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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 ...

  •   我开着车,心里波涛汹涌,对每一个相会的车辆都投去愤恨地一撇。我感到自己处在一个困难的境地,走也走不出,奋力地挣扎,痛苦加剧,无可排解。在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我咬着牙将车子停下,骂出:“我操。”
      我感到难受极了,刚刚老刘的教导和桐伟真诚的告诫交织在一起,撕扭乱扯,像个风化了的麻袋,一阵风吹变为灰烬,像沙子一样洒在我的心底,又混又杂,无法理清。绿灯亮起,我一脚油门车子跃出停车线,差点撞到最后一个通过路口的电动车,我下意识地急刹住。骑在车上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子先是一惊,然后斜着脑袋死盯着我,嘴里碎碎叨叨。我呆呆地看着他佝偻的脊背,心里的怒气无增无减。直到听到后面的鸣笛才被叫醒,踩着油门穿过路口。
      我尽量使自己注意力集中,好好开车。但似乎一下对脑子没了控制力,时间稍纵思绪也跟着飞出好远,浑浑噩噩地总算回到小区。我一边上着楼梯,一边掏出烟来吸,一抬头一个身影正靠在墙上吸烟。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心理作用的缘故,我看他正在瑟瑟发抖。
      我愣了一下,没有叫他名字,机械地把衔在嘴上的烟点着。黄昆看到我的模样并未表现出惊讶,些许的内疚写在脸上。我走向咖啡色的防盗门摸出钥匙打开,走了进去,黄昆却没跟进来,许是愧疚。我头也没回,手扶着鞋柜换拖鞋,说道:“进来吧,来都来了。”然后听见身后踢踏的声响,跟着是防盗门“嗒”一声沉闷地关住了。
      我从卧室里找来烟灰缸,坐进客厅的沙发,打开电视,一套动作极其娴熟。黄昆倒了两杯水,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并非出于讨好,只是自己渴了,顺带着给我也捎一杯。
      电视上正播放姜文的《天地英雄》,在茫茫戈壁上,保护舍利子的革职朝廷军官和一群穿着白色长袍的响马子强盗大喊着厮杀成一片。我嫌有些吵,把声音调低,“怎么没见你的车子?”我看黄昆脸上的难色加深,打破的沉默问道。
      这声音像是救命的号角,把黄昆从死沉的阴郁中拽了出来,他放下暖手的玻璃杯,将束起的衣领解开,缓慢地说:“我打车来的。”
      我问他,“车子又抛锚了?”本想当句玩笑来说,可实在没那个心情。
      他说没烟了,我把烟盒扔给他,他点上一支,吸了一口,平复情绪说:“成成找我找得太紧,他认识我的车子,怕招事儿就没开。”自我与他相识以来从未听见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简直是绝望。过去哪怕出了天大的事儿他都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而这一次他害怕了,就写在脸上,不遮不避。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眼角被打伤的痕迹,手背上也有几道淤青,许是屋子里暖气太足,以至于可以清晰看见他皮肤下的动脉一跳一跳。我猜想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我刚要开口问话,门铃响起,我条件反射地看看墙上造型简易的时钟,时间尚早孙曼菲还没下班。但这两天她为了照顾我,尽量提前回来。我打开防盗门,站在门口的是洪翔宇,嘴皮上也叼着烟。我让开空隙让他进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黄昆,他表现出的并不是出乎意料的惊讶,而是多天未见生死未卜的好友一脸担忧。
      “还行?”洪翔宇用夹着香烟的手轻轻拍了黄昆的肩膀一下,坐到两个单个沙发中间的长沙发上。由于坐下的动作太猛,以至于抬起的双脚踢到了玻璃茶几上,烟灰缸一震,细灰四落。
      黄昆挤出点微笑说:“能囫囵地活着就不错了。”
      这时,洪翔宇察觉到黄昆的伤势,凑上前查看,然后一笑说:“屋子里仨人,俩人都挂彩了,我落伍了。”
      黄昆看我一眼,有些惭愧,说道:“老徐比我严重,那帮天杀的小子。”
      “不严重,比起我在里边的模样俊多了。”洪翔宇说这话时,颇有些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意味。
      我问洪翔宇,“你不是算准了来的吧?他前脚进门你后脚跟上,够默契的。”
      洪翔宇一笑,使了个眼色让我看黄昆,“哦,是我打电话让他来的。”
      一听这话,我有些气恼,带着愠怒地说:“你为啥不给我打个电话啊?否则我恐怕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我话中带刺,本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看到黄昆后浑身便燃起怒火。
      “我手机丢了,喏。”黄昆把一只旧的老式诺基亚平板手机撩在茶几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洪翔宇喝了一口我杯子里水,含含糊糊地说:“老徐你别问了,让他系统讲讲。”然后拿眼望着黄昆。
      黄昆咽了口唾液开始了讲述,“那天我和几个朋友吃了饭,本想回去睡觉,但他们非要去唱歌。唱到一半儿,我困得不行,就先走了。刚一出KTV大门,一帮比咱们年龄小点儿的小子就围了上来,有七八个吧。”
      “哟,主角就是不一样,围攻的人都多。”洪翔宇开玩笑地说。
      “上来就叫我的名字,吃饭时喝白的,在唱歌包房里又喝啤的。脑子不清醒,就答应了一声。他们二话没说,上来就打。我挨了几下后才清醒过来,那时候凌晨一点多,街上没什么人,我求救都没人理我。我手脚招架着,也还了不少打。但他们人太多,我根本顾不过来,找了空隙撒腿就跑,跑上凯旋城二楼,越跑越黑,最后钻了个死角。他们眼看就过来了,我心一横,跃过栏杆跳到了影城的宣传牌子上,从柱子上滑了下来。你别说,我真不知道自己还保留着高中时的身手。然后就往一中北边那条路上跑,穿过愚公路进了郭庄,身后的喊叫声渐渐浅了。”
      “听着跟电影似的。”洪翔宇靠在沙发上说道,我看着黄昆,示意他继续讲。
      “我在村东边的菜地里窝着,那天没月亮没星星夜色黑得很,我穿的也是一身黑。”说着他拽拽身上的衣服,表示就这身儿。“但他们也没追来,我就在村子里逛。那片现在房地产开发正火热,村里多了不少小旅馆,找了个门牌不起眼地开了间房。”
      “你没再找个女孩子消除一下寂寞?”洪翔宇问完自己笑了。
      “你真别说,晚上确实有点按捺不住。为了增加客房数量,老板也就是那院子的主人,用简易板材把一个房间格成了两个。隔壁一晚上就没消停,那女的声音又粗又大,别说在隔壁,就是在院子外面怕是也听得清清楚楚。”
      黄昆说到这里,我的□□微微起了反应,“那是够难捱的。”我说着把身子前倾,以掩盖自己□□的部位。桌上的烟盒里没了烟,我进卧室里翻箱倒柜找出不知何时抽剩下的半盒□□,取出一支,将烟盒扔在桌面上。
      “你那时候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你麻烦了吗?”
      黄昆闭着眼睛,频率很慢地点着头说:“在挨打的中间,我听到其中一个人说我把成成的妹妹给弄怀孕了。”他的眉宇间透出疑问,表示自己也吃不准。
      我和洪翔宇纷纷瞪着眼睛,这个答案虽则没有跑出我俩猜测的诸多可能性,但还是吃惊得很。我吸了口气问道:“成成没有妹妹吧?”
      洪翔宇点着头说:“我也记得没有。”
      黄昆无辜地拧着五官说:“就是吧?我思来想去,真不认识什么成成的妹妹。”
      我脑子里猛地蹦出来一个念头,立即说道:“是不是去年十一月份的那次?就是王雯找你事儿,你把腿伤了。”
      黄昆忽然情绪激动地说:“前两天那姑娘又来找过我,说之前是故意跟我来那么一出,就想拆散了我和王雯。我一气之下,打了她一耳光。但她叫张小玉,成成压根就不是一个姓。”
      “那可说不定,可能是跟成成好过,就认作妹妹了呗。”洪翔宇语气老练。
      我无奈地一笑说:“这顿打挨得怎么这么冤呐?”
      “我的错,可我连跟头栽哪儿了都不知道。”黄昆躺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呼气,像是解脱了一般。
      “你说实话,那次腿摔伤以后,你又出去胡来了没?”我问得很郑重。
      黄昆摇摇头,我再次问。
      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我点着头,洪翔宇摆着手说:“不必追究是哪个女人了,问题是事情已经闹到今天的地步了。下一步咋办?”
      我和黄昆同时叹了口气,心里没了着落,为了排解这种可怕的心绪,我问:“王雯知道吗?”
      黄昆摇摇头,我在快捷酒店的时候给她打电话说:“说出差了,走得急没打招呼。”
      “她信了?”
      黄昆烦躁地说:“她有什么不信的,老实得犯傻。”
      他的话倒不假,王雯是我们认识的女孩子中最单纯的。
      “那天晚上我在房间里窝了几个钟头,六点多退房出了村子,打车到南华街找了个快捷酒店住下,那边不是成成的地方安全点。我住了两天,身上的钱花基本光了,觉得风声也不太紧了,就出来复制了张手机卡,买了个旧手机就跑你这儿来了。”
      他也许觉得我的态度不够信任,或是没拿出多年好友该有的慷慨义气,说这番话时带有怒气。
      事情到此为止,虽然黄昆说的起因让人拿捏不准,但至少也大概搞清了来龙去脉。我们三个都沉默着,目光没有交会,各自思考着对此事的看法,以及黄昆所述的真实性。
      黄昆到饮水机前接了半杯水,走近了问我,“你的伤怎样了?”
      我看也没看他说:“还成。”
      洪翔宇说道:“老徐的遭遇跟你差不多,在他单位旁边的胡同里被打了,没你那边阵势的大,就四个人。可看样子他这边下手狠多了。”
      黄昆心有不服地说:“我那是跑得快,否则恐怕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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