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尘上》辰风不让

46、质问

　　在篮球赛前一天的班会上，高二卓越班每人都拿到了印着自己手写名字的专属球服。
　　球服是女生们挑的，看着不差，是很清新的蓝白色搭配，身后印着名字和学号。
　　班上喧闹嘈杂，看见比较独特的签名就围成一堆鉴赏。

　　最先遭殃的是刘我，球服一发下来，就被魏泽浩打趣：“瞧瞧这字，一看就是我宝贝儿子签的，喜不喜欢？”

　　这话引得姜池和沈翊杰回头，只听沈翊杰捂起嘴巴夸张道：“天呐，这字行云流水嚣张跋扈，一看就是咱们小由写的。”

　　姜池也跟着凑热闹，末了又酸了句：“别说这字还挺好看的，和我哥怪搭的，小由怎么不帮我写一个？”

　　讨论声吸引多数人频频回头，何由挽简直想刨个洞钻进去，把脸转向另一边。

　　正巧小谢欣赏完刘我的球服回来，见何由挽盯着他的桌面，脸颊微红，正想问问他怎么了，眼睛不小心瞄到何由挽放在桌上的衣服。

　　那三个大字，可一点都不像他本人的风格。

　　小谢想了想，回忆起几分钟前刘我作业本上的字体。
　　他猛然瞪大眼睛，我草！
　　“何由挽，你这是刘我帮你写的？”他激动地发问，声音完全控制不住。

　　全班人的目光又“刷刷”聚集在何由挽身上。

　　姜池几乎立刻趴在了何由挽的桌子上，拿起那件衣服瞧了瞧，感叹道：“我去啊，小由，你和我哥挺会玩儿啊！悄咪咪地干了件大事啊！”

　　班上瞬时传来起哄的声音，何由挽来不及抢回他的衣服，脖颈都开始泛红，他喊了句“别乱说”，然后倏地戴上了自己的卫衣帽子拉紧帽绳。

　　旁人看的稀奇，沈翊杰跑过去托起他的脸，打趣道：“你是在害羞吗小由？抬头看看你兄弟呀。”

　　何由挽推开他，低头闷声说：“你俩要是还想当我兄弟就现在滚。”

　　沈翊杰和姜池还算有分寸，没再逗他，即刻将他的衣服还了回去。

　　魏泽浩看得乐呵，拿胳膊肘碰了碰刘我，好笑道：“何由挽又要自闭好一会儿了，你别说，他这害羞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潜力也太强了吧，怪不得有人这么喜欢他。”

　　刘我听到这顿了顿，往旁边远离了些，他还拿着笔，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只听他突然出声提问：“你知道何由挽喜欢谁吗？”

　　“嗯？”魏泽浩听见这话愣了下，活久见似得眨眨眼，一脸吃瓜相地看向刘我，反问：“你不知道吗？”

　　刘我抿着唇没有说话，魏泽浩见此轻叹了口气，说：“你问我干嘛？你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何由挽的私事？”

　　刘我默默瞅了眼他，随后像是解释：“他在我这什么都不肯说。”

　　魏泽浩挑挑眉，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眉眼都弯起来，他咧着嘴说：“他在你那什么都不肯说？哈哈哈，这是我听过的本年度最大的笑话。刘少爷，拜托，那小子在你这儿什么事都藏不住好吗？”

　　刘我身子一僵，听见身边的人肆无忌惮地狂笑，冷冷睨了他一眼。

　　魏泽浩立刻收起笑容，拍拍他的肩道：“不笑了，但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何由挽有喜欢的人了，咱俩的信息差实在有点远。不是我不帮你，何由挽不想说的我把他嘴撬开他都不会吐给我，爱莫能助啊。”

　　魏泽浩一脸真情实意地看着刘我，后者面无表情地在纸上写下一个答案，又蓦地开口：“我和他之间最近有点问题。”

　　“嗯，”魏泽浩将视线移到自己的课桌上，见怪不怪道，“看出来了。”
　　“但你俩这两天不是玩得挺好？我让你们互写名字的点子不错吧？”他迫不及待找刘我邀功。

　　刘我没理他，思绪重重。
　　签名那天他是故意的，故意站在门外不进班，故意等何由挽签完字才露面，然后像是理所当然写下了何由挽的名字。

　　他知道这不对，但他控制不住，他就是私心难捱。

　　从那天互相写名字之后，两人的关系的确往前进了一些，起码何由挽没有像刚开始闹别扭的时候一样躲他跟躲瘟疫似的。虽然何由挽有时候还是有些敏感，但差不多回到了以前关系好的样子。

　　但他心里还是不舒服，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关系变得不可挽回，所有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特别是在火锅店之后，在卫生间发生的一切都成为了心上的疙瘩，两人共同的疙瘩。

　　他知道何由挽心里痛苦挣扎，可他自己也难受得好几天彻夜未眠。何由挽那天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是自己太过界了，才让何由挽如此崩溃。

　　但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妒忌，他想知道让何由挽这么难过的人到底是谁，也想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里，他完全不服气。

　　他那么爱他。

　　他突然想起上个礼拜发消息问何由挽什么时候有时间，他把上次拼好的乐高还回去。何由挽说不用了，他不想要了。

　　刘我的手指无意识蜷了下，他不想要了。
　　何由挽不要那个乐高，也不要他了。

　　明明那天还答应他以后一起跑，郑重其事地说会保护他。
　　刘我眼睑垂着，气质都显得凌厉忧郁起来。

　　“你咋了？”魏泽浩在一旁骚扰他，将他的思绪拉回来，“你就说我出的这主意好不好，你俩的关系简直飞速成长啊。”

　　“嗯。”刘我闷闷回了声。

　　魏泽浩瘪瘪嘴，不打算和他这个最近情绪极不稳定的人一般见识，只说：“何由挽那人也倔，脑瓜子一根筋，你给他点时间好好想想，等他想通了肯定会主动来找你的。”

　　刘我只是应着：“嗯。”

　　这学期的天气总是很给力，第二天阳光明媚，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篮球赛安排在下午最后两节课，卓越班对上了高二十班。

　　姜池将搬来的水放在地上，看了眼篮球场上的人，撇撇嘴道：“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何由挽和魏泽浩俩人在一旁打气球和啦啦棒，何由挽抽空看了眼，一眼就瞧见了关锐。
　　关锐估计刚从少管所里放出来，脸上一片憔悴，正好对上何由挽的眼，登时翻了个白眼。

　　何由挽也不恼，懒得和他计较，视线转移，突然瞅见正站在观众席上换球服的刘我。
　　他立刻扭过头，又忍不住睨眼去看，只见刘我脱了校服外套，正要掀开里面的T恤。

　　他猛地想起之前看见的那个CP贴，又想起来当时的震撼和看见那么多被偷拍照片的后怕。他一下坐不住，蓦地站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抓着刘我的手腕往教学楼走了。

　　刘我被他抓着走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何由挽走进卫生间，将刘我推了进去，随后关上门没好气地说：“你什么时候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的习性？篮球场离教学楼又不远，以后换衣服到这来。”

　　门内传来微弱声响，刘我没吭声。

　　这人最近话说得越来越少，何由挽已经习惯了。可现在他内心不爽想给刘我一点警示，又怕他因为刚刚的举动误会，还是解释道：“知不知道有人会偷拍你的照片发在校园帖子上？不想被全网传播让所有人看见你就乖乖来这里换。”

　　这下门内传来人声：“嗯。”

　　何由挽撇撇嘴，想起自己还没打完的气球，准备离开，又开了口：“我先走了，你比赛加油。”

　　门内再次安静下来，刘我没说话。
　　何由挽耸耸肩，径直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篮球场上站着卓越班和十班的学生，人头涌动喧闹不断，体委姗姗来迟，将一支唢呐扔在何由挽怀里。

　　“我草，”魏泽浩看见那个乐器瞪了瞪眼，一脸牛逼地抢过来，“可以啊，要不要这么嚣张？”

　　体委拍拍手，得意地挑挑眉，说：“这可是从我二姑家借来的，可贵了，等咱们赢了就吹它，保证威风。”

　　柴栖也走过来，有点担心道：“我们吹这个会不会太张扬了？”

　　“诶呀，别担心，”魏泽浩捧着唢呐欣赏了一番，让柴栖放宽心，“我们只是庆祝自己班的胜利，又不是去挑衅鄙视其他班，而且我前几天正好自学了下吹喇叭，应该和这个差不多吧，就当练手了。”

　　何由挽听见这话还是觉得不妥，刚想说什么，就看见一个身影从教学楼走出来。

　　只见刘我穿着印着自己名字的球服，全身上下都透着青春独特的阳光帅气，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意与暖意交织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刚走两步就被一个女生送了水。

　　这次刘我拒绝的倒是干净利索，路过何由挽时将衣服递了过去，接着走上了球场。

　　比赛很快开始，篮球是刘我的强项，每一个动作都流畅完美，和班上的人配合很好。

　　何由挽发着气球和啦啦棒，正巧见刘我站在三分线外准备投球。他躲过十班选手的进攻，膝盖微弯身体前倾，起跳将球有力地投了出去。

　　现在天气还是闷热，刘我额前的汗水随着他起跳的动作滴落，身后的名字张扬，显出一种奇异的性感。他手腕上有个东西闪了下，他还带着那个手链。

　　何由挽的脸倏地热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他随意将手中的气球全部塞给班上一个女生，随后红着一张脸跑去拿了一瓶水，在一旁等着中场休息时给刘我送过去。

　　上场比赛很快结束，何由挽冲在第一，在其他人围上来之前抢先把自己手上的水递给刘我，还对不断往前挤的人群说：“别挤了别挤了，人家已经有水了，他只喝咱们班的水，别往前走了，挤伤他了可是要负责任的！”

　　刘我只是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接过那瓶水。

　　十班体育生多，卓越班和他们比起来还是逊色了些，上场比分落了后。
　　在下场比赛开始后，十班的学生得意起来，连油都不加了，而是跑来看卓越班的笑话。

　　有个男生站在了何由挽身边，冷嘲热讽道：“卓越班也就这样了，养出了一堆书呆子，还敢上场丢脸。”

　　何由挽眼睛都没斜，缓缓开口：“是啊，不比你们，还要为了面子搞小动作找借口让自己退赛，最后身体不行，脑子也不发育。”

　　“你……”那人瞬时说不出话，只扔下一句：“你们等着瞧。”

　　何由挽耸耸肩，看见刘我再次投了一个三分球，转头看向魏泽浩，没什么情绪地说：“准备好吹唢呐。”

　　他没有特意控制音量，身边不论是自己班还是十班的学生都听到了，讨论的焦点瞬间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句话仿佛为卓越班的学生打了鸡血，更加卖力地喊着加油，十班的学生也不服气，两个班再次对喊起来。

　　最后两个班简直都要对骂起来，裁判总算吹了哨，何由挽眼一瞥，卓越班比十班高了一分，他勾了勾唇。

　　卓越班的学生兴奋地鼓起掌来，魏泽浩毫不犹豫对着唢呐吹起来，观众席上一片混乱。

　　刘我走到何由挽身边，见他将自己的T恤和外套递了过来，二话不说拉着他朝教学楼走去。

　　“你干嘛？！”
　　当刘我锁上卫生间的门，将他抵在门板上时，何由挽才惊惶地喊了出来。

　　刘我目光沉沉，淡漠出声：“哥，你今天做的这些，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