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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71 章 ...

  •   “人跑了。”陆芫狸焦躁地皱着眉,带来一个坏消息。

      “跑了?她自己跑的?”岑墨安的声音没有情绪,但在陆芫狸听来却无比刺耳。

      他到底还是在怀疑她的。

      陆芫狸尖锐的眼神扫过岑墨安的脸,但一接触到他平静如水也冰冷如水的眼神后,自己又先心虚了起来。

      她是明教的人,为家族做任何事都没有错。

      但现在,她越欺骗越隐瞒,反而有一种感觉在心底快速滋生,让她很不好受。她觉得自己正在做着对不起孟盏的事情,而孟盏曾经将后背交给了自己。

      “…我也拿不准。论伤势,她就算是自己跑,也不该没有引起一丝骚动,直到客栈的人发现柴房门口那两个汉子已经毙命才发现。”

      “那个怪物…”岑墨安停顿了一下,还是改口,“你娘亲,她向来独来独往吗?”

      陆芫狸摇摇头:“她没有对我说太多。她背后有谁,我不清楚。”

      事情发生得太多,一件接着一件,根本就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耐心,一件件铺开来捋一捋。或许并不是事件本身有多复杂,而是繁杂的表象骗过了大家的眼睛。

      所以岑墨安决定,自己来带这个头。

      他又在泡茶,徐徐地啜上一口,理了理思绪,把那些曾经亲眼所见的诡异之事事无巨细地重新展开。

      “我和我师姐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长安城外一个叫安康镇的小镇上,当时那个小镇瘟疫肆虐,男人几乎都死光了,而女人四散逃离,被早已埋伏在四周的歹人捉去,成为了血葫芦的供应源…

      我们碰巧在一间宅子里捡到了两个‘幸存者’,一个就是你的娘亲,另一个你也认识的,就是石秀才。

      那间宅子的主人姓石,暴毙当场,我们不敢靠近,所以没能细瞧出什么来。而石秀才又声称自己是死者的侄子,哭得肝肠寸断,我们便未多想。她在帮会里常吃的那只血葫芦,想必当时就在安康镇外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正一支一支地被‘生产’出来。

      但那个东西,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遇见她们的第一晚,石秀才,就送给了她一支。我们进了帮会,石秀才又给了她一支。”

      “石天矶那家伙有鬼!他又不是卖糖葫芦的,手里居然有血葫芦,莫非他也是长生门的人?可他一直并未受到帮会重视,还比我们更早出城离帮,看起来什么也没得逞。”

      陆芫狸的推测简单粗暴,虽然她完全搞不清楚这些线团一样弯弯绕绕的诡异现象背后到底有什么意图。

      岑墨安点点头,认可陆芫狸的猜想,接着说:“他这个人的行动,看起来都是无奈之举,实际上,桩桩件件分明都是他主动为之。他一定已经得到了什么…是什么呢?”

      “石宅…石天矶…”

      陆芫狸心里咯噔一下,她的脑海里不知为何闪现了‘石天翼’的名字,那是爹爹手下一名卫队长的名字,他对爹爹忠心耿耿,统领着一只三千人有余的卫队。

      她未曾见过这个卫队长的真容,因为石天翼的部队并非明教总坛的近卫军,而是负责隐藏在外,随时接受圣火令调动的一只神秘的外援部队。

      就比如说,逐鹿中原,围剿长安的时候…

      “不可能的…”陆芫狸低声讪笑。

      天下姓石的人何其多,那个石天矶分明就和长生门有关,哪能又和明教扯上关系?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除非…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甩了甩头发,又把关注的焦点扯回了阿曼太身上。

      排除阿曼太自己逃跑的可能性,那就还剩两种可能。

      长生门的人救走了她,一来,是需要依赖她给出的药浴配方才能继续完善和维持那个惨无人道的制‘血’实验,二来,是要依赖她独一无二的能力,更快地锁定孟盏的位置。

      但是显然,阿曼太并没有完全服从于长生门,她一直只在为自己的私欲服务。长生门已经在独立实验血葫芦,效果显著,似乎对她这样一个控制不了的药引‘竞争者’,应该更想要灭口才对。

      那就只剩另一种可能,毕竟他们才刚刚见过面,陆芫狸很清楚他们一定没有走远。都想得到孟盏,都想得到制药之法以获长生,可光有药引却没有制药之法,是没用的。阿曼太不就是那个活的‘药方’?只要他们有办法让她开口…

      “去哪儿?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岑墨安鹰一般的眼神盯住陆芫狸,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站了起来,姿势好像赶着出门去找谁似得。

      不错,乱七八糟的信息越来越多,她的头都要炸了。现在到底是要怎样?她已迫不及待想找爹爹出来确认心中的疑虑,一刻都不能等了。

      “阿狸。”

      这一声轻唤引得岑陆二人皆是呆在原地,面露喜色。

      孟盏哆哆嗦嗦地支起身子,扶着床边,好像大梦初醒,直觉得头脑仍昏昏沉沉,问:“阿狸,我睡了多久?”

      “不久,一天一夜。你累坏了,多睡恢复得快。”陆芫狸一个箭步,抢在前头扶上了孟盏。

      孟盏苦笑,再睡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个梦魇,竟把她困得更久了。难道这种能力,真的会有次数限制。在自己无法预测的某一天,她终将丧失一切记忆和知觉,困死在梦魇里醒不过来?

      “逍遥哥哥是不是来过?我好像见到他了!他握住我的手,让我放下过去。他在哪儿?”孟盏猛然想起了梦魇中那股温暖的力量和熟悉的声音,她一把扯住陆芫狸的衣服,焦急地问询道。

      陆芫狸微张着嘴,欲言又止,她向岑墨安努了努嘴:“没有什么逍遥哥哥,是岑兄。”

      孟盏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解释道:“有的,你信我,他一定还活着,而且就在这里。”

      刚苏醒的身体还禁不起突然的情绪波动,孟盏面色发白,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好好好,我信你我信你。”陆芫狸赶紧哄她,心里发愁,要是孟盏死活就要见那个逍遥哥哥,上哪儿给她找去啊?

      “那人早已死了。”岑墨安轻飘飘地说。

      陆芫狸感觉到怀中的孟盏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她瞪向岑墨安,咬牙切齿:“你可真会说话…我这边才哄好…”

      这家伙真是奇了,人未醒的时候寸步不离,着急的什么似得。现在人醒了,却躲得远远的,一副事不关己酷酷的样子,还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矫情什么呢?!

      “有的人呀,握住你的手守了一夜,滴水未进。”陆芫狸一边将一碗红枣粥送到孟盏嘴边,一边故意抬高音量说道,“现在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啊。”

      孟盏探出头,瞧了瞧岑墨安,虽不作声,眼神里却已似星辰变幻。

      “岑…大哥…,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的?”

      岑墨安侧过脸,声音忽然沙哑:“不认识。”

      他将一杯茶一口饮尽,润了润喉。

      “你说谁早已死了?”孟盏推开红枣粥,直直地盯着岑墨安问。

      “你的…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他早已死了。他让我告诉你,反复陷在过去里面,不愿走出来,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会有什么帮助。莫要再作茧自缚!”

      “你知他是什么人?你又是他什么人?!”孟盏问得更急。

      岑墨安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下子站起身,冲到孟盏面前,一字一顿道:“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当然也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又如何?”

      他的语气尽是冰冷无情,可眼中却又有几缕不忍和痛苦在闪动。

      孟盏的眼圈红了,可是双眼还是充满不甘和愤恨,她紧紧抓着被褥,几乎要将它扯破。

      她歇斯底里地吼道:“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跟我说?!你让他来亲自跟我说!”

      “别这样…”陆芫狸轻扶孟盏的背,试图松开她紧攥着被褥的手,那手心里满是冷汗。

      岑墨安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却也像费了很大的力气似得,居然喘着粗气。他的眼神里很快找不到了刚才的不忍,取而代之的是恨铁不成钢。

      “你这个样子,他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想见你。没有他你就不能活?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岑墨安的话越说越重,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轻,越来越缥缈。

      “他认为我在作践自己?”

      孟盏昂着头,闪闪发光的眼眸里波涛汹涌,她满脸的不可思议。‘作践’二字一出口,似断了一口气,心疼到不能再说下去。

      她疲倦地看了看岑陆二人,问:“连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我有愧,是我自私,我不求理解,不求原谅。就算要我死,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我不想到了地府,还是个糊涂鬼…”

      “胡说什么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陆芫狸以为孟盏在说气话,她听不下去这些晦气的话。

      孟盏疲倦地笑了笑:“没有人可以陪伴另一个人一辈子的。从知道他死讯的那一刻起,我才明白这个道理。每个人生命里的困惑,和难题,终究是要自己去面对的。”

      “你能明白就好。”岑墨安缓缓地坐下,心头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却没有感到轻松,而是袭来了一阵莫名的空虚。

      这间上等客房忽然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刚才三人激烈的争执都不曾发生过。仿佛连阿曼太的事情也被抛诸了脑后,没人还去管她的死活了。

      三个人各怀心事,有口难开。

      “那你能告诉我,逍遥哥哥从小别客栈被掳走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或许连他被掳走的原因,你也都知晓?因为姜芙蓉嘴里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令人意外的是,孟盏居然并未被情绪裹挟,她的眼睛充满了炙热的火焰,可是她的声音却让人冷得发抖。

      她一定要搞清楚,令她的命运彻底崩盘的那件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她也无比确定,岑墨安一定能给她答案。即便他的容貌、他的身份,在她的记忆中无从搜寻。在别人眼里,她只是个咬定陌生人不松口的偏执狂。

      岑墨安意识到,这段日子,他一直以为孟盏还是原来那个孟盏。他从未料想到,她已变得更坚定,只是没有人知道这种变化是何时发生的。或许连孟盏自己也不知道。

      陆芫狸不再劝,她忽然起身,再一次确认窗和门都关好。

      就像孟盏昏迷时那样,陆芫狸像个守卫一般静静地侍立在旁,也不打算离开,她要听听看,困扰孟盏至此的那个‘梦魇’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你将身世瞒了他,他也有事瞒着你。你们彼此,其实互不相欠。他的‘结局’,虽看似因你而起,其实与他自己、与挽花山庄,才是真正脱不了干系。”

      孟盏忽然觉得眼前的岑墨安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老人。

      他历经沧桑,饱经苦难。别人以为他轻描淡写讲述着的故事,只是故事,其实都是他心上深不见底、永不愈合的伤痕。之所以云淡风轻,也不过是还可以骗一骗自己,好留些苟活于世的勇气。

      毕竟大多数人,哪怕被打压被摧残的还不如污泥里的一条虫,当真的遇到生死抉择,仍然会想尽办法活下去,即便他早已失了斗志,失了灵魂,失了尊严。

      当时若能一死了之,把生命的画笔停在辉煌的高点,或许还能被她看作为英雄。但是生的本能,会把一个人活生生地变为狗熊。

      叶逍遥就是如此,他舍不得死,放不下生。他在孟盏面前藏的很好,做她心里最坚强的靠山,竟无法与自己高高在上的自尊和欲望和解,他也同样不知该如何面对所有的变故,干脆就选择了逃避。

      换一张脸,换一副躯壳,换一个人生。

      而故人的‘念念不忘’,对‘重生’后的他而言反而成了魔鬼的枷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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