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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   经过剧烈波动后平静下来的水面像是仙境一般冒着水蒸气,在我们周遭升腾飘荡,给人宁静安逸的感觉。耳边的锅炉声也间歇了,但依然水雾浓浓,屋顶上方三个灯罩射出淡黄色的光芒神秘而悠远。这时,搓澡工人中带班儿的秃顶男子,抗着一把人字折叠梯缓缓走到第四个灯罩下,支好梯子爬了上去,横坐在顶部。由于地面湿滑他的动作格外小心,我也看得提心吊胆,当他把新的节能灯泡换上去时,射散出白炽的灯光显得肃穆,罩上灯罩就大不同了,暖暖的色彩更加符合澡堂子的气氛。
      我专注地看完全过程,在水中用手肘杵了杵洪翔宇说:“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
      “什么?那个灯?”我分辨不出他是在幽默还是真没明白。
      我思考一番,组织好语言说:“你出狱后我们一直应你的要求没有联系你,希望你有个缓冲和自我说服的过程。我很感激你在遇到麻烦时给我打电话,我怕的是你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属于你的世界,现在呢?找到答案了吗?”我说话时,全程都在注视着水面,并未看他。
      “你了解我的,我怕的你都知道。我以为自己可以独自走出多年前的阴影,独自面对新的环境,然后以一个全新的自己面对你们,但我失败了。这些年我失去和正常社会的联系,自己应对事情的能力也退化了。有时候想想里面的生活似乎更简单些。”他语气中带着晦涩。
      黄昆转过身子说:“但你必须面对现在的世界,就像当年你不得不适应狱中的生活一样,这都是上天判的刑,而且必须服刑。”
      洪翔宇点点头没有回答,我又补充说道:“还记得你当年的样子吗?”
      “准流氓?”洪翔宇自嘲地说道。
      “差不多,痞性得很。每个人都是从那个年龄慢慢成熟起来的,既然你错过了这几年时光,就把它补上去。不怕你速度慢,只要你肯向前走,更不能一个人憋着,会霉臭的。”我的话引来黄昆的频频点头,像海盗船一样。
      “其实我这些年也想了很多,在里面最多的就是时间,但很多想法出狱后都变得不合时宜。”
      我把左右手臂分别搭在他俩的肩膀上,仿佛少年时期表达好兄弟情深意切。
      “放心吧,你不是一个人。”
      泡完大池,我起身往桑拿房走,黄昆也跟了来,洪翔宇从来不蒸桑拿。这个桑拿房里的湿度没那么大,但温度却高得厉害。我坐在长椅上,感受着这热辣辣的空气在我周围灼烧着我的每一寸肌肤。
      黄昆满头大汗地扭过头来说,“喂,其实我觉得孙曼菲不错。”
      “咱不聊这个好吗?”我想回避,但黄昆根本不把我情愿与否当回事。
      “比孙晓慧强多了,那可不是省油的灯。论长相吧,孙曼菲略胜一筹。我不了解孙晓慧,但听过她的一些事儿,反正不太好。”我倒是想听听孙晓慧的传闻,但黄昆这时却戛然而止,我若多问就有特别关注的嫌疑,所以只得缄口默谈。
      “我对王雯怎么样?叫你说说。”黄昆说得很自信,不过在这方面他确实做得挺好。由于自身性格的原因,他常常会让女友担心生气,但对王雯的爱情绝对算是死心塌地,毋庸置疑的。前提是那次酒后出轨是被陷害。
      他看我默认了,就接着说:“对自己的女人一定要好,人家年纪轻轻的凭什么跟你,一没钱二没权。王雯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我酒早就醒了,绝对是真心话。你也要对你的女人,也就是我弟妹好,无论是哪个,我们做不了你的主,但能做支持你的主。”
      黄昆这个话题起的太沉重,我原本就对今天怒斥孙曼菲就感到懊悔,心里已经骂过自己一千次,现在又提起更加令我心里难受。为了不再深入交谈,我只得找个话头搪塞过去,“占谁的便宜呢?你该叫嫂子的。”
      这话对黄昆最奏效,他立即反驳道:“你别仗着面相老就说自己年龄大,告诉你,老子比你大三天!”说完他走了出去,身后带着一阵腾腾的水蒸气。
      我走出蒸房时浴室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因为前天刚刚洗过澡,所以并不必搓澡,但黄昆可不答应,他向癞皮狗一样张开双臂把在过道中央,央求我躺在搓澡床上,要挟我若不照办,就把我摁到大池里喝这味道十足的浑汤。无奈我只得趴到搓澡床上,强调了好几遍说:“擦擦后背得了。”
      黄昆一下手我就知道大事不妙,这是个新搓澡巾,估计是黄昆在售票的老头儿那里新买的,上面粗糙的纹理仿佛砂纸一般。他几乎是把手使劲儿按进皮肉里,然后缓慢向前推进。所到之处像是被火烧灼过一样,热辣辣地疼。
      我声嘶力竭地大叫着,那声音如上了电床的猪一般,好在这里除了我们仨几乎没人了,否则人家真当出人命了。我扎挣着要起来可黄昆用上身使劲压着我,右手不断搓擦,好在力道没那么重了,应该是他压着我分散了些力气。
      当我从床上爬起来照镜子时,发现背后通红,有些地方甚至微微淤血,我拿手在空中点着黄昆说:“你真他妈狠,轮到我了吧?”这话可把他吓坏了,他开始不住地绕着圈儿在浴室里逃跑,拖鞋掉了就赤着脚。在我之前同样遭此毒手的洪翔宇,也帮着又堵又追。最后没了退路黄昆索性跳进池子里,坐在角落,怎么也拉不出来。
      当我们还在嬉闹时,一个年轻的搓澡工走了进来说:“我们该放水了。”
      黄昆趁着我俩分神的空当,淌着水跑出了浴室。我和洪翔宇相互看一眼,悻悻地跟了出去。虽然浴室里没了人,但更衣室里有各种不同形状的肉条,横七竖八地躺坐在床上。我们三个因为没有毛巾,只得站着等身上的水珠蒸发。一开始感觉很冷,但当干了大半后就浑身热乎。我们在角落一张单独的单人床上,裸着身子排列坐好,我取出烟,三人各点上一支一边吸一边同这群中年人一起看电视。
      这是个剿匪记,有军人有土匪,土匪也分好坏,还有些谍战的味道。是好是坏一眼便能分清楚,各种言语动作的特点,比脸上写着“我是好人坏人”还要奏效。
      一个长相很正派身着崭新军装的男人,拿着枪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准一个穿着花棉袄的漂亮女人,从着装和皮肤的细腻程度看,我怀疑这跟战争没有半分关联。这两位明显是正面人物,男人开枪的一瞬间我感受到洪翔宇身子打了个冷战。我本以为他这一枪是朝天放的,但这次编剧没有按规矩出牌,女人应声倒地,殷红的鲜血从左胸前流出。这让我也有些目瞪口呆,跟着屏幕中围观的群众一起惋惜。
      可当我还没完全信以为真,剧情就再次回到正轨。在一间简陋但陈设崭新的屋子里,男军人向刚刚已经就义的女人嘘寒问暖,得知对方身体没事后,便温柔地夸她演技好。二人眼中缠绵的情愫相互交流,毋需语言来表达他们的关系。
      顿时,我大声笑了出来,屋子里的人全都好奇地回望着我。身边的洪翔宇用身体轻微地撞了撞我,表示让我收敛一些,可他越是警告,我就越想笑。
      为了避开众人的视线,我面对着衣柜穿衣服。三人整理完毕,出了澡堂的门儿,洪翔宇问我是不是洗澡水喝多了。
      我笑着说:“你看剧情傻不傻?真是演戏,那时候还有中枪流血的道具啊,真编的出来。一个个穿得像是地主一样,偏在那儿装出一副革命党人的架势,动不动就牺牲自己成全大家,傻到家了。”
      “娱乐时代嘛,不必当真,有人愿意拍,就瞎胡看呗。”黄昆跺着脚,满嘴白气地说。
      “是呀,娱乐不了他人就娱乐自己呗。”
      “谁都知道假的可以,但看电视嘛,就图个消磨时间。”洪翔宇总结式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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