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国]不当亡国公主当女帝》Winsly

8、Chapter8

　　文卿拿过来的是最基本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满是批注。这些都是慕容昭在闲暇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这一次出兵，可以荡平段氏，如此一来，青州全境都会纳入大燕的版图。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兼并青州以后，恐怕也难以喘息。前燕南边的邻居现在还没有放弃北伐，在桓温的坚持下，一直向前秦和前燕进攻。
　　至于西边的，距离苻坚励精图治还有一年，所以在即将到来的356年，前秦会比较动荡。
　　虽然动荡，也不可小觑。对于他们慕容氏来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趁火打劫，趁着桓温北伐姚襄的时机向南侵占地盘，稳固自己的势力。
　　正好灭了段龛以后不久，桓温就进行二次北伐了，正是他们扩张势力的大好时机。
　　她地图上有三处用红色标注出来的地方，是青州，豫州和兖州。这三个地方，是下一年他们要得到的土地。
　　当然还有更南的荆州和徐州，属于得陇望蜀里的那个“蜀”。
　　如此一来，前燕就可以提前占有全盛时期的疆域，然后再图谋别的事情。
　　她对前燕的几乎一切制度都不是很满意，认为这样下去，重走历史悲剧是一种必然。所以，进行改革也是必然的。
　　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时间节点是，慕容俊360年就死了，所以她还有五年的时间来丰满自己的羽翼，培植自己的势力。
　　这样，她就可以趁着改朝换代的时候，得到一定的实权。
　　思来想去慕容俊死后，对她登位障碍最大的其实就是慕容恪，她四叔。
　　她本人对于逼宫夺位之类的事情没所谓，有必要就会做。反正历史上逼宫夺位的也不少，李世民不就是。谁知道到底是不是由于太子齐王害他，他才“被逼”反抗的。
　　慕容昭是没什么道德枷锁的，也不想找理由。如果到时候史书上写，“及暐即位，昏庸暗弱，帝不满，遂带兵逼宫”，那她也没有任何意见，还觉得史官秉笔直书呢。
　　但是慕容恪挡在前面，能不能成功就是一个问题。
　　不过慕容恪367年就死了，这是可以接受的。在她的计划里，本来就打算先料理了前秦，再谈自己家的事。
　　十二年后，她24岁，黄袍加身，登基为帝，为时不晚。
　　“唉……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就免了和慕容恪走到拔刀相向的那一步。至于其他人，如果大开杀戒血流成河在所难免，她也不会犹豫。
　　希望到时候，慕容氏的宗室都能看清形势自觉一些吧。
　　慕容昭提笔又将长安画了一个圈，然后放下笔，借着月光拔出了刀。
　　月色如水，浸得刀刃有一股锋利的寒意，慕容昭起身披上衣服，走出了门。
　　门外有一棵大槐树，槐树的树影在月光下一团又一团，树上有几只鸟儿，被开门的声音惊动，扑棱棱地飞走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慕容昭受到眼前之景的触动，吟出了这句诗。
　　却听得有人随口接了下去：“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是文卿的声音。
　　慕容昭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文卿在院落的一角里坐着，也没搬个凳子，就席地而坐。
　　她仰望着天空，像是在发呆。
　　“文卿？”慕容昭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殿下，您怎么出来了？”文卿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是顺口就接了慕容昭念的诗。
　　“房里太闷了，出来走走。”慕容昭说道。
　　“你呢？一个人坐在这儿，想什么呢？”她问文卿。
　　“没什么，只是在看月亮。”文卿说道。
　　慕容昭抬起头，只见月明千里，一片澄澈。今日是十月十六，在下了几场冷雨之后好不容易有了晴天，晚上的月亮也格外圆。
　　再往后，就要入冬了。
　　这个时代的冬天并不好过，能烧得起炭的基本上都是富贵人家。有人“拥毳衣炉火”，就有人“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当年西晋的石崇与王恺斗富，石崇“以酒沃釜，以蜡代薪。锦步障大至五十里，坑厕间皆用绫罗供帐，香气袭人”。
　　权贵如此，你不亡国谁亡国。
　　在阶级社会里不能强求没有阶级分化和食利阶层，但是在社会整体生产力水平不高的情况下，权贵士族奢靡至此，吸的就是老百姓的血。
　　盛世之下尚不能保证就没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还需统治者时时警惕，日日自省，以社稷为己任，更不必说西晋还远不到盛世的程度了。
　　这也是为什么慕容昭对门阀制度成见很深。不仅由于这些人的存在不利于中央集权，还因为这些人不劳而获，彼此连结，对整个社会敲骨吸髓。
　　这可不就是吃人么？相比之下古代战争中以及饥荒年易子而食都没这么叫人不寒而栗。
　　烈火烹油，烹的是一个个活人的尸油哪。
　　即使这些人里有那么一两个思想觉悟比较高的，只要他们还属于这个阶层，就永远不可能与天下的大部分人站在一起。
　　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反正总有一天，所谓士族将不复存在。
　　慕容氏进军中原以后，占据了不少地方，建立了政权。慕容俊做得还算不错，往年冬天会在邺城以及各地都设粥棚救济流民和穷苦人。
　　但是仅仅这一点是不够的，还需要更多的措施。
　　要挺过北方的冬天，需要冬衣，柴火和食物。
　　冬衣的缝制需要棉花，黄河流域是三大棉区之一，前燕目前所统治的今山西山东河南河北部分地区的棉花收成还是不错的。
　　但是有一个问题。在这个时期，人们将棉花制成的衣服视为高级衣料，只有上层人才能穿。
　　另一个问题是，收成不错只是相对上一年而言，由于棉花种植技术不成熟，也没有进行推广，整体产量是不高的。
　　即便如此，棉花的利用率如果能提高，再把衣服做得薄一些，制的冬衣也会多一些。
　　柴火的话，北地的农民会将枯树砍倒劈成柴，用来过冬。家底厚一点儿的，也能买一点最便宜的木炭。
　　说起来山西乃是产煤的大省，但是此时煤炭开采技术跟不上，不然的话，以现在的人口，取暖问题解决起来并非难事。
　　如果达官显贵能削减木炭的用度，由朝廷出面将它们分发给百姓，他们过冬也能轻松一些。这个头要让皇室来起，也是她打算明天一同与慕容俊说的事。
　　粮食生产来说，北方的耕作技术优于南方，土地的开垦率和利用率都比较高，今年的收成也不错，将库存的余粮派发出去，挨饿的人会少一些。
　　说是这么说，但是冬天被冻死饿死的人预计还是不少。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能救一个是一个。
　　等疆域稳居下来以后，要立即进行技术升级，提高粮食生产率和煤炭开采率。还要开垦更多的荒地，由官府亲自负责，等到土地开发成功之后，再将它们分给老百姓。
　　所以土地问题也是一个需要解决的大问题，古代社会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就是土地，占有的土地越多，相应获得的利益也越多。
　　现在的土地兼并非常严重，这种现象是一定要打压的，好在慕容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最近隐隐有改变现状的想法。
　　“殿下在想什么？”文卿见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沉默不语许久，开口问道。
　　“文卿，冬天就要到了。”
　　“你记得前朝武帝的另外一篇吗？囹圄空虚，冬节不断，人耄耋皆得以寿终……”
　　慕容昭轻叹了一口气，如今已过百年光阴，这些看起来依旧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恩泽广及草木昆虫。”文卿接着道。
　　“这就是殿下所思所想吗？”
　　慕容昭笑了笑：“王者贤且明，不贤不明，何以王天下？文卿，我只是觉得，那些尸位素餐，鱼肉百姓的人都可以身居高位，那我为什么不行呢？”
　　“殿下所愿，就是文卿所愿。”文卿郑重地向她行了大礼，慕容昭并没有拦她。
　　礼毕，慕容昭扶她起身，问她：“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文卿沉默不语，慕容昭接着说：“不想说也可以，我等着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您会知道的。”文卿的眼中流露出了感激之情。
　　“好了，现在随我进去吧。备纸笔。”慕容昭说道。
　　“是。”
　　文卿和她一起进了屋，关上了门。
　　纸笔备好以后，慕容昭在油灯下，用笔蘸了磨墨，在有些泛黄的纸张上提笔写下了“冬事三则”四个字。
　　“冬日将至，黎庶不可谓不苦，父皇以仁德治天下，上承天命，下率万民，当恤民之苦，安民之心，如此，则天下顺之。”
　　最后，她写道。
　　写完以后，待墨迹风干，她又将这些内容誊抄在奏章上，然后折了起来。
　　一夜过后，慕容昭早早起床，入宫去见慕容俊。她的怀里揣着折子，这是她写下的第一封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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