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可重来》无忌虾米

83、圣地

　　一朵奇葩。
　　在被参天大树覆盖着的月牙湾圣地，半径中心处有一块溪流环绕的草丛坡地，丛地中长着一朵非凡圣洁的白色小花。坡地上的各种稀落的植物虽长在同一片土壤里，却似乎处在不同的季节，有些像在春天里一样刚长出稚嫩的新芽，有些已经葱葱郁郁的绿荫成片，有些则如在深秋般落叶枯黄……
　　静然中，微风摇曳着周围茂密的树枝，斑驳的微光簌簌地投落地上。我竭力带着TT来到湾地的河溪前，将重伤晕迷的他放在落叶堆砌的草地上，然后我悄然地望着湾地中心的那一朵白色小花。

　　传说，在巨龙看守的精灵圣地月牙湾，有一朵神奇的白色小花，花朵中盛载的甘露，是集天地灵气之精华的圣水，可治痛疗伤医百病……

　　站在湾地的边缘，我微微地倾身向前，凝视着环绕湾地的溪水涡流。远处吹来的清风轻抚过波光鳞鳞的水面，在迷幻的流光中掀起一涟涟的水漪，仿若时间之河的悄然流逝，却暗藏着看不见的波涛汹涌，只看得见一个个美丽却危险的漩涡翻滚着水底之下的流沙。

　　月牙湾的时间流逝变幻莫测，误入圣地的生物要么弹指千年物是人非，要么瞬间白发老死至化为灰烬，要么冻结在时间的缝隙中，永世也醒不来……

　　思量片刻，我转身去摘来一片绿色的树叶，用力掷飞投到湾地中，叶子瞬间枯黄成灰，消散在空气中，仿佛连影子都在顷刻间被抹杀，快得几乎令人以为叶子是凭空消失掉。

　　第二片，叶子同样的快速萎缩、枯黄和分解，被风吹落一片灰烬。

　　第三片，叶子依然迅速地枯萎掉，枯槁的叶茎掉落在一个无形的漩涡中，瞬间被卷入涡底。

　　……

　　第七片，叶子在半空中缓缓地飘落，安静、悠然和不可逆转……

　　下一刻，我踮起脚尖，飞快地跃进湾地的边缘，踏在无形的漩涡中向坡地疾掠过去。我极力飞奔，心跳超乎寻常地加快，身体里流淌着的吸血鬼血液仿佛猛然间被燃烧沸腾起来，畅快淋漓地释放着身体内生命力蕴藏的力量，变幻流光在我眼前被撕成一瞬一瞬的残影，如疾风般顷刻消逝。
　　叶子依然飘絮在半空中，坠落的速度在我眼前变得缓慢、细微，甚至近乎静止。直至我抵达至湾地中央的坡地之上，时间仿佛又回来了般让叶子继续轻轻地飘坠，向着流光下的浅滩翩翩而落……

　　在那朵神奇的白色小花跟前，我急刹住步子，俯身跪下，以虔诚的姿势低下头，将小花上的甘露吸入嘴里含着，如此的清甜、甘爽和能让人忘怀一切般的静心幽然。
　　片刻后，很快我就跃起来，快速转身，向湾地之外的丛林来地飞奔而去。同时，那片叶子也在刻不容缓地飘坠着，每一瞬间都有可能会被扯进时间激流的波动中，被彻底撕裂、被粉碎。

　　时间，是最危险和非凡的杀手，无形，无影，无声无息……

　　在时间的流逝中，我向湾地外竭力疾奔，拼命地飞奔，绝望地飞奔，几乎燃尽身体每一滴血液的能量，只想快一刻逃出这危险的禁地。白光如剪影掠过，每一刻我都可能被时间冻结千年，每一刻我都可能灰飞烟灭，每一刻我也都有可能走到彼岸的尽头！

　　转瞬之间，已仿若恒久……

　　叶子坠落，那一刻我飞身扑出了月牙湾。

　　摔在地上，我狼狈地趴倒在草丛中，唯有勉力支撑起身体，手脚并用地一步步慢慢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TT爬过去。好一会儿，我才踉跄地爬到了TT身旁，望着他血痕累累的身影，我伸手颤颤地抚上他苍白的脸庞，抹了抹他嘴角的血痕，指尖温柔地轻轻擦过他微凉的唇。

　　我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吻了下去，将嘴里含着的甘露一点点地渗进他的唇齿之间。

　　良久，TT终于喉咙微动，吞咽了一口甘露下去，我欣喜地继续用舌头探进，想让他饮下更多清甜的甘露水。不料，TT突然间就伸出手按在我的后脑勺，似是在炽热地回吻着我，又似是本能地渴望吸允到更多的甘露。唇舌交缠之间，我自己也有咽下了一点点的圣水，一丝丝清凉的甘洌流过我的身体，也有流过TT的身体，感觉我们在此时此际似乎相融于一起，彼此不分离。
　　吻着TT，我微抑着心跳，小心地探进着，却被他吻得更深更用力，我也渐渐放开僵硬回吻着他，温柔地吻着，深入地吻着，不顾一切地吻着。我闭上眼，忘记一切，也倾尽所有的深情，所有的执着，所有的勇气……

　　曾经深爱了，却一直不曾属于彼此，原来是一份如此深刻的牵绊和伤痛。

　　想忘记的，从未曾忘记，只怕也永远忘记不了。

　　………

　　在最后一刻，我缓缓地睁开双眼，便对上了TT那黑亮的深邃眼眸，幽黑的眼底下是刻骨的深情，透着坚毅的执着，以及不同以往的温柔和炙热。此刻我们鼻尖相对，几乎能感到对方温热的呼吸，TT伸出手慢慢抚上了我的后背，用力紧搂着我，彼此相拥在一起。
　　久久地，我望着眼前TT熟悉的轮廓，手轻抚上他俊酷的脸庞，看到他额头上被划伤的口子在慢慢地愈合，那朵圣洁的白色小花中的甘露果然有治痛疗伤的功效，甚至连TT颈边的伤疤也渐渐消散不见了痕迹，只有身上的白色制服依然污迹斑斑，遍身沾满被风干的累累血迹。
　　直到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我也不知自己心里是害怕，还是隐隐的愧疚和痛心。在相守的这一刻，悲伤不着痕迹地蔓延过了我的心底，带着莫名的彷徨和萧怅。我知道，若TT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而今后他能好好活下去，我就可以没有牵挂地离开了，而我也想尽快逃离这个世界！
　　此刻我才明白，没有放下，原来是因为未敢真正不顾一切地去爱过……

　　TT注视着我的眼睛，手抚上我的脸，温柔地想要擦去我脸上的泪痕。

　　我微微避开脸，无力地趴倒在他的胸膛上，仿佛已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面对这份爱，也失去了所有的勇敢。一直对TT的这份深刻的爱恋无法忘怀，也许只因为爱得太久，会连忘记的力气也没有了。我害怕失去，也从没勇气去守候，自小就倔强到不愿期待失去的还会回来，不属于自己的我宁愿选择不要再去记起，那么终有一天我也就可以放下了。
　　无论多么的执着，爱情从来就是最不可以挽回的，往往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也许，只有回忆才可以永远为彼此停留，爱情也终究要变成回忆才能恒久。

　　我慢慢放开了手，也终于放下了他……

　　此际我站了起来，倔强地转身，朝着圣地痛心决然地祈愿：希望，有一天TT能彻底忘记我！

　　王子，我会带上你给我的勇敢离开这个世界，寻找最爱我最需要我的那一个人——铁头。

　　然而，下一刻我就已经无力地倒了下去。

　　我并没有昏迷过去，只是虚弱地跪倒在地，双手也伸出来勉力地支撑着身体，全身的血液突然涌起一阵难受的炙热，仿佛生命力被抽空般感到几乎瘫痪无力。周围的景色变得模糊一片，整个森林似乎都在我眼前摇晃动荡，而且渐渐被朝阳的辉光染成一片淡淡的殷红……

　　眼前，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诡异的血色。

　　失神间，只见TT很快就来到了我的跟前，俯身扶着我的肩膀。他在开口对我说话，可是我却恐惧地听不清他在对我说什么，只看得他眼中满是担忧和痛惜。我僵硬着身体，仿佛有炙火在血液中不断扩散、侵略和燃烧，让我觉得异常的燥热麻痹，但很快就有一丝丝的清凉在全身蔓延开来，压下了血液中的炙热，似是我刚才咽下的甘露水潺潺流过心间，缓缓地流遍全身……
　　然而，我眼前依然是一片血红，恐惧没由来地涌上我的心头，圣水在治愈我身体里残留的药物，可能也在慢慢侵噬和消融着禁锢我体内吸血鬼血液的血咒。凉风中，我止不住地微微颤栗，双目无神地睁着眼，仿佛意识深处的恐惧被唤醒，被禁锢的梦魔也极力想要冲破枷锁挣脱出来！

　　恍惚中，感觉TT在摇晃着我，四周有零星落叶飘了下来。我微微抬起头，却无法说出话，只是两眼空洞地望着他，身体里流淌的吸血鬼血液仿佛在剧烈地翻涌着，似乎我喝下的甘露水尚未足够抵御吸血鬼血液的力量，疼痛的抽搐令我感到全身都微微痉挛，慢慢变得僵硬无力。

　　此刻，TT半跪了下来，手捧着我的脸，眼神里透着深切的焦急和心痛，不过明锐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情和坚毅。他倾身靠过来在我耳边，我似乎听到他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下一刻，TT按住我的肩膀，慢慢低头向我吻了下来……

　　下意识地，我主动慢慢仰起身子，却僵硬地侧头避开他的吻，将唇落在了他的颈边。我感到饥渴，异常强烈的饥渴，全身血液也似在烘烘地燃烧沸腾，被压抑着的梦靥似乎要将我的意识从灵魂中抽离，只剩下躯壳，本能接管了身体，令我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将牙齿印在了他的颈上。

　　我咬了下去……

　　在我的牙齿扎落之际，TT只是僵了一下，并没有推开我，反而抬手抚上我的后背，将我不容拒绝地揽进他怀里。恐惧令我意识的涣散，眼泪流下，却无力抗拒自己埋首他的颈间，贪婪地吸取带着他生命力的鲜血，湿润甜蜜的血液慢慢淌进干渴的喉咙，带来最极致、诱人的愉悦和解脱。

　　殷红之辉光／唤起被禁锢的梦魇／血味弥漫的诱惑／紧紧扼住了我的呼吸／温润的鲜血从你的身体／流进我的心间／在支离破碎的时光中／风轻轻哭泣……

　　在圣地前，我们用虔诚的姿势互跪在一起，彼此炙热的身体互相拥抱着，淡淡的辉光萦绕在我们周围，透澈见底的湾流中倒映着我们彼此相拥的清晰身影，从遥远时空吹来的风掀乱了一片深刻的回忆，时间风干了泪痕，却没有冲淡记忆，仿佛一切忘记的从不曾忘记。

　　是不是，一切失去的也从不曾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