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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卷十 萦格格•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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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合。lí hé
正月在烟花声里走完,二月在春寒料峭中骤至。
一应用物准备妥当,礼部仪仗亦准备就绪。
箬蝉收拾着小半年来零散的心绪,预备把所有情愫尽数抛却。
未曾料到,那一日,若非突然对她说:“蝉儿,你可以不用跟我去华山。”
她愣怔半晌,说不出话,只听若非续道:“留在恭亲王府,你也会很幸福,皇叔皇婶,他们会善待你的。”
她不语,若非探询的向她看来,触上她那静水无波的眸子,微微一叹。
相伴八年,她的倔强若非如何不知……
不忍再逼她,若非道:“那你好好想想吧,反正还有几天呢……”
她不语,内心笃定如死水,任富贵荣华,亦无所动容。
她怎能留下来当他的妹妹?这实在荒唐的可以……
几天过去,若非每每提及,她每每淡笑,个中的默契,唯二人心知肚明。
临行的前一晚,若非唤她来,让她带着宫花去恭王府,分给格格们留念。
她微微一叹,看向若非 “奴婢要为主子点阅行囊,怕是不得空闲,不如让棠埙代为送去?”
若非背过身子,看向天上的月,轻道:“明天我们就要走了,你不见见他,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华山与京城远隔千里,一旦错过,如何追回?”
她抿了丹唇,促道:“公主……!”
若非回身瞧向她,体谅一笑:“他对你岂止是兄妹之情?那一晚的事,胤祈跟我说了。我想,他是怕再如上次一般唐突了你,才选了这样的方式吧……”
她看着若非,半信半疑,欲言又止,心底一片混乱。
若非把一篮宫花搁到她面前,微微摇首:“罢了。我不逼你。宫花在这儿,若你不得闲,那就让棠埙送去吧。”语罢,步入内室。
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一篮宫花,相识以来的种种在眼前流转。
若非的体贴入微,她不愿拒绝。更何况,格格之名既是因他而来,今日就算个了断也好……
她提了宫花,扬声唤棠埙备轿。内室里,若非闻见那声,丹唇勾了轻浅一笑。
轿子抬到恭王府门前,她莫名的紧张起来。提着篮子的手摩挲着,思忖着措辞。
她该对他说什么?“我走了”还是“珍重”?
轿帘掀起,她缓步而出,第一次走向他曾跟她描绘过的雕梁画栋中。
恭亲王、嫡福晋和世子格格们都在堂上,她行礼如仪,说明来意,几个格格向她称谢。
她略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眸子不经意的扫过堂上,对上角落里那双眼眸。
万语千言,一瞬而过。不待他应答,她便转过眸子,噙笑向王爷和福晋告辞。
恭亲王略颔首,仍是当年初见时的不冷不热。反倒是嫡福晋,拉着她的手感慨唏嘘。
她一面软语安慰,一面看向他,却见他仍是无动于衷的站在角落。
她噙笑转身,缓缓走出,任着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烧成灰烬……
再见一面又如何?终究不过是如此结果。
念晚终于忍不住跑过去拉了拉镜夜的袖子,催促道 “哥哥!快去呀!”
镜夜踯躅不定,却听恭亲王道 “去吧。”
他似定了决心,自堂中飞奔而出,却见她已在门前。
“箬蝉!”他唤她,大步流星的追上来,一把扯住她的皓腕。
她蓦然回首,看向他,皓腕隐隐作痛。
他不言,只死死地握着她的手腕,力道一分一分的渗下去,满是不舍。
她的手腕由痛转麻,一如她的心,什么也感受不到。
“抱歉……”她说。
然后,她掰开他的手,转身上轿,泪水在脸上恣意横斜。
他任她掰开自己的手,那一瞬的心痛清楚分明的在两人眼中停滞。
抱歉什么呢?箬蝉。为什么要跟我说抱歉呢?
抱歉,不能再跟我赏一秋的菊?
抱歉,不能再跳舞给我看?
还是……抱歉,不能陪我走完这一生一世?
他一直是爱她的,但他不说,因为他怕像前两次那样忍不住唐突了她。
她一直是爱他的,但她不说,因为她怕他不爱她,怕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一切都来不及了吧。
他甚至来不及跟她说一声珍重。
轿子缓缓抬走。
骤起的风,惊起了雪絮漫天……
{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十二,固伦恪靖六公主下嫁天漩山庄庄主苏翌。帝赐王侯仪仗,珍玩无数。复命宗亲相送,百官随行,直至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