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倾月落》黑水无常

83、太子的交易

　　“萧贵妃没有收下那两份地契？”二皇子停下焦急地步伐，讶异地望向身后的随从，狭长的眸底露出一丝愠怒：“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她不收地契，你不会换个东西再往宫里送吗？”

　　二皇子一脚踹向随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第一天进府的吗？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不是，”随从一脸委屈，想要辩解：“是贵妃娘娘她……”

　　“好了，别说了，你退下吧。”暗处走出一名中年男人，身穿青色长袍，面目严峻，不动声色。

　　“殿下，萧贵妃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去为难一个小厮呢？”

　　“呸——她萧雅儿真不知好歹，在这种关键时候竟敢驳我的面子，来日我定要她好看。”二皇子怒目圆睁，恨恨道。

　　“殿下，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派人去瑶华宫里打探下最新的情况。”男人分析道：“萧贵妃没有收殿下的两份地契，就说明皇上还没有立殿下为太子的意向。”

　　“丞相，你说什么？”二皇子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江泊面色不善，但依旧忍下烦躁，继续说道：“殿下，您先别急。立储诏书没有下来，一切皆有可能。”

　　见二皇子脸色好转，江泊说道：“萧贵妃没有收下地契，但也没有放五皇子进瑶华宫啊。那就说明皇上昏睡许久，还没有明确的立储之意，那我们就还有时间。现下我们不是想着怎么去讨好萧雅儿，而是派人混进瑶华宫，看看里面的情况再从长计议。”

　　江泊眼神坚定，二皇子也开始相信了丞相的话，急忙朝府内走去，边走边喊：“羽书，羽书呢？羽书……”

　　为了能早点到达后院找自己的贴身侍从，二皇子急匆匆地走进庭园，要从两侧栽满了杏树的鹅暖石小路穿过去。他不断招手，喊着羽书的名字，江泊落后几步一直跟着他。

　　忽地二皇子噤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江泊试探地轻唤：“殿下？殿下？”

　　可二皇子依旧没有反应。

　　江泊稳步上前，轻轻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

　　一颗血色头颅从二皇子的脖颈上鼓溜溜地滚到地上，那双狭长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啊！”江泊吓得浑身顿时冒出冷汗，跌坐在地上，嘴里大叫：“来人，来人啊，二皇子出事了——”

　　“快来人——”

　　房顶上黑衣男人轻蔑地看了眼院子中央的尸体，金色的面具流光一转，他纵身又隐入黑暗。

　　南曦皇城，瑶华宫——

　　女子慵懒地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椅上，一只玉手撑着太阳穴，眼眸微闭，呼吸均匀。

　　“娘娘，”桃红色服饰的侍女轻轻唤道。

　　女子眼睛惺忪地看向眼前的来人，直起腰身，转了转脑袋，如玉般洁白光滑的长颈，在微光下格外夺目。

　　“娘娘，雁鸣坊传了封信。”侍女双手捧着书信举到萧贵妃面前。

　　纤手随意地接过信封，萧贵妃面色不改地阅读完书信，道：“不愧是西梁太子，图谋得也太大了些吧。”

　　“拿去烧了。”女人眼睛未抬，吩咐道。

　　侍女接过贵妃手里的书信，一脸惊讶道：“娘娘不给回信吗？”

　　“哼~”萧雅儿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等他说的那两件礼物到了，再回信也不迟。”

　　“娘娘、娘娘，”一个青衣侍女着急忙慌跑到里屋，慌张道：“不好了，娘娘。”

　　“说。”萧雅儿细眉轻蹙。

　　“今夜二皇子府和昭德侯府接连遭到刺杀，二皇子和侯爷都死了。”

　　“什么？”

　　一向冷静的贵妃，听到朝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二皇子和昭德侯一夜间都没了，心脏猛然跳动，隐隐觉得不安。

　　“礼物送到了，贵妃娘娘也该给个准话了吧。”清冷的男声从窗户外传来。

　　三人齐齐转头，警惕地看向那扇偌大窗户。

　　“你们退下吧。”萧贵妃猜到了来人是祁宸的手下，随后抬手让两位侍女都退下。

　　等二人走出里屋，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了萧贵妃的身后。

　　“贵妃娘娘考虑地怎么样了？”

　　萧雅儿身形一滞，明明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在窗外，人却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若他神不知鬼不觉杀掉自己，估计整个瑶华宫的人都很难发现。

　　“就是你杀了二皇子和郭侯爷？”

　　萧雅儿强装冷静道。

　　琅渊不置可否，从怀里拿出几张空白的宣纸放在书桌上：“有劳贵妃娘娘给太子殿下回信。”

　　“太子要的事情，我不一定能办到。”萧雅儿回头，看向书桌边那个身形高大，戴着半张金色面具的男人。

　　琅渊轻笑：“贵妃娘娘尽力而为就行。婚姻大事，还要看公主殿下的心意。”

　　琅渊将话说到这份儿上，萧雅儿还能怎么回绝，她缓缓拾起桌上的笔，笔尖在纸面上犹豫了。

　　“娘娘就甘心在这深宫里待一辈子吗？韶华逝去，容颜沧桑，昔日美人终成一副白骨。又有谁能记得你？”琅渊漫不经心地走到萧贵妃身后：“又或者您想要权利，可是至今无一子嗣，您又能指望谁呢？”

　　“可是……”琅渊猛地拍上木椅后的靠背，说道：“只要您答应说服老皇帝同意太子和永嘉公主的婚事，往后不管发生什么，南曦的事情全是您说了算。”

　　无上的权利摆在萧雅儿面前，一只恶兽站在她的身后，逼迫她此时必须做出肯定的选择。萧雅儿在南曦无权无势，靠着自己的聪明与美貌，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祁宸说的没错，她想要权利，南曦最大的权利。可自古女子当权，就被别人怀疑、诋毁。而祁宸给她安排的路，无疑是最稳妥的一条。

　　萧雅儿知道如果她不答应祁宸的条件，今夜玉城内就会又多上一具尸体。

　　“西梁太子，我算是领教到了。”

　　笔尖终是落了下去。

　　玉城城角的阁楼上，祁宸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眼神清亮：“六年前父皇命祁宁赴南曦和亲，当时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呢？”

　　“金华殿里公主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和亲。”琅渊躺在房梁上，一只腿在空中晃悠。

　　北靖沙都——

　　天空一连阴着好几天，这日午后掉落了几滴雨点，随后就是一场瓢泼大雨。

　　祁宁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面色红润，甚至比往日的气色更好。离火坐在床沿，神情严肃，撩开袖子将手中两三寸长的银针，在火烛上烤了烤，缓缓扎进祁宁的皮肤内。

　　直到虎口的最后一根针扎了进去，离火舒了口气，用袖子沾了沾额角的汗水，静静观察祁宁的变化。

　　不多时，祁宁皮肤下有一只黑色小虫在她全身游走，就像逃命似的，东躲西藏。最后蛊虫被逼到祁宁手腕处，离火用大拇指按住它，忙取来桌上的小刀，划开光洁的皮肤，黑色的蛊虫混着鲜血一起流出。

　　离火面不改色地用刀尖扎起蛊虫放在火烛上烘烤一番，直到确认石头蛊蛊虫死后，她才安心地替祁宁包扎伤口。

　　祁宁脑门上沁出一层冷汗，神色不安，虽说她体内的蛊虫已经取了出来，但她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离火将她身上的银针拔了出来，并收拾好四周的工具，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不得已下喊来安阳王。

　　一片浓雾笼罩着眼前这座破旧的城池，祁宁站在城门口，入眼处皆是灰黑色的一片。

　　“这是哪里？”

　　“嘎吱——”一声，祁宁推开城门，城内荒凉一片，长杆上白色灯笼在寒风中飘荡。

　　城内街道的布局，祁宁十分熟悉。

　　“是燕城。我怎么会回到燕城呢？”

　　祁宁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似乎那里有个东西在召唤她，只要找到那个东西，她就能找到答案。

　　直到最后，祁宁的脚步逐渐加快。

　　又是一道拱门，不过这道门是暗红色的，微微有些掉色。

　　这道暗红色的木门禁闭，祁宁费了好大劲才推开，接着一丝丝血腥气扑鼻而来。带着疑惑，祁宁准备继续朝前走，却被脚下的东西给绊住了。

　　祁宁低下头，脚边的泥土湿润，定睛一看，是血浸透了这座城池的泥土。她不敢细想，突然余光瞥到了几具尸体。等她要抬头去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时，一双温暖的手罩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

　　温柔的，低沉的，又极其熟悉的声音。

　　祁宁瞳孔震动，在这一刻，她似乎不敢相信，那个人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林璟，是你吗？”

　　祁宁不用看就知道，站在她身边的少年就是林璟。

　　“我带你出去。”

　　林璟站在祁宁身后，一手环绕挡住她的眼睛，一手扶着她朝城外走去。整座燕城内一片血海尸山，就像祁宁刚开始看到的，这里的泥土早就被鲜血浸透，可想而知这座城内死了多少人。

　　就算林璟为了保护祁宁，不让她看眼前的景象。可是鼻尖萦绕的浓重血气，祁宁早就能猜到燕城是什么场面了。

　　“这是我的梦里吗？”祁宁问道。

　　除了在梦里，她想不出林璟怎么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在你的梦里，但你感受到一切都是真实的。”

　　祁宁追问道：“你也是真实的？”

　　“嗯，我也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