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可重来》无忌虾米

23、比剑

　　当晚，风高星稀。
　　军营里一片热闹，各营都在空地上燃起了一堆堆熊熊的篝火，将整个营地照得一片火光明灭。各个篝火边都堆砌着丰盛的酒肉，士兵们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庆祝顺利驱退巨兽。
　　晚风中，空地上跳动的火苗映得巡逻士兵的兵器泛着锐芒，烤焦的肉味混着酒香弥漫在空气中，篝火燃得噼噼嘙嘙作响。每堆篝火边时不时都会传来士兵们欢闹的起哄声，原来他们在聚拢在篝火旁，一边喝酒投壶，一边斗武和比剑，甚至以此押注开赌。

　　TT和我也一同加入了他们的盛宴，围在篝火边听士兵们大声谈笑，但我不会喝酒所以只吃烤肉。当士兵们谈到刚被人拉去灌酒的白斌王子时，我还以为会听到一片的称赞和光荣事迹，不料却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白斌王子常到农民伯伯的田地里偷番薯，在军中欠了一屁股的酒肉债，自家富可敌国但回去皇都还总喜欢到其他王子的城堡里蹭饭，比剑输了也会赖账半年……
　　在篝火边，我错愕地听着这一切，不过也可以看得出来白斌王子平时待人宽厚、随和，想必也很心胸豁达，在军中享有很高的声誉。只不过，我觉得在丛林里见过王子的身手和剑术应该不差才是。当我提出此疑惑时，身旁某个穿侍卫服的精壮汉士大笑，说在战场上王子的战术并不差，只是要他拿武器对着同伴会手抖，除非当对方是敌人才站得稳脚！
　　听了这些话，我也感到乐怀地大笑起来，若不是在丛林里见过白斌王子难为情的一面，我还真不敢置信作为一个统领的他会有这样被人吃得死死的弱项。我转头望向身旁的TT，他也勾起了嘴角，望向我的黑亮幽邃的眼底下透着温柔的笑意，我想我以后终会永久难忘这一份他眼中的温柔。被TT这样看着，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脸，问起他有没有追踪到有鞭策大猩猩的驯兽师？TT只是笑了笑说没逮到，然后将目光投向篝火上，眉头微蹙，眼底下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芒。

　　不多时，有几个士兵过来我和TT身边搭话，一起喝酒吃肉，问及一些我们在奇幻之城的见闻。听他们打趣道，外星人几年前还只不过是一批可怜的移民，可如今不懂点武功魔法和科学的人简直都不好意思混江湖了。言毕，大家都笑了起来，我也讶然失笑。

　　风吹过，篝火中闪跃着劈啪的火星，火苗在风中明灭地跳动着。不一会儿，有个喝得半醉的副官将白斌王子拉了回来比剑，周围的士兵纷纷聚拢过来开始起哄，甚至当场下赌注，不是赌哪个赢，而是赌王子会输多少招，还叫闹着等会儿轮番上阵和王子比剑赢钱！
　　场地中，没等王子拨出佩剑，副官直接就举剑跃了过去，动作敏捷迅速，直刺心胸。王子后退侧身拔剑，在对方剑势将失之际才挥剑迎挡，轻巧地接了下来又立刻闪开。副官乘胜追击，快速近身挥剑挑刺、斜削、划砍，凌厉简练而迅猛无比，似乎逼得只守不攻的王子狼狈地步步后退，令聚拢在篝火边周围的士兵发出一阵闹哄哄的欢叫声。
　　在欢闹声中，白斌王子反身回剑化解了一招对方从下方攻来的削砍，终不再后退，只是每一招都是能避则避，谨慎而沉稳地出手。副官则以攻为守，剑气凌厉逼人，更令人惊诧的是他竟可以在身体的任何角度出剑，正面、背面、侧身、反手，甚至胯.下，他都可以出手，而且速度丝毫不减，招招迅疾如风，猛如雷。另一方，白斌王子在副官迅猛的剑招中似是勉力招架，但也进退自如，一时间两剑铮铮相击，满场皆是刀光剑影，引得场下一片欢呼喝彩。

　　望着场中的精彩比剑，我也不由得拍掌叫好，时而跟着大家欢叫起来。望了眼身旁的TT，只见他手拿着酒壶，也目光明锐地注视前方，波澜不惊的双眸突然利芒一闪而过，微现惊愕的神色。
　　剑光闪现，我转头望向场中，只来得及捕捉到王子在被长剑险划过侧身之际，竟反手用剑柄捶向对方的膝盖，利落地将对手劈倒，同时佩剑斜插入地，冰冷的剑锋几乎离副官的脖子只有分厘之差。攻则一招制胜，如此凌厉霸道的剑术，若是对敌人又岂会留有余地！

　　全场沉寂了片刻，之后就爆出一片热烈的欢呼声。

　　谁也不在乎押注是输了赢了。只有倒在地上副官冒出了冷汗一片，相信酒也醒了大半，忙起身拔.出地上的佩剑呈给白斌王子并请罪，王子只是帅气地笑笑，拍拍他的肩让他退下了。而四周刚才还在大声叫唤着，说要轮番上场和王子比剑赢钱的那些士兵也渐渐互相嘘笑了开来，大口喝酒。
　　篝火汹汹，白斌王子挺拔的身影优雅地立在场中央，手执佩剑，阳刚帅气的笑容下，敛藏起锐气的目光缓缓扫过四方，最后将视线望向我身上。对上王子灿若星辰的双眸，我心里慌了一下，突然产生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白斌王子就提着剑将明锐的目光望向了我身旁的TT，周围的众人竟也一致地望向我们这边，并且纷纷兴致高昂地起哄和欢呼起来。

　　王子，TT，一场比剑？

　　我囧了半刻，不过在身旁的TT欲站起来之前，我就已经蹦了起来，并抢先一步蹿出到场中跨立站定，一脸笑嘻嘻地对持剑而立的白斌王子说道：“王子，我也想要跟你比剑！”

　　场下一片惊愕，然后是咝咝的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你会武功剑术？！”TT也站了起来斜视着我，对我扬扬眉。

　　“你不想知道么？”我回头咧嘴一笑，其实心里也无底，不过我不等前方的白斌王子有机会开口拒绝，就转头硬着头皮地仰起下巴对他说，“王子，若我赢了，我要到你的城堡蹭一顿饭吃！”

　　场下又一片欢闹的嘻笑。

　　“好，好吧！”白斌王子笑了笑，这下他也不好拒绝了，眼中也略微有些惊讶地望着我。

　　“哪个大哥借把剑给我？”我望向聚拢在篝火边的军兵骑士，很快就有一个骑士步出递给了我一柄细剑，剑身轻盈，并不是军用剑，应该他自身另外携带的吧。我向他道谢一声，就微微笑地从他手中接过了剑，很轻便易握，应该是适合灵活的快攻和必须直刺要害的决斗。

　　“王子，你要让着我喔！”我握着剑，一副勇敢的样子面对前方持剑而立的白斌王子，反正他肯定不会伤着我的，也许他还怕我拿剑砍到自己身上呢。

　　“刀剑无眼，小心一点！”反而是白斌王子有些许微微的紧张，似乎是在很认真谨慎地想着要时刻防备我可能会失手砍到我自己身上。

　　“见笑了！”我扬起了剑，毫无锐气地随意指向了王子。

　　篝火周围的士兵渐渐安静下来，连TT也是一副等要看好戏的样子。

　　轻吸一口气，我低头闭上眼，听风在耳边丝丝吹过。

　　在篝火噼唧一声后，我前倾起身，主动出击提剑飞快地奔了过去，对着王子一阵任意的挥剑，瞎砍，乱划，毫无章法，明眼人一看就知简直就是一塌糊涂。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勇气可嘉，我是真没使过剑，所以也不知出剑的姿势和角度有什么讲究，甚至没当手中的是把剑来用，根本就是像拿着一根木棍在乱打乱劈。但胜在我速度够快，身手是依靠惯性的灵活敏捷，也有力气架得住王子偶尔轻挡回来的剑招，甚至迅速趁势反攻，这已经令王子有微微的惊讶！
　　场中，王子也一直只守不攻，宁可半步半步地后退，也不敢远避开我，也许是真怕我一不小心就使剑过快砍到自己身上。试探到王子完全可以制得住我后，我就开始有恃无恐了，拿着长剑当木棒使横打直劈，挑，戳，剁，动作也是干脆利落，毕竟拿木棍到后山打刺猬是我从小的乐趣！不过攻击猎物并不是我的长项，一向以来我更擅长于逃跑，以及本能地避开危险。反正现在也没狼狈得很糟糕。

　　不过，很快我就开始作弊了！

　　剑光乱闪中，我一边快速地乱挥乱刺，一边渐渐在脑中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计算1000以内的素数、想象四维物体在三维空间的投影、默背π后面的小数位、回忆儿歌的旋律……直至让自己陷入失神的状态。自小我就认为，当意识不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它反而能变得更灵活，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令自己的大脑同时处理其它大量的信息，让本能接管身体，反射性地快速应对外界的侵袭和攻击。
　　所以我要快，一定要快起来，出手轻灵快捷，让身体在意识到达前就本能地做出反应化解危险，同时凭借第六感寻出对方的破绽趁势反击，而且最好能快得意识不到下一刻自己会怎么去出招！
　　渐渐地，我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状态，根本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下一眼就看到自己虽还是在狼狈地乱闪跃躲，但还是能招架住王子的佩剑反挑相击，侧挡下划，轻扬回削，几乎是一塌糊涂地一招快似一招，实是毫无章法地乱剁乱劈乱刺一通。而王子对我出招没半分凌厉，且不出使多少力道，所以竟也能让我继续打得下去是了，不过王子一直只守不攻，糟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收手！

　　再次剑刃相交，我利落地侧身划开，一招未完全收势，就疾刺对手的腰身，很快就又和王子的佩剑剑锋相错，简练交击，回削，周身剑光在闪，而我却像渐渐失去知觉，只剩下身体在运动似的。

　　更奇怪的是，篝火的火苗不断闪耀，风尖锐地呼过我的耳边，我却几乎渐渐听不见周围的哄闹声，也总是迟一步才捕捉到王子闪跃的身影，身体快速却变得僵硬，每一刻都是无意识地本能作出反应，所有的画面在我眼前像是诡异地一帧帧闪过，无知无觉，无声无息。

　　恐惧，莫名地蔓延至我的心底……

　　就在此际，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跃了过来，精准地用匕首挡下王子掠过来的一剑，同时瞬时扼住了我握剑的手腕，快速将我提起倒退开几步，轻捏住我的人中穴，而且在对我说着些什么。
　　在他的怀中，我只是空洞无神地睁大双眼，嘴巴微张，全身似乎都僵化了不知怎么动作。怔了好一会儿，我才渐渐看清楚面前的人是TT，他在对我轻唤着：“小殷，小殷！”

　　篝火边一片安静，聚拢在四周的士兵们也不再起哄。

　　“我，我没事！”我愣了愣，极力回过神来。

　　“对不起，我是不是又吓到……”白斌王子也来到我们的身旁，而且赶紧收起了佩剑。

　　“抱歉，王子！”TT未等王子说完，就打断了他，“小殷喜欢胡闹，多有冒犯了！”

　　怔了一下，白斌王子神色微微有些黯然，但依然目光炙炙地望着我，眼底下也隐隐透着担忧、疑惑和愧疚。我抬头，恍惚中似乎看见一只斑马从天空飞过，并且被雷劈成了灰头灰脸。

　　“王子，我还可以到你的城堡里蹭一顿饭么？”我望向王子，不忍让他觉得愧疚，事实上确实是我自己太胡为了，转头又眼巴巴地望着TT，死皮赖脸地说道：“反正顺路嘛！”

　　“无比欢迎，两位肯来是我荣幸！”白斌王子说道，澄透的双眸明亮了起来。

　　“随你喜欢。”TT只是语气平静地对我说了一句，然后慢慢放开了我，黑亮明锐的双眸闪过一丝亮芒，低头对我问道，“是谁教你那样乱七八糟的剑术的？”

　　“其实，我没学过使剑。”我坦言道，歪头望着TT，“真的很差么？”

　　“无比糟糕！”TT回过头来，定定地望着我的双眼，“但相当危险，以后别再这样做了！”

　　“哦。”我扁扁嘴，咕噜了一句，“哼，就算是糟糕，想必我也是用使剑的最高境界来使出了最糟糕的剑招，也算是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另一旁，王子在帅气地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