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凋·兆佳箬蝉传》熹雪微昀

3、【卷二 兆佳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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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四夫人生了……生了……”丫鬟气喘不止，那未结之语，却牵动着五个人的心
　　“生了什么？快说！”
　　“四夫人给老爷生了个小姐”
　　“嘁、还以为她多大能耐！”
　　“就是就是，不过是个女儿罢了！”

　　他，兆佳点苍，正白旗的包衣奴，在六品的小官上辗转多年。
　　一生四房姬妾，却无一子。此生之恨，莫过于此。
　　上苍玩笑至此，更复何言？他唯背过身去，不肯多顾一分。

　　三朝家宴，奶娘抱了花朵般娇嫩的婴孩出来，众人表情各异。
　　志得意满，冷漠无言，或是故作欢喜。
　　屋外一片夏竹葱翠，蝉声阵阵，甚嚣尘上。
　　他撑着病弱的身子，瞧了襁褓中的孩儿，无奈而深。
　　“定名箬蝉吧…青箬之箬，鸣蝉之蝉。”
　　似一瞬，蝉声寂，莫不是被落寞伤了声线？

　　箬蝉这是一个安静而淡漠的孩子。
　　她总是笑，眉眼弯弯，安嬛如静立之竹。

　　在她小时，阿玛便极少瞧她一眼，那股子深深的厌弃，无形的推她走远。
　　而额娘缠绵床榻，沉疴不起，病得太久太久了，她几乎不认得。
　　阿玛额娘，这血肉至亲，于她如同陌路。
　　只有朝夕相处的三娘，是她对这个家最温情的回忆。

　　似在在某个飘雪的晨，三娘红了眼眶，望了她道：“可怜蝉儿这么小就没了娘”。
　　她睁着惺忪的眼睛，听着三娘的话，却是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
　　身上的衣服很素，还有一层麻披，扎的她脖颈微痒。
　　牵着奶娘的手，她用一双好奇的大眼打量着周遭的人，耳边听着奶娘的话，似懂非懂。
　　“二小姐，等下见到了四夫人，不要哭闹，不要叫喊，跟着我做，好吗？”
　　小小的人儿参不透生与死，只诺诺的点了点头，甜声应道：“好”

　　灵堂之外，银装素裹。灵堂之内，凄凉肃杀。
　　长明灯弱焰晃晃，拨撩起小人儿浓浓的睡意。
　　她被奶娘抱着，站在半开的棺木前，望着阖目而睡的母亲，似无关痛痒。
　　眼角瞥见母亲脚上的绳子，三分诡异缠上心头，勉强撑着一丝精神，竟动了爬进棺木一窥究竟的念头。
　　心不在焉，她跟着奶娘一句句的念着。
　　“额娘，安心去吧。脱去肉身，远离痛楚。”
　　“额娘，保佑蝉儿平安长大，一生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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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娘有个女儿，唤作楠锦，是她的异母姐。
　　楠锦比箬蝉大出许多，少年时入虞将军府为婢，后来又随虞将军嫡女入宫。
　　偶然的机会，楠锦得允出宫，回到家中探望。
　　十岁的人儿，稚气未脱，却与她亲密的紧，浑若一母同胞。
　　楠锦回宫时，箬蝉第一次在人前哭着攥住姐姐的手，执拗的让人心疼。
　　只是，她不知，那万里红墙，离她并不遥远。
　　仍旧是三娘将她揽入怀里，泪眼彷徨，尽是不舍。
　　她默默的认定一切，默默地松手，默默的看着姐姐走远…
　　然后，抬起柔软的小手，给三娘擦了眼泪，向她笑笑。

　　同一年，内务府征选宫人，箬蝉年仅十岁，却应选在列。前途未卜，她却并不心惊。
　　无论如何，这蒲柳之身，她赢得起，也输得起。
　　总归，是纵了情，听任了命运之手，一点一点划出她的波澜命途。

　　很多年以后，她身为世子嫡妃，再想起这段往事，却觉模糊不已。
　　仿佛是脑中被插进一块琉璃屏，让往事隐绰的只剩影子。
　　唯剩了一句话，烙在她心，挥之不去。
　　那是离家时，她站在家门口说的。语声软如绸，芙蓉小脸上仍是梨涡浅浅。

　　她说，阿玛，我走了。你安心吧。我不会再回来。

　　十年一梦，黄粱催醒。寒蝉凄切，候君远行。
　　淡妆浓抹，何谓相宜？拈花轻笑，随风飘零。

　　{康熙二十八年九月，内廷征选宫女，正白旗兆佳氏庶女箬蝉，鄞名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