吟鼻腔有些酸，也不知是赌气还是什么，故意说道：
　　“我还挺喜欢江医生这种闷骚型的。”
　　“是吗？”
　　“……”
　　清冷的男声从背后响起，桑吟在江清水和喻子月极其尴尬的目光中转过头，正好和江清淮深邃的瞳孔对上。
　　江清淮唇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表情依旧淡淡的。
　　江清水和喻子月看不懂，可桑吟能看懂。
　　他一定在嘲笑自己。
　　桑吟和闻松也是江大的，闻松还是江清淮的好哥们，当年她追闻松的时候，还拜托江清淮转送过情书呢。
　　自己这句喜欢闷骚男人，在了解闻松的江清淮听来，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她和江清淮虽然都有着被人甩了的痛，但彼此也都心照不宣地很少提这茬，更不会揭对方的短。可江清淮现在这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在桑吟看来，完完全全就是在说：
　　桑吟，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连喜欢过闻松都不敢承认了吗？
　　桑吟心里堵得慌，连带着和大伙儿上车后都心不在焉的。
　　还是喻子月悄悄碰了碰她胳膊，小声提醒说：“吟吟，到你了。”
　　桑吟微愣：“我什么？”
　　“分手原因。”江清水在旁边利落地补充。
　　桑吟却是张了张嘴，哑然地扫过周围。
　　漆黑的镜头，仅仅认识一天的“朋友”们，还有……
　　此刻正坐在窗边，目光落在窗外，眼神淡漠的江清淮。
　　注视着江清淮的同一时间，对方感应般地侧过脸，四目相对的前一秒，桑吟收回了视线，垂眸说：“没有原因。”
　　“没有原因？”喻子月惊呼出声，“这是什么意思？”
　　明野心直口快地问：“是不爱了么？”
　　不爱？
　　桑吟眨了眨眼，逼退一瞬间涌上来的泪意。
　　“不是。”她艰难地开口，“他只是……突然不见了。”
　　桑吟一直垂着眼睛，纤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睑，旁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她也没有注意到，江清淮深邃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不见了？好好一个人怎么会不见？”
　　江清水皱起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桑吟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因为她也想知道，好好一个人，为什么一个字不说，就突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桑吟这分手原因实在匪夷所思，其余人想多问几句，可桑吟的情绪明显不太好，也都不忍心继续戳别人伤口，便也就此作了罢。
　　“最后一位，江清淮。”
　　江清水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清淮接过这个话题。
　　喻子月佩服地望向江清水，心说还是清水姐霸气，就江清淮那生人勿进的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旁观的呢。
　　“三观不合。”
　　桑吟被江清淮这句冷冷清清的回答拉回了些许理智，抬眼看着他。
　　江清淮神色淡漠，看不出任何表情，冷淡疏离得根本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感情。
　　“方便聊具体点吗？”
　　寡言的宋莫突然开口。
　　江清淮拧了拧眉。
　　喻子月想起前一天江清淮那句“没什么好聊的”，心想着这人估计也不会多说什么，正要打圆场，江清淮却缓缓开了口：
　　“在涉及到原则性的事情上，我和她看法相悖。”
　　江清淮的话点到即止，在不明真相的吃瓜众人耳里，说了等于没说。
　　但在桑吟听来，却是相当诧异。
　　她一直以为，江清淮心中是后悔的。
　　后悔那时候没有救周明烟的母亲，不然也不会被周明烟恨到红着眼吼出那句“你根本不配当医生，你就是个杀人犯！”
　　被最爱的人骂出如此难听的话，江清淮心里会有多痛，桑吟体会不到。
　　只是这一瞬间，桑吟脑海里闪过江清淮前一晚红着眼抓住她手的脆弱模样，让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江清淮这个人，或许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