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影·聊斋》弹杯一笑

122、杯影·养龙的女孩

　　东街市有一女童，幼时河畔嬉戏，归来腹大如鼓，求医难治，幸得一位桥下僧赠指血一滴，服之，遂愈。
　　女童病愈后，常于河畔投食与水，他人询问，则回答：“喂龙。”

　　女童家有一井，深不可测，井水清冽，传闻与河水相通。但因有方便之自来水，故其家人并不取这井水饮用。女童的父亲爱在井边读书，常置茶杯与井沿上，待茶水饮尽后，便顺手泼洒杯中残存之茶叶到井内，日积月累，井水仿佛亦带着一丝茶香。
　　某一日，女童的父亲忘了泼洒残茶，晨起，则见女童悄悄持茶罐投茶叶入井。女童的父亲生气责备，女童委屈道：“我养的龙昨夜来喝这井水，说茶味儿淡了一些……”

　　女童语多荒诞不经，初始听闻者怜其幼小，都认为是顽童之幻想，只堪一笑。
　　比如女童常常对他人讲，她养的龙曾带她上天玩耍，天上有一城，城墙厚实，城中街道井然，房屋迭次鳞比，行人熙熙攘攘。更有古装者在城墙上下棋，有高冠者带剑缓行，有醉酒者畅襟悲歌，亦有四、五小儿围坐城中桃树下演奏乐器……
　　但女童总是这般讲述她养龙，天长日久，闻者也渐渐生厌。同学嘲讽，长辈训斥，她的父母亲人痛心其沉迷臆想，也百般劝导她龙这种生物俗世里并不存在。

　　女童不予辩解，遂而沉默。
　　却还是每日去河边投食，持之不懈。

　　数年后，城市发展，东街市改造，女童家也在拆迁之列，但因为补偿价格有争议，女童家及其左右街坊邻居们和开发商的协定难签，俱沦为钉子户。
　　某深夜，拆迁队闯入东街市，绑走所有拒绝拆迁者，欲抛至荒郊野外，以便安然拆其屋。
　　然而拆迁队的虏人车队刚行至东街市的河桥上，就被一庞然大物挡住去路。这庞然大物横据桥中，粗若古树，不见头尾，且蜿蜒如蛇，蠕蠕而动。

　　众人皆吓得魂飞魄散，拆迁队的队员们更是吓得弃车鼠窜而逃。
　　可是待众人挣脱束缚下车，再抬眼一看，桥上空空朗朗一片，哪里有什么东西？只有常被他们嘲笑的女童静静站在桥栏边，仿佛在目送朋友离去。

　　经此事，众人对女童以前的话便有些相信几分，更有好奇者向女童询问她是否真的养了一条龙？
　　但女童三缄其口，绝不谈龙，更不语养龙之事。众人无所打听，渐渐便也忘了此事，世间神怪之说，本多就是连当事人都有些将信将疑的，谁又能保证那夜看到的确实是龙呢？也或许是一条施工的粗大水管……

　　又过数年，光阴如箭，女童也长成了婷婷少女。
　　忽一日，她自外面领回一小女孩，这小女孩甚是好看，双眼灵动活泼，只是混身脏兮兮的，还有些湿漉，仿佛流浪的儿童。

　　女童，嗯，这时我们不能再称呼她为女童，而应该是少女。
　　少女亲自为小女孩梳洗干净，并给她换上一套漂亮的新衣服，然后带她去见自己的父母。

　　少女对父母说，她要收养这个小女孩。
　　她的父母自然不同意。少女也不急，依旧带着小女孩进进出出，来往学校与家庭。

　　总不能就这样把一个小孩子推出门去吧，任她自生自灭。少女的父母做不出那等残忍的事情，他们报了警，警察却查不出这小女孩的来历，只好叫他们先养着。送去给他人收养吧，几次又自己跑回。
　　无奈之下，少女的父母只好随了少女的意愿，让这小女孩在家中生活。

　　好在这小女孩也极是聪慧可爱，并不捣乱调皮。
　　待到后来，少女的母亲竟是比疼爱少女还要疼爱这个小女孩一些。至于少女的父亲，据常去她家走动的亲戚朋友们说，那一老一少的两人更是经常坐在一起喝茶……
　　五、六岁的小女孩，饮茶的姿势竟是十分老练而闲雅。

　　养龙的女孩的故事，讲到这也就结束了。
　　嗯，或许若干年后，她们的故事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