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悟爱》木子羲妖

101、第100章

　　金基范收到崔始源的信的时候，笑得苦涩。其实离开是一开始就打算好的，但看着崔家二老似乎有了认可的意思，他也幻想过两人真能一直在一起。只是崔夫人憔悴的样子让他还是决定离开，即便这样自己的心会痛，崔始源的心会痛，但还是要离开。今后的崔始源，会在父母的关爱中娶妻生子，过上正常的生活，而自己不会再来打扰，即便他说着“盼君归”。

　　回了家乡，金父对其憔悴的神色很是担心，也问过是不是去杭州的路上由于自己只有一个人被崔始源给欺负了。金基范只是笑笑，带开话题扯些有的没的，金父知道这孩子的脾气便也就不再提起。

　　一转眼过了六年，金基范已近25岁，仍是未成家立业。前些年的时候还每天都有媒婆进出，现下已经没有几个在坚持了。即使对金基范一直坚持不肯娶妻有着不解，金父也没好去问，只是私下里找着全喜和张联问了那段时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出于父亲的直觉隐约的猜到了内情，于是不着声色的凑到正看着书的金基范身边。

　　“儿子，什么时候去趟杭州？”

　　“干嘛？”自打回到家乡，杭州也好，京城也好，洛阳也好都是金基范的痛处，即使是从小爱吃的那家馄饨他也已经不常去光顾。

　　“只是听说三月里的杭州美得很，想着带你一起去看看。”

　　“不过都是些山水，那的都是一样，没什么好看的。”金基范合了书本，看向金父，想要弄明白他此时的真正意图，“怎么突然想到要带我出去？”

　　“你出去一趟后回来居然还和我说你只想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的由着我养你，我觉得你的阅历还不够。”

　　“已经很够了…”

　　“基范，你是我的儿子，不管你是做什么样的决定，即使我不能完全同意，我也会努力告诉自己要成全你。要是真的喜欢上了谁，那么就不该放弃，不然你会后悔。”

　　金基范微微移开视线，轻叹口气：“不放弃就不会后悔吗？娘走的时候你不也在后悔？”看着金父变了脸色，金基范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娘随着爹私奔后一直再未见过外祖父母，这是她在离世时唯一的遗憾，也是金父最大的痛，“抱歉，爹…”

　　“没事。”拍了拍金基范的肩，金父转身离开，“你再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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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金基范做了梦，梦里有许久未曾出现的崔始源，带着那样让人沉醉的笑唤着他的名字，叫他去杭州见他。于是第二天，金基范收拾了东西准备上路，去看看三月的杭州有着怎样的景致。没错，他只是去看看杭州，不会与某人相见。

　　进了杭州城，金基范看着似乎没有改变的街道感慨着，上一次过来，身边有着一个人，拉着自己坐骑的缰绳兴奋的给自己讲解着。叹口气，金基范想着找家离崔家最远的客栈住了，还未迈步，前面却走过一顶轿子。风掀起桥帘，里面坐着的贵妇偶一抬头，惊叫着停轿，未等停稳便已经奔了下来，径直走到金基范面前。

　　“你是…金基范？”

　　“正是，不知夫人如何识得在下？”

　　那贵妇听着退了一步，问道：“你…可是来看崔始源？”

　　金基范抬头，惊慌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眼前的女子有着和他相似的眉眼，必是崔家已经出阁的小姐，这下…

　　崔静见着他的神色一时间变幻不停，似喜还悲，轻叹一声，转身又上了轿：“我正要回家，你一起来吧。哥哥他…已经不在了，今天是他的祭日…”

　　金基范不太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崔静回的崔府，似乎在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不属于了自己。心痛得要炸开一般，天地间的任何东西都已经不能再被他感知，他只知道那个他最在乎的人不在了，他最爱的人不在了，那个原本应该在他离开后娶妻生子好好生活的人不在了，再也不在了。不会再去握他的手，不会再去唤他的名字，不会再说他爱他，只要相信他就行了…

　　等着金基范回过神来，已是傍晚，自己正和崔静坐在原本他住过的临水的小屋里，只是已经改了格局，四周全是自己的画像，不同的表情，不同的神色，却都是栩栩如生。

　　看着金基范回了神，崔静笑笑，抬头看向将整个屋子染红了的夕阳，说道：“从小哥哥就疼我，好多漂亮衣服都是哥哥买给我的。他说我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孩…他走的时候都不许我穿孝服，他说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他走…可是那么疼我的哥哥却因为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人伤了心，伤了神，送了命…

　　“他说这一世来得不枉，遇着了自己想真心疼爱的人…即使最后没能等到你，他也会一直爱着你…

　　“他说他很庆幸上一次考进士时生了病，才能在这一次遇着你…才知道了人伤心的极限会是什么…

　　“你走之后他就病了，病得好重好重…爹爹看着害怕，要叫人去寻你，他却拦着…

　　“他说你是个性子倔的人，自己想明白了自会回来，反正他会一直等着你…

　　“他病好之后就把这改成了画室…每天画着你的像，笑着的，伤心的，生气的…你看，他都挂在了这里…”

　　“后来他染了风寒，再没好过，也还是不停的画着…去年的今天，他一边叫着你的名字一边走的…

　　“他说他从没怪过你，因为他知道，你会记得给他的承诺…不喝孟婆汤，会一直用金基范这三个他最爱的字活下去…不管转生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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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又过了好些年，金基范到了奈何桥边，他看着桥边向人们送着汤的孟婆，思考着要怎样躲过去，孟婆却先看见了他，微微一愣，然后笑着招手唤他过去。金基范似乎抗拒不了，不受控制的就走了过去。

　　“本来有个小伙子等了你好久，说是想一起投胎，但几天前被阎王发现他在阴间滞留得太久，便叫了人把他扔进轮回井里了。”孟婆说着递了碗汤给金基范。

　　“几天前？”金基范有些后悔，他是想过早些来找崔始源，但一想到崔家的二老和自己的父亲，他便不允许自己如此自私的下来。一晃便是好些年，等着崔静的儿女也已经长大成人，他才终能如了愿来到此地。

　　“应该是吧，不过我不确定，你也知道，在这里呆得久了，时间什么的便也就不那么清楚了。”孟婆看着金基范只是相着手中的碗，没有喝的意思，于是伸手又拿了回来，“你也和那小子一样不愿意喝吗？其实孟婆汤从来不是要强迫你们遗忘什么，只是带着今生的记忆去投胎，往往有着太强的执念，不易幸福…不过也随你。”孟婆说着从地上捡了块石头递给金基范，“奈何桥边的石头承载了无数已经往生的人的记忆，你拿着它，过奈何桥的时候就可以不受桥的影响，更好的保护你的记忆。好了，快点跟着过去，找那个小子去吧。”

　　“谢谢。”金基范接过，跟着人们上了桥，桥那边有着浓雾，让他看不真切，却让他无比的向往。

　　金基范总是在找着崔始源，每次入了轮回，只要睁开了眼，只要能够开始行动，便开始找崔始源，他欠他一句对不起，他欠他一句我回来了，他还欠他好多好多的我爱你。

　　那一世终于相见，自己却不能言语，只能听着他诉说，只能痴痴的看着他。崔始源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有着疲惫。那一世一世的寻找自己耗尽了心力，想来崔始源也是如此，而小彤的存在他也早就注意到了。这样子一世一世的追逐与寻找他并不厌烦，却心疼着崔始源的疲惫，心疼着他一世一世不停的找着自己，也内疚着那个无端被辜负的女子。

　　于是，那一次，他喝了孟婆汤，空着手过了奈何桥，叮嘱着孟婆再见着崔始源便告诉他他要他忘了自己，他要他遗忘所有，轻松的为自己而活。因为他已经忘了崔始源，以后的生命都只为自己而活。但是显然，对方并没有听话，又或者，孟婆早在崔始源来的时候便忘了自己的请求。

　　金基范伸手抚上趴在床边熟睡的崔始源的脸，心中的感动、欢喜与爱让他凝住了目光，贪恋的看着眼前的人。

　　感觉到爱人温柔的抚摸，崔始源睁了眼，看着金基范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松了口气，伸手覆上对方的手，唤道：“基范…”

　　金基范微笑，说道：“始源，我回来了…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基范…”

　　“我爱你，从来没有变过，即使我离开了你，即使我忘记了你，但我爱你，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将来也不会变…”

　　“基范，基范…”崔始源不知道要怎么去说现在的心情，只能上前拥了金基范在怀里，不停的呼唤着，带着满满的眷恋与珍重。

　　听着那一声声的呼唤，金基范湿了眼眶，嘴角却有着好看的弧度。

　　许久，待崔始源也安静了下来，金基范退出对方的怀抱，捧起对方的脸，送上自己的唇，再次低喃：“始源，我爱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