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
-
时间停滞了片刻，江子楚不再多言，而是移开目光，看向柜台处。
夜晚的咖啡店显得异常冷清，偶尔，几名看似学生的女生会欢声笑语地推开门，不过并恼人，闹腾之中衬得眼前格外寂寥。
李思齐想了很久，直到江子楚目送风铃声再次响起，咖啡店里逐渐恢复安静。
“我是了解一点点，不过其实秦哥从来没跟我说过，只是偶尔去他家听到的，大概只能算是冰山一角。”
江子楚摇头道：“没关系，你说”。
李思齐斟酌许久，试探着开口。
“……秦哥家里一般除了保姆管家之外都没有人，但是管家保姆口风都很严，从来不会跟我多聊，只有每回来接我的司机黄叔会跟我聊两句。”
江子楚意外：“秦傅没和他的……前妻住在一起？你也没见过他妈妈？”
“正式见面是没有的，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不过我远远有瞥见过一次，有一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阿姨和朱小姐出来。”李思齐：“但秦哥应该是一个人住的，这个我可以确认。”
江子楚的手指轻敲桌面，扶着下巴思考一会。
……
“朱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唔，大概就是很娇纵的小姐模样。”李思齐笑言：“楚哥，你应该明白，我对她产生好印象其实并不容易，毕竟我认识秦哥的时间比她要早很多，但这个世界却并不讲究先来后到。”
李思齐很快意识到什么，歉意努努嘴，江子楚不置可否。
他轻轻举起那只已不再滚烫，散发着淡淡雾气的白色陶瓷杯，遮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庞：“林阿姨身体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精神衰竭，吴牛喘月，黄叔每次提到她，都有很多话。但听语气不是很好。”
江子楚心里暗想，这国外留学回来的人，没想到还挺有文化的。
“她来看秦哥的频率不高，不过每次黄叔都会让我躲着点，只有那一回差点撞上。”
时间回到三年前的6月份，那天下午，李思齐难得地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秦傅家中的管家，他心中满是欢喜地赶来，却不料在远处被紧锁的大门所阻挡。他只能远远地望着朱婉茹挥手离开的身影，而林淑则紧随其后，眉头紧锁，似乎在不停地劝说着什么。
下午的天光灿烂，李思齐坐着等了很久，黄叔下车抽了半包烟，只不断等来拒接的电话。直到入夜，李思齐也没被放入宅院，原路送回。
江子楚微微颔首，李思齐言辞避重就轻，只言片语难以尽述，因此他并未完全信服，只是将其当作耳边风，听过便罢。
“我和秦傅，从来没在一起过。”他想了想，还是把话说明白，省得让人误会。
李思齐愕然，猛地抬头。
“所以不存在什么复合，也不是破镜重圆。”
“可是我看过秦哥的旧手机，你们明明——”
江子楚打断他：“什么旧手机？”
“……就是放在秦哥保险箱里的——”李思齐瞪大眼睛，才发现说漏了嘴，赶忙捂住嘴。
江子楚挑眉：“都说到这一步了，戛然而止，你不觉得憋得慌吗？”
“你放心，今天我们聊的事情，我一句也不会告诉你秦哥，你可以放心说。”江子楚循循善诱。
李思齐被说得犹豫片刻，在对面人的脸上逡巡，似乎在考量这句话真实与否。
江子楚大大方方任由他看着。
良久，李思齐一边纳闷自己是来讨说法的，怎么最后变成难为情的那位，一边逃似得说了一句“我去上个厕所。”
江子楚应允，抬头指了指厕所的方向。
李思齐还得礼貌跟上一句“谢谢”。
江子楚坐在窗边，想着事情，“叮咚”一声响起，弹窗跳出来秦傅的半截消息。
他没什么心情去理会，只觉得有点头疼，揉揉脑袋。
大约五分钟后，李思齐从卫生间走出，脸上流露出些许平静的神情。不知是冬日里的冰凉的水拍醒了头脑，还是其他缘由。
江子楚推过去一杯正滚烫的热牛奶在他面前。
“边喝边说。”
李思齐低声道谢，一手接过。
“我能问楚哥你一个问题吗？”
江子楚摊手：“随便你，当然回不回答看我。”
李思齐脸色微动，半晌轻声问：“你喜欢秦哥吗？”
江子楚蹙眉，随即松开，指尖无意识捏紧，脑内只闪过一个想法：
“你是秦傅派来的卧底吗？”
“什么？”
“……算了，没什么。”江子楚叹口气。
“应该是，喜欢的……吧。”
李思齐深吸口气，双手捂上被温热的陶瓷杯外壁，仿若自言自语：“如果有人这么问我，我不会犹豫的。”
江子楚一时神情复杂。
其实他与眼前这位比小几岁的人并无太大差异，然而，在某些方面，他还不如眼前这人果断利落。
窗外，一只灰扑扑的鸟儿突然自树上飞落，抖落一地铜绿般光泽的深绿叶片。，手机的屏幕再次亮起，两人的视线同时落下，交汇于一点。
江子楚先抬头，手动把手机亮着光的一面压在下方。
“不回个消息吗？”李思齐问。
“不用。”
李思齐颔首没多问，喝口热牛奶，若有所思。
“……我18岁第一次见到秦哥，就知道他心里有人。”他补充：“哦，对了，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不过我入学的时候，秦哥刚好毕业，只是我单方面认识他。”
“不过华人圈子里的学长学姐都说，他身边这么几年连只苍蝇都没有，所以我也只当是失恋没走出来，但没想到，毕业没多久，他就结婚了。”
“我不信邪，托了所有能找的关系，从一个教授的的助教那里要到电话，不厌其烦地给秦哥发消息。”
“发了两年才被看到。”
江子楚眉头紧锁，对他而言，这种行为实质上显得相当不合时宜，但他自认没有资格去评判旁人的行为。
“接下来的事情，比我想象地还要顺利，秦哥是个很体贴的人，所以有时我会忘了，他心里有人，也会忘了他已经结婚了。”
江子楚忍不住避开青年人灼热的目光，低头去碰早就空空地陶瓷杯。
“保险箱和手机的事情，你还没说。”他‘好心’提醒。
李思齐的脸色微变，目光紧紧扣住桌面上早就黑屏的手机不放。
“我知道。”他一脸‘你别急’的模样，江子楚忍不住摸摸鼻子，轻咳一声。
“那件事就发生在后面，一切急转直下，毫无征兆。6月月末，我偶然发现，秦哥有一个不用的手机……”李思齐斟酌：“当然，与其说是不用了，不如说是——”
“——藏起来了。”
“什么意思？”
李思齐笑笑：“字面意思，锁在保险柜里的那种藏起来。我也是有一天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时候撞见的。”
李思齐如今回想起来仍然会觉得，那是这辈子见过最惊悚的场面。他穿过门廊，转过几道弯，偶然觅得深夜时分，一间房的门缝里亮着灯，好奇上前看一眼就立马被吓到。
白日里正装笔挺，端着亲善温和面孔的人，入了夜竟像是个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若非他身上还穿着洗完澡后的浅黄丝缎，否则更像是误入冰冷而空荡的如同房屋模型的屋子的外人。
他背对着，看不清脸，手机莹莹微光里能看清是两个人，很模糊，不过却令人印象深刻。
“我偷偷跑回去，闭上眼躺在床上，装作一切都没发生。只是那一天过后，秦哥再也没来找过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我，或许是，或许不是，不过那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因为从那天至今，已有962天。”
李思齐长舒口气，似是从未把这些话跟旁人说过，缓口气，而后轻松一笑。
“好在，老天不负我，去年十月，终于找到了一个线索。”
江子楚很聪明，听到这个时间，立马反应过来：“是网上那些照片？”
“对。”李思齐肯定。
江子楚心里痛骂，去随便参加一个展，后续整出这么一连串的麻烦。
心里换着花样骂了半天，才说：“所以你找到我，就是跟我来说这些的吗？”
“当然不只。”李思齐顿了顿。
“我还想跟秦哥再见一面。”
江子楚神色微挑：“你来之前就这么确认我可以联系到他？”
“不确认。”李思齐：“只是试一试而已。”
“不过，我赌对了，不是吗？”
他侧目眺望窗外，不知何时起，细雨如丝，飘洒在静谧的夜空。雨滴轻轻撞击着透明的玻璃窗，每一滴都宛如一颗闪烁的珍珠，晶莹剔透。
蓦然回首，秦傅撑着一把深黑色的双人伞，出现在斑马线的另一边，修身的灰色风衣上也浸着深色的水渍，绿灯亮起，他的步伐不大，动作缓慢而优雅。
江子楚的心跳倏地如雷鸣般疾驰，似乎要挣脱束缚，从嗓子眼跃然而出。
这家咖啡店位于市中心的一处较为僻静的角落，平日里客流量不大，江子楚偶尔会来一趟，算不上习惯。
秦傅被绵密的雨线打湿，他步入室内，随即抖落雨伞上的水珠，将伞柄合十，轻轻靠在门边。水珠沿着伞面滑落，一点一滴地落在地面。
秦傅的目光驻足于桌面上被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随后缓缓看向江子楚，仿佛在控诉“为什么不回消息？”，看得江子楚心里不由得有点心虚，移开视线。
然而秦傅没说出口，最后侧视，看向李思齐。
李思齐期期艾艾跟了句“秦哥”，之后展露笑颜，就像许多年前一样。
秦傅沉默一时，回过头。
江子楚打破僵局，尴尬问：“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问了陈谨言你们吃饭的地方、”
江子楚心漏跳一拍：“你找了多久？”
“半个多小时。”秦傅淡定回。
江子楚又气又笑：“我下班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不用你接。”
秦傅双眸挪到窗外，江子楚下意识循着视线看去，只看到路上行人匆匆。
“我知道，但是今晚会下雨，而且我记得，你今早出门没带伞。”
江子楚扶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怪楚哥，是我非要拉着他聊两句，不然刚刚没下雨的时候，楚哥早就可以走了。”
江子楚斜睨一眼白净的青年，冷静地点头道：“对，都怪他。”
李思齐一哽，不由自主地观察了江子楚的表情，显然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仿佛与自己无关。
“算了，先回去了。”秦傅掌心朝上，伸出手。
江子楚没搭上去。问：“几点了。”
“九点多。”
“嗯。”
“等等！”李思琪突然大声喊。
江子楚撑着桌面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眼前人，礼貌一笑。
“牛奶就当我请你的，大晚上喝咖啡伤身体，回去记得早点睡。”
李思齐偷瞄一眼秦傅，眼看他轻轻弯眸，有点急地突然站起身：“可是——”
江子楚打断，反问：“你知道我和秦傅去年六月重逢之前，有多少天没见过面吗？”
李思齐愣：“……”
江子楚勾唇：“是2904天。”说完，他转身离去。
雨渐渐加大，街边的路灯在雨水的洗礼下，蒙上一层似有若无的纱雾，路灯的光圈在雨幕中扩散，雨声如细腻的鼓点，淅淅沥沥，轻轻敲打着耳畔，氤氲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秦傅撑着伞，江子楚瞥他一眼，显然看着心情不错，他忍不住泼冷水：“这个数字是我现场算的，你不要想太多。”
“我没有想很多。”秦傅莞尔解释。
江子楚闷哼，不理他。
秦傅只轻笑声。
“李思齐是个挺聪明的孩子。”
江子楚调侃：“当着我的面夸你的前情人，还想不想上床了？”
“不夸他你就让我上了吗？”秦傅：“说正经的。
“……到底谁不正经了？”
秦傅置若罔闻：“这孩子最初来找我的时候，只是找我投资，扔给我一大份企划书，联系的也是我的另一个手机。”
江子楚费解：“你究竟有几部手机？”
“……在用的就两部，私人手机和对外工作手机，后者基本助理收着。”
“好吧。”江子楚勉为其难接受，暗自腹诽应该是三部，因为还有一部藏起来的。
秦傅打住，最后确认一遍。
“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子楚摆摆手：“暂时没了，您继续说，有我再问。”
秦傅定定得多看了眼，叹口气。
“……总之，有一天助理跟我说，有个号码坚持不懈给我发两年消息，我好奇就见了见。”
江子楚挑眉：“然后就见到床上去了？”
秦福委婉：“当时我的生活比较……随性。”
江子楚毫不犹豫直言指出“是滥情”。
“不是。”秦傅顶着江子楚不信任的目光，败下阵来。
“……不是。”
停车的位置不远，水珠缀在光滑的车面，反射着路灯微弱的灯光。
秦傅打开副驾驶车门：“先上车。”
江子楚“哦”了声，把自己的车无情扔在雨里，钻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第 6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