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国]不当亡国公主当女帝》Winsly

16、Chapter16

　　在梦里她是一个旁观者，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
　　地点是在邺城，人们的脸上失去了她见惯了的欢笑，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忧愁。
　　邺城大兵压境，夜晚城外有无数火把，呐喊声不绝。忽然城门大开，城外的军队攻了进去。
　　慕容昭反应过来了，这就是苻坚的军队攻占邺城，继而攻灭前燕的过程。
　　城内守军已经人心涣散，城中的百姓也纷纷出逃。宇文千鹤在南门掩护着从这里逃命的慕容家的女眷和其他百姓。
　　这个时候慕容暐已经带着人跑了，但是他还是被苻坚俘获，后来还被苻坚好一顿骂。
　　算是骂吧，他说“卿父子干纪僭乱，乖逆人神，朕应天行神，尽兵势而得卿”。
　　所以你看看人家这觉悟多高，就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替天行道，别人是乱臣贼子，犯上作乱。
　　宇文千鹤一杆银枪杀得秦军不敢上前，但是由于寡不敌众，再加上体力不支，她带的士兵都被秦军杀了，她自己也被包围。
　　她用银枪撑着地，慢慢直起了腰，再次将银枪提在了手上。
　　秦军压过来，长长的刀逼近她，又被她的枪扫开。银枪过处就有士兵倒下，但是士兵又源源不断地包围上去。
　　宇文千鹤的头发散了，身上的银甲被划出了好几个口子，有血渗出来。
　　她的枪断了，枪尖上沾满了血，她将半截枪掷出去，力道之大，贯穿了两名秦军的身体。
　　枪没了，她又拔出了贴身携带的佩剑。握剑的手在颤抖，手臂上的伤口渗出的血顺着剑尖流下来。
　　慕容昭终于理解了什么叫，一个穷途末路的将军血战到底。
　　“想不到燕军中还有如此骁勇的女子，你是谁？”苻坚问道。
　　“宇文千鹤。”
　　“鲜卑宇文部的人么？慕容氏与你们素有仇怨，如今燕国已亡，你不如投降我大秦。”苻坚说道。
　　“做梦。秦军杀我父母，又屠戮大燕子民，我宇文千鹤与你们不共戴天。”宇文千鹤冷笑道。
　　“那就休怪朕无情了。”苻坚的手放下，秦军万箭齐发，宇文千鹤倒在了血泊之中，手中的剑掉在地上。
　　临死前，她向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才闭上了眼睛。
　　在她身后，是秦军带着两个小家伙过来，对苻坚说：“这是在燕宫里搜出来的，应该是王室成员。”
　　苻坚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停留了许久，然后说：“先关起来。”
　　年长一些的姐姐将弟弟护在身后，弟弟的手牵着姐姐的衣角，眼里满是仇恨与怨毒。
　　画面最后定格在苻坚玩味的眼神中，然后慕容昭就惊醒了。
　　这应该不是梦，这就是宇文千鹤的结局。万箭穿心，战死在邺城。
　　“最大的心愿？我最大的心愿上就是从战场上活下来，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还有一个心愿是你皇兄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这是今年上元节，慕容昭和宇文千鹤一起去济水放灯时，宇文千鹤对她说的话。
　　“大嫂，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慕容昭说道。
　　“我许愿是许给自己听的，神佛不愿庇佑也没关系，我自己会去争取。”
　　那时宇文千鹤将河灯放在水里，然后轻轻一推，灯就晃晃悠悠漂向了远方。
　　所以可能是神佛真的就不庇佑她了，她的这两个愿望，最终都没有实现。
　　慕容昭不管什么神啊佛的，至少宇文千鹤的其中一个愿望，一定能实现。
　　她一定一定不会血染黄沙，马革裹尸。慕容昭对自己说。
　　还有苻坚最后的那个眼神。
　　她曾经在大学宿舍里和网友激烈辩论过苻坚和慕容冲的关系，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
　　她坚持苻坚对姐弟俩的态度就是征服者对被征服的态度，以其为玩物，只不过由于二人的姿容，因此是比较受“宠”的玩物。
　　网线另一边的网友则认为苻坚和慕容冲是爱恨交杂，国仇家恨交织下又有真心，非常好品。
　　慕容昭默默翻了个白眼，问ta怎么看苻坚兵败以后慕容冲造反这件事。
　　ta说，这一点就更好品了。两军对峙，苻坚赠一领新的锦袍给慕容冲，希望他顾念旧情，慕容冲却震怒，这说明他心里有苻坚。
　　慕容昭回，这难道不是说明，慕容冲非常恨苻坚将他当做男宠吗？
　　那边说，不，这说明慕容冲对苻坚是爱恨两难，无法放下。
　　慕容昭知道，ta的逻辑已经形成了完美的闭环，多说无益，于是单方面终止了这场辩论。
　　客观来说，慕容冲是有点儿惨。
　　十二岁时遭逢人生剧变，成为了苻坚的男宠，后来好不容易等到了复仇的这一天，苻坚死了，自己后来也当上了皇帝，但是后世人提起他的时候，还是对他和苻坚的恩怨情仇更感兴趣。
　　虽然她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弟弟皇帝当得也不怎么样吧，还被打上了“毒暴”的标签。
　　慕容昭一直觉得，他在关中纵兵劫掠，导致“人民流散，道路断绝，千里无烟”，除了他本身就有这样的残忍基因，还有就是被苻坚逼的。
　　这是一个被施加暴力的人心理发生扭曲以后，用暴力对待别人的故事。
　　苻坚的心里，慕容冲始终是奴隶的身份。他亲口说，悔不该不听王猛的话杀了慕容冲，才让他这个“白虏”造了自己的反。
　　至于慕容冲，如果给他进行心理侧写，那就是心高气傲阴暗扭曲的美少年，挺时髦的人设。
　　无所谓了，反正有她在，以上事情都不会发生。
　　一个能当画儿看的美少年总比杀人无数的美恶魔好吧，为了慕容冲能在一个健康的环境里成长，这苻坚还是杀了好。
　　至于她的小妹妹，还在襁褓里的慕容婺，历史上的清河公主，慕容昭打算将最好的东西给她。
　　她想得很清楚。自己不会生育后代，所以要培养妹妹做将来接替她的人。
　　“婺”字很好，文武双全的女子，对她的非常美好的祝愿。
　　慕容昭惊醒以后就在想这些事情，此时东方已经泛白，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她干脆起身洗漱，换好衣服，用过早饭之后早早就带着文卿去见可足浑青羽。
　　“殿下，我们这么早就去打扰皇后娘娘，是不是不太好？”文卿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说道。
　　“无妨，母后宫里有一池红鲤，我们可以先去给鲤鱼喂鱼食。”慕容昭看着文卿，就知道她是还没有睡醒。
　　“遵命。”文卿又打了个哈欠。
　　“你昨天晚上，有做什么事情吗？”慕容昭狐疑地看着她。
　　“没有，就是没睡好。您回来我太激动了。”文卿回答道。
　　“那你回去再睡一会儿？我一个人也可以去。”慕容昭说。
　　文卿连忙摆手：“多谢殿下，这就不用了。”
　　两个人一路上说着话，马车到了后宫前。
　　再往前，就得她们自己走了。
　　两个人一路上走到了可足浑青羽居住的宫殿，门口的侍卫见过礼之后就放她们进去了。
　　这个时辰，可足浑青羽还是休息，慕容婺在偏殿里由奶娘照料。
　　慕容昭和文卿走到了红鲤池前，里面的红鲤游来游去，见到有人过来，一下子散开，煞是好看。
　　“真美啊。”慕容昭赞叹道。
　　“殿下平日里见到这池红鲤，反应都是淡淡的，怎么这次打完仗回来，夸起它们来了？”文卿问道。
　　“见多了死人，自然看什么都觉得好看。”慕容昭回答道。
　　文卿一时间没有接话，慕容昭默默感叹自己这种“把天聊死”的天赋还真是强大得可怕。
　　正在这时，偏殿里传来了孩童的哭声，两个人连忙走了过去。
　　奶娘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哄，但是成效甚微，小慕容婺一直在哭。
　　“要不，让我来吧。”看着满头大汗的奶娘，慕容昭轻声道。
　　文卿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殿下从奶娘怀里接过慕容婺，熟练地哄着。
　　慕容昭表面上一脸淡定，心里也很慌。毕竟这是她刚从百科全书里调出来的知识，“育儿神经”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哼歌？哼什么歌？她这几天脑子里都是宇文千鹤教给她的那支小调。
　　不管了，军歌也是歌。于是慕容昭抱着慕容婺，哼起了那个苍凉悲壮的北方民歌。
　　“月满山，雪满坡，二十年来从军征，还乡难......”
　　听着抱着自己的人哼的这首歌，小小的慕容婺慢慢地不哭了。她伸出双手挥舞着，好像听懂了慕容昭在唱什么。
　　慕容昭心念一动，对她说：“叫姐姐。”
　　说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慕容婺现在才五个月大，这要是能喊姐姐了，慕容昭可能得和她对一对“符号看象限”的暗号。
　　“殿下这有点儿强人所难了吧。”文卿小声地说。
　　“咳，那什么，既然已经哄好了，那麻烦你喂她喝奶了。”慕容昭对奶娘说道。
　　奶娘从慕容昭怀里接过慕容婺，感激地说：“多谢公主殿下。”
　　“殿下，皇后娘娘已经洗漱完毕，请您过去。”正在这时，可足浑青羽身边的贴身宫女过来说。
　　“知道了。”
　　慕容昭和文卿一起去了正殿，一进殿，又是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文卿有些激动地压低了声音：“殿下，我想起来这香是什么了！”
　　“嘘，待会儿说。”慕容昭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