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可重来》无忌虾米

43、起点

　　旧约餐厅。
　　此时，在一家名字十分有宗教意味的餐厅里，我和白斌王子正坐在某个靠窗的座位上看菜单，并打赌菜单上的碳基物套餐、绿色套餐、光磁套餐、强质套餐、稀流套餐、微生物套餐……有哪些是我们可以吃的。当然，是王子请客。
　　“先生，小姐……”一个戴着深绿色领结的服务生走到了我们的桌位前，恭敬地问道：“想点什么菜式吗？”
　　“还是你来点吧。”为了生命安全着想，我将菜单推过去给白斌王子。
　　“虾米粥、番茄炒蛋和青心菜。”白斌王子笑了笑，向服务生说道。
　　“请稍等。”服务生礼貌地退了下去。
　　我一时傻眼了，原来可以直接指定的么？！

　　在服务生上菜前，我打量着餐厅的四周，来进餐的客人无论是数量还是种类上都挺丰富的，有金属外壳的AI机器人、长相怪异的外星人、半兽人、变异人，也有随身带剑的江湖侠客和穿长袍的魔法师共聚一桌……幸好我对这个世界已经适应了，也不会少见多怪了。

　　“不知外星人都会吃些什么的呢？”我收回了目光，毕竟老是望着别的客人也并不礼貌。

　　“这个很难说。”白斌王子笑了笑，向我说起了外星人的饮食习惯，“曾经，以硅合物为食的嗜垌星人初来时，见到沙漠他们竟以为是农田；类植物属性的孖苧星人对吃水果蔬菜感到非常反感，还有蓝仲星人见到我们喝液态H2O化合物就会恶心到反胃……”

　　此时，我正拿起一杯水想喝一口，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郁闷中，我目光望向另一边，刚好看到侧边角落的桌位上有一个长着翅膀的鸟人，正在拿着刀叉安静、优雅地进餐，不过我可不敢细看他盘子里一条条扭动的是什么。还有对面的一只双头智兽大大地裂开两个嘴巴，眼中带着原始的饥渴欲望，邪魅地对我一笑，流出了吧嗒吧嗒的口水，似乎一副等不及上菜的样子。

　　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一只对自己张开大口的异兽，而且对方还食欲正强，不由得令我全身僵硬，神经绷紧，不知是不是野兽的目光都特别犀利冷冽，几乎让我全身微微发颤。而那双头兽还在死死盯着我啊嗷，我身上可没什么肉呀，快端菜给它吧，服务生呢，快给它上肉啊嗷嗷~

　　白斌王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转过头望了一眼，那一刻，令我仿佛感觉到一股隐隐的强大气息，却并不是从双头兽身上散发出来的，而似乎是来自王子的身上。对面那边，双头兽缩起了身子，迅速低头收回了目光，就像是遇到更强大和危险的猛兽，变得温顺、沉静，还有畏惧。

　　王子转过头来，温柔地望向我，笑容依然很明朗、帅气。

　　我愣了愣，是不是我错觉了，肯定是错觉了。刚才竟然怀疑，王子是不是比那只兽人……还要可怕？也许是我肚子饿得脑子失常了，这么帅气的王子，怎可以跟一只双头兽比呢？
　　至少，王子不会喜欢吃我。

　　也许是这个世界的复杂混乱令我的神经快要崩溃了，所以在接下来进餐时，我忍不住时不时偷瞄一两眼白斌王子，望着他优雅地在慢慢吃虾米粥和青菜，我心里渐渐放下了心。
　　毕竟，他以后是要和我共处一室的室友，万一被他吃了咋办？嗷~
　　还是小心为好。

　　我们用了半个钟慢慢填饱肚子，然后出去逛街。

　　城邦的商业街巷，通常都是很热闹很有活力的地方。
　　街道小巷中到处车水马龙，人声沸腾，有买杂物饰品的小商贩，各式各样的饮料店、小食档、当铺等，也可以见到街道反魔术表演者，耍杂卖艺的武术团和向人群展示和宣传高智能电子产品的外星人，都吸引着不少行人的驻足围观和看热闹。

　　在匆匆的行人中，我和白斌王子停在了一家精致的花店前。
　　花店是一间简易搭起的小木屋，里面摆满了一盘盘各色各样的花朵，或芬然绽放，或似是开而未开，空气中有着花草淡淡的馨香，每一朵花上面竟然都睡着一只小小的绵羊。
　　悄悄进入花店里面，我尽量屏住呼吸，呆呆地望着窝在一朵花里的一只卷毛小绵羊，只见它正缩着身子，趴在层层的花瓣上酣然地打着呼噜，就像是一团睡着了的棉花。我蹲下身子，安静地望着那只小绵羊，好想等着它醒来。

　　我蹲下来，守着绵羊。白斌王子也在我身旁蹲了下来，守着我。
　　回头望，王子笑得很帅气。像绵羊。

　　半刻钟后，小绵羊微微睁开了眼睛，还晃了晃小小的脑袋。

　　“我，我可以买你这朵花回去吗？”我小声地问，实在是忍不住心动了。

　　“抱歉，我们这里只出售梦话……”小绵羊望向我，眨了眨朦胧的眼睛，“而不是卖花的，花是我们的睡窝。另外，我睡醒了是店主，请问姑娘要买一句梦话么？”

　　“梦话？”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在无愁街的一棵大树鸟巢上睡的那一晚，似乎在梦中也曾听到过一片呢喃之声，不知是不是在这个世界连大树和花花草草也会说悄悄话的呢？

　　“是的，咩`”刚睡醒的小绵羊店主咩了一声，说道：“只要买一瓶露水浇在你喜欢的一朵花上，睡在上面的绵羊就会为你说一句梦话的了。”

　　说完，小绵羊伸了个懒腰，又伏下在花瓣上，很快便沉沉地睡着了。

　　我尚在发愣中，身旁的白斌王子已经去花店里面的销售机里投了一个银币进去，买了一小瓶淡青色的露水出来，笑着递给了我。

　　我接过那一小瓶露水，滴在眼前随意的一株花朵上。

　　良久，我只听到了一阵呼呼的鼻鼾声……

　　我囧住，在风中了凌乱了半刻，然后便有些许失望地起身，转身刚想离开，背后却从微风中传来一阵呢咛的绵羊音——
　　【钟表的指针可以回到起点，却已不是昨天；凋零的鲜花可以重新开放，却已不是往年。】

　　停步，我愣了愣，之后便和白斌王子一起走出了花店。

　　很多事，确实是回不去了，没有谁会在原地等待。

　　不过，也许可以重新开始……
　　.

　　步出花店，我又停在了旁边的一家魔法玩具店前。

　　吸引我的，是一个橱窗前的一系列布偶娃娃，它们都在对我笑。
　　贫民窟里的孩子是不会去玩具店的，我小时候，也没有过一个布娃娃。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橱窗里的布娃娃都是安静地躺着的，而不像这里的魔法/智能布娃娃会说话，会笑，会哭。然而，它们同样都只是无心，无血，无感情，无意识的布偶而已。
　　所以，当被抛弃掉时，才不会感到伤心吧！

　　其实，我从来就没想要过一个布娃娃，小时候我也有属于自己的玩具。我喜欢拿小刀用木头雕刻出一个个蘑菇、小鱼、老鼠、小强等，还有到后山树林里捉草蜢、瓢虫和蜗牛，甚至还养过一堆毛毛虫做宠物……小时候，隔壁邻里没有女孩子愿意和我一起玩，她们都不喜欢未长大的蝴蝶。

　　“喜欢哪一个布偶？”身旁的白斌王子低头，望着趴在橱窗前的我。

　　“不喜欢，”我对王子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如果买了，我也怕自己有一天会抛弃掉它们。我讨厌这样！”

　　“要不进去看看？”白斌王子错愕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明锐的眼眸中溢着温柔的心疼。

　　来不及说不，白斌王子已经牵起了我的手，一起走进了玩具店里。
　　玩具店里面简直是一片混乱，有一排排会自行移动的货架，上面堆满了杂乱的玩具，有尖叫着想要蹦出来的魔鬼糖果，盒装的马良粉笔，莫名其妙的隐形眼镜（戴上能看到隐形的东西），搭成金刚便会变身的积木，伪装成饼干蛋糕的鼻涕虫，地上还蹿出来一对大嘴拖鞋，以及横空飞过的纸飞机，蹦来蹦去的弹弹球……

　　穿过一排排货架，白斌王子停步在一堆蠕动的泥巴前，抬头望向墙壁。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他在看的是挂在墙上的一条深蓝色围巾，上面有着海浪的波纹，非常精致流畅，似乎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围巾，但看起来很漂亮。

　　白斌王子取下了围巾，戴在我的身上。王子目光温柔，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我的脖子，细心地将围巾整理着系好，戴着温暖又舒服。那一瞬间，注视着王子专注深情的眼神，一丝莫名的感动从心底破土而出。喜欢，是否就是疼爱一个人？

　　然而，望到围巾上的人鱼图案时，我却突然忍不住哭了出来。想起了曾有一个人，也是在魔法玩具给我买了一条木头小鱼，想起了木头小鱼唱过的那首《泡沫美人鱼》，想起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原来，想要忘记，心底却一直压抑着对他的心痛。此刻，所有的想念，所有的回忆，所有的委屈，却一下子都涌了出来，终于，终于哭了出来……

　　“不喜欢？”王子一下子慌了手，突然就看见我哭了。

　　我摇头，心里难抑的伤心，眼泪更加汹涌地一滴滴掉下来。

　　“肚子疼？”王子用手为我擦去眼泪。

　　我只是哭，眼泪止不住。

　　“想吃冰激凌么？”王子真的急了。

　　我低头，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掉眼泪，眼泪一滴滴地掉落到脖子上的人鱼围巾，只是几滴泪花，却立刻蔓延开来，没想到被沾湿的地方竟渐渐露出了一行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我就在你面前，但你却看不到我的爱！”

　　原来，这就是这条魔法人鱼围巾的秘密？

　　我止住了眼泪，抬头望向手足无措的王子。

　　“那是一群……”王子突然说道，“变异的凶猛野兔。”

　　我笑了，脸上还挂着泪。

　　不过，最后我还是告诉王子，不想要那条人鱼围巾……

　　白斌王子双眸漫过淡淡的黯然。

　　“斌，我愿意留下！”我笑了笑，注视着王子的目光。

　　王子愕然，然后将我拥入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