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寨》桑野行舟

52、第 52 章

　　苏木离开后，张鹏坐在前院等着她回来，期间赵禾过来问他坐在这做什么，他想了半天，才扯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来，说自己睡不着，出来看星星，好在赵禾没起疑。

　　他心烦，原是想自己静静。结果没一会儿，除了心情不佳每天都在院子里练武的陈乾在明叔屋里陪着，其他人都跟他一样坐在廊下数着星星。

　　“如果大当家没这么早睡就好了，有故事听。”周奎一手撑着下巴，叹气。

　　王现揉了揉他的脑袋：“锦书要嫁人了，大当家嘴上不说，心里难受，以后可能再见不着面了，估计这几天也没睡好吧。”

　　“说起这个事，”赵禾回头往明叔屋子的方向看去，他和陈乾住一个屋，更是清楚，“陈乾他，也是真能忍。”

　　“不然他还能怎么做，下山抢亲吗？你还有可能，陈乾做不出这事。小奎，过来，准哥给你讲。”余准示意小奎过去，勾着他的肩膀，“想听什么？”

　　“你是打算把大家都催眠吗？”王现看他来真的，赶忙阻拦，“我可还不想睡，你一讲我们准困。”

　　“切，那你们别听啊。”余准朝他们白了眼。

　　听着外面传来的说话声，明叔喝完了水，咳嗽两声：“陈乾，你也出去和他们一起聊聊天。”

　　“明叔，我陪着您。”陈乾给他盖好被子，“您不用担心，我没事，我和锦书，本来就没可能。我就想着她日后嫁的人，是一个疼她爱她，会呵护她一辈子的人就好。”

　　“小乾，苦了你了。”明叔心疼他，陈乾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自己默默承受。

　　陈乾挤出个笑脸：“明叔，我不苦，遇到锦书，我很幸福。”

　　他以为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喜欢的人，总觉得感情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那一天从山贼手中将宋锦书救下，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紧自己的手，看她哭着向自己求救，他才懂得，原来人是真的会对另外一个人产生保护的想法。而这种想法和对苏木的保护不一样，那一瞬间，他是出于本能地想要救下宋锦书。

　　再后来，他明白了喜欢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人就会克制不住动了心。喜欢上了，自此陷入进去，心里也住了个人，会想着念着，时刻想要关注她，注意她，关心她。

　　但爱是放纵和占有，也是克制和退让。

　　他做不到给宋锦书安稳顺遂的生活，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山里不时传来鸟鸣，借着月色，苏木扛着袋子在昏暗山路跑得飞快，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不想让张鹏担心。

　　当她气喘吁吁推开寨门，心想终于赶上了，一抬头，傻眼了，同时愣住的，还有廊下坐着的一排人。

　　“那个，嗨，我回来了。”苏木尴尬地笑了下，朝他们招手，“哎呀，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你们还没睡啊？”说罢，脚下一滑，想从侧面溜到后院。

　　除了张鹏松了口气，其他人都是一副什么情况的表情。

　　“你过来，这里，好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王现指着旁边的位置。

　　苏木把面罩摘下，摸了下鼻子，一边朝张鹏递去求救的眼神，一边心虚地往廊下走去。

　　“哟，敢情天刚黑就说要早睡的人，居然是跑去当飞贼了。”赵禾也不客气，苏木很是乖巧地坐着，做出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模样，他戳了戳苏木的脸，“还以为你在为锦书的事伤心呢。”

　　“我伤心难过，真的。”苏木举手发誓，“这不，得找个路子，发，发泄一下嘛，呵呵呵呵，你们别生气嘛。”

　　“放屁，你说不气就不气啊，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去飞云寺偷东西？这大半夜的。”余准指着她放在身侧的袋子，“居然不叫我们，你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

　　连周奎都加了进来：“大当家，你骗我们。”

　　“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苏木笑着求饶，频频向张鹏递去眼神，后者假装没看到，抬头望着月亮，颇有种置身事外之态。她就知道，张鹏没说，肯定还在为自己不让他一起去而生气。她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下次我肯定叫你们。”

　　赵禾：“哼。”

　　王现：“呵。”

　　余准：“切。”

　　张鹏：“嗯？”

　　周奎：“好啊！”

　　果然还是周奎比较可爱，苏木一把搂过他的脑袋使劲揉着，其他几个还是一副油盐不进不相信的表情，不管苏木怎么解释保证都没用。

　　她啧了声，微微眯起眼睛：“胆子肥了是吧，是不是想让我拿出祖传寨规啊？”

　　众人一听，立马低头异口同声道歉：“大当家我们错了。”

　　这才像样嘛，苏木很满意。

　　“好了，下次肯定叫你们，我保证，过来过来，给你们看一下我去飞云寺偷了什么。”

　　大家也好奇，围了过来，看着苏木掏出一把铜钱时，更是惊讶。

　　“现在世道乱得很，个个都把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飞云寺这阵子香火不断。”苏木抛着铜钱，“这次我没拿多少，他们也用不了这么多钱，下次我去多拿点。”

　　青安城的人去往飞云寺祭拜一般走另外一条路，不会经过他们这一边，只有不会路的乱打乱撞或者如张少昀那种特意绕道而来的才会从寨子这边经过。

　　“那下次咱们带个小麻袋去，把香油钱都给搬回来，咱们就有钱了。”王现说着。

　　说到有钱，一群人迫不及待讨论着有钱后要做什么，苏木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也加入进去，热烈讨论。

　　次日一早，苏木就带着昨晚从飞云寺拿回来的钱下山，回来时带了一些米，烙饼和给明叔准备的药。

　　“鹏哥，我先去看一下明叔，你帮我把大家都叫到后院，等我。”苏木把东西交给张鹏，转身去往明叔的屋子，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出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

　　周奎正在给明叔拍着背，苏木过去摸了下他的脑袋：“小奎，你先去后院，我有事和明叔说。”

　　“是，大当家。”周奎跳下床，“明叔，我等下再来给您捶背。”

　　门关上后，苏木接过周奎的活，她一下一下抚过明叔的背，等到他气缓了些，端来温水递给明叔。

　　明叔不是周奎，他一眼就看出了苏木心里有事，他强撑起来靠在床上：“大当家，咳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木咬着嘴唇，于心不忍，明叔身体需静养，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明叔，对不起。”

　　后院廊下，众人或坐或站，等待苏木过来的的这一刻钟静默不语。

　　苏木从明叔屋子出来，看到大家表情肃穆，她反而笑了起来。

　　“大当家，你别吓人好不好。”赵禾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张鹏将他们聚在这里时那脸色都把他们给吓住了，结果苏木这个话事人反而一脸轻松，“这一惊一乍的。”

　　“就是。”余准附和一句。

　　苏木赶紧道歉，顺便把烙饼掰开，递给他们，每人一小块，她嚼着饼，很是平常地说了句：“等下大家都收拾好东西去临渊谷，从今天开始都在那住，什么时候回来等我通知。”

　　大家在这一瞬间都放下手，齐齐看向苏木。

　　去临渊谷住他们不意外，之前张少昀来了这么多次，总是出其不意出现，他们都经历过来了，这时候苏木却突然让他们离开。何况这天气在山谷生活，明叔的身体可不一定能承受得住，苏木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她还是做出了决定。

　　“大当家，发生什么事了？”张鹏问。

　　苏木吃完了饼，拍拍手，跟他们解释。

　　“张少昀之前是因为了尘的缘故对咱们网开一面，至少这屋子还给咱们留着，如今了尘离开，什么时候能回来咱们也不知道，如此，张少昀下次来可不会再手下留情。我就想着大家先去临渊谷住一段日子，能撑过这一次就没事，不行的话，我就去临渊谷找你们，以后咱们就在谷里生活。”

　　王现不同意：“张少昀这人阴险得很，大当家你这次和我们一起离开，不能让你独自留下。”

　　苏木：“你们放心，卷宗没找到一天，他们就不会杀我。”

　　谷里寒冷，躲在那还有一线生机，留下她可不一定能保住这些人，她必须这么做。就算大家不愿意走，苏木也得让他们离开。

　　这一次去往临渊谷，被褥厚衣等苏木全都让他们带上，帮忙收拾时她把米面什么的偷偷塞进包袱里，省着吃能撑上一段时间。

　　离开钱，苏木拉住张鹏，把医书交给他：“鹏哥，我请教过陈大夫了，明叔要吃的药，他帮忙在医书里标了出来，药没了你们就在临渊谷附近找寻，能找到一些也好。”

　　张鹏总觉得不安，苏木这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了尘离开的这半个月时间，她或许从一开始就在想着这些事情，而他们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大当家，你一定要小心。”张鹏叮嘱。

　　“嗯，我会的。”苏木点头，“照顾好明叔和小奎，鹏哥，记住我的话，在我发出信号之前，不管发生任何事，绝对不可以回来寨子。”

　　临渊谷位于深山中，两侧都是悬崖绝壁，周边密林环绕，野兽出没。青安城的人惧怕野兽袭击，从不敢到那处去，他们不知道的是，十几年前杜仲就带人将附近的野兽猎杀殆尽，临渊谷也成了清风寨人避暑胜地。谷内隐蔽，进出之路难寻，躲藏在里面或许能逃过这一劫。

　　只希望今年不要和去年一样寒冷，苏木仰头看向天际，灰蒙蒙的，一丝阳光也没有，大家已经离去，算着时间，一个时辰后也能到了。苏木在寨子门前坐下，背后是空荡荡的寨子，眼前，是渐渐萧瑟的山景，和无人的山道，这一次，她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