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一方》唠唠闹闹

1、第 1 章

　　这是今年各学院联合举办的一场舞会。
　　何远远穿着舞会的礼裙，接受了一位英国男生跳舞的邀请。
　　她今日一如往常的漂亮。在外国人之中，这一份独属于中国人的温婉和气质在这其中格外耀眼。
　　音乐响起，优雅的舞蹈跳起。
　　看着眼前的这个英国男生，何远远笑了。
　　李远之转身看见了她，然后，立在了那里。
　　他一开始并不确定，只是觉得她非常熟悉。
　　他立在那里，继续看着这个微笑的人，就是她。
　　一曲结束，李远之走上前去，低下头说：“能请你跳一个舞吗？”
　　她看着这人低下的头，说：“你没看见那人刚才已经邀请我晚上吃饭吗？”
　　“那你真的会和他去吗？”他抬起头说。
　　她这次看清他的脸。
　　男孩的脸已经长大，棱角分明。他今日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是她想象中的他长大的样子。
　　她笑着说：“我怎么不会同意呢？那人我认识。我不答应那个人，还答应你吗？”
　　“那我想要再此之前和你跳一支舞。”
　　“好。看在你诚意的基础上我就答应了。”
　　音乐再次响起，他们看向彼此的脸，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两个人的眼中倒是含起了泪水。
　　“抱歉，我有事需要走了。”音乐还没有停止，何远远先跑了出去。
　　“远远。”他在后面追着。
　　出了舞会厅，何远远停了下来。
　　李远之也停留她的面前。
　　他们看向彼此，眼中含着泪，而后互相抱住了彼此。
　　“李远之，这么多年你为什么没有回过小岛。”
　　“对不起，远远。对不起。”
　　“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你。我还以为你忘了那里。”
　　“远远，我没忘。我也没忘了你。”
　　她松开他，看着他，说：“李远之，我们都别轻易原谅彼此。有人还在舞厅等我一起吃完饭，我要回去了。”
　　她擦掉眼中的泪。
　　“远远。”他握住她的胳膊想要挽留。
　　“我们是没有那么轻易能够和之前一样的，李远之。有缘再见。”
　　她掰开他握住她胳膊的手，向舞厅走去。
　　“远远，你别闹了。”
　　她回过头，说：“李远之，我没有在闹。难道你一出现我就应该陪着你，任由你跟着我。我就应该和你保持几年前那样的关系吗？我就应该待在你的身边吗？我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况且我们都已经成年了。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和自由。”
　　“远远，我这么些年都没有去见你，我道歉。真的对不起。”
　　“你不需要和我道歉。我也没履行我那时的承诺。我们都不欠对方什么。”
　　远远看了手上的表，说：“我不和你说了。我们约定的吃晚饭的时间快到了。有缘再见。”
　　她走向了舞厅。
　　“艾里克，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嗯。你去哪了？我刚离开一会儿就找不到你了。”
　　她莞尔一笑，说：“有些事出去了一下。”
　　李远之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心想：一个英国人竟然能说这么流利的中文。
　　“今天和你一起跳舞的那个人是谁？感觉他也是一个中国人。”
　　何远远看着他一脸疑惑的样子，抿着嘴笑了，说：“不用感觉了。我们都是中国人。怎么了？你对他感兴趣？”
　　“不是。我看着你们感觉你们很熟悉，像你之前说的什么……老朋友。”
　　她想了想，说：“之前认识。不过好多年没有见过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
　　“像什么？”
　　“我想想啊。像我之前让你听过的一首歌的歌名，是萧亚轩的……。
　　“《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个歌名就很恰当。”
　　艾里克笑了，说：“你是不是又要夸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那当然。我就是很能形容。你也不错啊。进步很大。”
　　“今日高兴，我们应该喝些酒。”
　　“什么高兴的事情？”
　　“就是遇见了那个人。我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他之前和你有什么过节？”
　　“艾里克，你最近中文真的学得不错，过节这个词你都会用了。”
　　“你别夸我这么多。万一我又不想学了呢。”
　　“学生是夸出来的。你有进步我当然要夸你。”
　　“你们有什么过节？”
　　“也没什么过节。就是心里咽不下那口气。虽然我食言了吧，但你想想这么多年的好朋友都不回来看一眼吗？明知道那个人就在那里。”
　　“确实过分。”
　　“我们不说他。酒上来了，我们喝酒。”
　　“远远，怎么什么事你都喝酒？你喝酒这豪放程度堪比武侠小说。”
　　“拜托，这些酒浓度很低的。”
　　“行吧。”
　　“远远，你斜后面那人总是往我们这边看？要不要我去跟他理论一下。”
　　远远转头看了一眼，说：“不用。那人就是我那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给你说，他老烦人了，从小就爱跟着我。”
　　“那我去让他别跟着你了。”
　　她拉住他的手腕，说：“别去了。坐下吃饭。不用理他。”
　　“我妈妈说想让你抽空去我家。”
　　“你妈妈一定是又想我了。”
　　“谁让我妈妈不喜欢我这个儿子呢。”
　　“好。我去的时候提前通知你。”
　　吃完饭后，艾里克说：“走吧。送你回去。”
　　“你先走吧。我再喝一会儿。”
　　“那我还是等你好了。不然等会你喝醉了没人送你回去。”
　　“你走吧。等会儿有人来接我。”
　　“谁啊？”
　　“我朋友。你不认识。”
　　“好。你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知道了。”
　　她坐在那里喝了一会儿，往后看了看，看见他还在那里。
　　她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过来坐吧。
　　李远之就走了过来。
　　“你还记得我在你后面啊？”
　　“怎么不记得呢？小时候你就这样。”
　　“那人你很熟悉吗？”
　　“先别说话。等我喝好酒，慢慢给你说。”
　　她红着脸，做了个“嘘”的手势。
　　喝了几口酒后，她隔着玻璃，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外面路灯的灯光，以及街道对面亮着的灯，笑了。
　　“怎么了？”
　　“感觉好不真实。”
　　“为什么不真实？”
　　“因为你坐在我对面啊。”她看向他，笑着说。
　　“你看在这茫茫人海当中，我们竟然还能相遇。将近六年没见，你还能坐在我的对面。这都太不真实了。”
　　“我也觉得不真实。特别是我在舞会厅上见到你跳舞的那一刻。”
　　她笑了，说：“你邀请我跳舞时，我差点都没认出你来。”
　　“你跳舞的时候，我也是看了好久，才确定是你。”
　　“我哪里变了？”
　　“瘦了。现在有些太瘦了。”
　　“现在是吃不胖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英国？”
　　“高中毕业就来了。”
　　“为什么选择出国，没有留在国内读大学？”
　　她顿了一下，说：“当然是在国内考大学太难了呗。你呢？”
　　“家里面安排的。本来是没想出国的，想在国内读大学。可后来家里面强制要求，就来这里读大学了。”
　　“反正你选择多，想怎样都行。”
　　“那个英国人，你们之前很熟悉吗？”
　　“你以为呢？”
　　“看着你们之间很熟悉的样子。”
　　“我们之间当然很熟悉。反正比我们之间熟悉。”她抬头，脸稍微凑近他说。
　　她红着脸，长直发，桃花眼，看着李远之。
　　他看着她的脸愣住了。
　　她拿起身边的包，说：“我要走了。有缘再见。”
　　李远之立刻起身，握住她的手腕说：“我送你回去。”
　　她看了他一眼，说：“好吧。”
　　“你租的房子在这？”
　　“嗯。”
　　“那我们住的还挺近。就是怎么这么晚才碰见你。”
　　“你觉得晚？”
　　“嗯。”
　　她有瞬间失落的表情，小声说：“我也觉得晚。”
　　他进去了她租的房子。
　　房子是两室一厅。
　　“你一个人租两个房间吗？”
　　“嗯。那时只有这个还没有租出去。我一直想找个室友合租，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我可以和你合租。”
　　她一脸无语地看着他，说：“你没地方住啊。”
　　“我没地方住。”
　　“你骗谁啊？你能没有地方住？你都能在这里买套房了。你还能没有地方住。”
　　“真是没有地方住。我租的房子到期了，还没有找到新房子。”
　　她皱了皱眉，说：“我在考虑要不要相信你。”
　　“你就信我吧。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就先收留我吧。你总不能让我流落街头吧。”
　　“那你的行李呢？”
　　“我的行李……我的行李寄存在一个地方了。你若是收留我了，我明天就把行李搬过来。”
　　“李远之，我才不会信你。”
　　“你就信我吧。和我合租，你是只赚不赔。我又能做饭，又能打扫卫生。你说多合算。”
　　“行，那我就答应你了。那你可要和我分摊房租。”
　　“好。只要你收留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何远远白了他一眼，说：“越长大你是越不要脸了。”
　　“如果对你还要脸的话，怕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了。”
　　她笑了，说：“那你今晚怎么办？你又没有衣服换。”
　　“你的惯用伎俩。你就是不想让我和你合租。”
　　“没有啊。我不都同意了吗。”
　　“你是同意了。但你就是想赶我回去。”
　　“你就住下吧。我暂且就相信你了。不过你还真的需要现在去拿你的东西。”她坐在沙发上说。
　　“我找个人帮我送一下。”
　　她刚打开电视，听到这话，转头说：“你等会儿。你爸妈不会在这里给你找了个照顾你的人吧。”
　　“没有。是认识的叔叔。”
　　“你的东西在他那里吗？”
　　“嗯。”
　　“你自己办吧。我要看电视了。”
　　不一会儿，李远之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下了楼。
　　“你这孩子今晚这是住了哪里？不回去住了？”
　　“李叔，我住在我朋友家了。麻烦你了。你回去吧。”
　　“知道了。有什么事情和我打电话。经常和你父母联系，不然你父母总要从我这里知道你的近况。”
　　“知道了。你回去，路上小心啊。”
　　“嗯。”
　　他走了上来，看见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都快要闭上了。
　　“你要是瞌睡就去睡觉吧。一会儿我来收拾。”
　　“没什么好收拾的。我还不困。我没有喝得很醉。我还是有一些理智的。”
　　“你很喜欢喝酒吗？从前叔叔让你尝尝，你稍微抿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不喜欢喝啊。喝了之后就感觉头疼。但有的时候就想喝。不过我喝的都是很低浓度的。”
　　“是有什么忧愁的事情吗？”他坐在了沙发的一角。
　　远远坐了起来，说：“也没有什么忧愁的事情。忧愁的事情只有一件。”
　　“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那我就告诉你我忧愁的事情。”
　　“你说。”
　　“就是怎么样我才能偶然遇见你。就像现在这样看着你，和你说一说话。不过现在我已经遇见你了。那这个忧愁的事情已经变成过去式了。我现在已经不忧愁了。”
　　“切。我就知道你没什么忧愁的事情。毕竟你一不缺钱，二不缺朋友。你能有什么忧愁的事情？”
　　“那你忧愁的事情与这两者有关吗？”
　　她想了想，说：“无关吧。”
　　“那你在忧愁什么？”
　　“别问我了。不给你说了。我去洗漱了。”
　　她站了一下，没站稳。李远之立刻扶住了她。
　　“谢谢啊。头有点晕。”
　　“以后你少喝点酒。”
　　“你放心吧，我不经常喝酒的。”
　　“今天你就别洗澡了。”
　　“嗯。我知道了。”
　　她洗漱好出来，看见他坐在那里看着电视，说：“其实我还挺想知道这些年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那要不你坐下我给你好好说？”
　　“算了吧。改天吧。明天我还要去打工呢。”
　　“你是缺钱吗？”
　　“算不上吧。不过我出国的钱一部分是我大伯出的。你也知道我爸妈在政府里工作哪有那么多钱供我出国读书。我不太想用我大伯太多钱。想着自己挣点也少用点。”
　　“明天是周末。那我明天和你一起。”
　　“随你了。我去睡了。”
　　“嗯。”
　　她走进房间，换好了睡衣，想到了他那个房间什么都没有。
　　他的屋子就在她对面。
　　她出来，发现他已经把客厅的灯关了。
　　她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就看见他坐在床垫上。
　　她笑了，说：“发什么呆啊。你没有不会找我要吗。”
　　“我这不是正要去找你要，你就来了吗。我也知道你如果想起来了就回来给我送的。”他看着她，微笑着。
　　“我要是不给你送，你可能会在这坐一晚上或者就躺在床垫子上。我还能不了解你。小时候你就这样。”
　　她把床单和被子放在床上，说：“给，床单和被子。都是新的。洗过了。我不用给你铺吧。”
　　“一个床单我当然会铺了。”他说着就拿起床单铺了起来。
　　“好吧，是我把你想象得太娇贵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回去睡觉吧。”
　　“嗯。”
　　他铺好床，洗完漱，坐在床上。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安心。
　　终于遇见了你，也终于能够留在了你的身边，希望你不要推开我，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