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尘上》辰风不让

43、逃避

　　何由挽堪称落荒而逃。

　　他逃难似的蹿上了自家家门，随后将自己锁进了卧室。
　　他被自己前几分钟的想法吓了一跳。

　　最近在对上刘我那张脸时，他总是忍不住望向对方的唇，饱满好看的嘴唇。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个颜狗，爱看刘我那张帅脸，欣赏他简直完美的五官。

　　可今天再次看上时，他竟然差点克制不住，想亲上去。

　　他靠在门板上微喘着气，瞳孔睁大。
　　遮挡在他心里的迷雾在刚刚霎时烟消云散，那些一直捉摸不透不可明辨的感情在现在被他看清。

　　他想吻刘我……
　　他想吻刘我！
　　他想搂住刘我的脖颈，想啃咬他凸起的、上下滚动的喉结。

　　他有点不受控了。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看清了心脏是为谁跳动，何由挽却愈加感到迷茫，这次打击实在太大，他甚至开始无助起来，比之前看不清感情的时候更加感到烦躁郁闷。

　　被刘我揽过的腰间还在发着烫，仿佛那只手没有离开过。

　　何由挽闭上眼皱起眉，眼前却浮现出刘我的脸，还有之前被叫过的无数声“哥”。
　　他猛然睁开眼睛。

　　对，自己只是把刘我当成弟弟，所以想和他更亲近。

　　他又想起来刘我为他所做的点点滴滴。嗯，刘我对自己太好了，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外人对他这么好，他对他有更强的占有欲和比其他人更多的好感是理所当然。

　　而想亲他想抱他，也只是生理反应在作怪。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刘我对他的重要性，也应该比任何人更明白他俩的定位——他们是兄弟，也仅此而已。

　　他和所有人都应该如此。

　　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怎么能产生这样的感情？

　　何由挽猛喘着气，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冷静下来。他把自己和刘我之间的关系捋了个遍，总算说服了自己。

　　但眼下的情况，何由挽竟然开始惧怕和刘我见面，原本说好要一起吃午饭也直接爽了约。
　　刘我给他发的消息他也都只简单回复。

　　那些念头过于可怕，他根本无法直视刘我。
　　他需要时间冷静和思考。

　　为了避免与刘我单独见面，第二天早上何由挽甚至特意起了个大早，在何又夕惊异的表情下撒腿跑出家门。

　　“他，心脏病要复发了还是脑子抽风了？”何又夕拿着一块馒头，诧异道。

　　“别瞎说，”黎蔚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说：“估计又是想起什么作业落学校了，赶着过去补呢。”

　　何又夕摸着脑门瘪着嘴，点了点头，随后突然想起什么，说：“不会又和刘我闹矛盾了吧，之前暑假的时候他不是就干过这事？”

　　黎蔚想想也点点头，说：“也像。”
　　随后她又说：“诶，这两人最近吵架次数有点多啊，怎么个事儿。”

　　何又夕往嘴里塞着馒头，让她妈妈放宽心：“两人都长大了，都到青春期了，谁也不让着谁，冲动必不可免嘛。”

　　何由挽压根不知道自家老妈和老妹已经把自己仓皇出逃的原因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上次是俩人互相斗气，这次是他自己想不明白。

　　当他踏进教室的时候才六点半，整栋楼都鸦雀无声。
　　正好让何由挽付诸他的行动。

　　教室里响起课桌摩擦在地上发出的尖锐声音，没过一会儿安静下来。何由挽坐在自己的新座位上，无比满意。

　　当魏泽浩踏进这个教室的那一刻还没察觉出任何问题，直到走向自己的座位，才发现那里已经被人霸占了，而霸座的那人还呲着白牙对他咧嘴笑。

　　“我草，你别对我这样笑，上次你这么对我笑我胳膊直接青了。”魏泽浩被那笑吓了一跳，又开口赶人：“你坐我这干嘛？回你自己位置上去。”

　　何由挽收起笑容撇撇嘴，几乎是恳求的嗓音道：“浩子，行行好，帮兄弟一把，跟你换几天座位。”

　　魏泽浩满脸疑惑，问：“你跟刘我坐得好好的跟我换什么座位？到时候我会被佩奇骂惨的。”
　　他像是突然明白什么，喊道：“我去！你不会看上了我这的风水宝地，想抢我六校联考的好运气吧？！快走快走，这次我要一雪前耻，别来吸我的运气。”说着他就拉着何由挽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上次考试比我好多少？我稀罕你那点运气吗？”何由挽白了他一眼，坐在凳子上不肯挪位，又晓之以理道：“你也说了马上要六校联考了，你现在坐刘我旁边可比别人机会多多呀，那问题随便问啊，你难道不想一飞冲天飞到柴栖面前让她对你刮目相看？”

　　魏泽浩听见这话果真愣了下，低头思索这话里的真真假假。

　　何由挽原本想和他多讲讲道理让他想通，谁想他这话刚一说完，刘我就从后门走了进来。
　　他一下子慌不择口：“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这风水好，借我用用。”

　　魏泽浩一下子瞪大眼睛，刚想骂何由挽无耻，却被他一下推到自己的新座位。
　　魏泽浩忍不住撇了撇嘴，生着气忍辱负重地收拾课桌。

　　刘我却一直站在桌子旁，迟迟没有坐下。

　　魏泽浩睨了眼，瘪着嘴说：“怎么？嫌弃我？都是你那不要脸的同桌觊觎我那块风水宝地，我这次考砸了非得让何由挽请我搓一顿好的。”

　　魏泽浩嘀嘀咕咕，全然没注意到刘我的脸色冷下来，目光暗沉，蹙着眉直直盯着和新同桌说笑的何由挽。

　　何由挽自刘我进教室后完全不敢回头，生怕对上他的目光再让自己心慌。

　　新同桌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人高马大，性格也好，人送外号小谢，一到学校就拉着何由挽聊天。
　　何由挽简直求之不得，侧过头去接话。

　　可新同桌都不知道，何由挽明明脸上笑着，但他却如坐针毡，总感觉背后一股凉意侵袭，被人死死盯着。

　　何由挽主动去找了方琪，说想换座位。

　　方琪答应的倒也爽快，但还是问了句：“为什么？”

　　何由挽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上次考试没考好，这次想换个环境调整一下。”

　　虽然方琪不理解还有两天就要考试了换个环境有什么用，但也没再说什么。

　　何由挽最后正正当当坐在了魏泽浩的位置上，也一天没理会身后的动静，只有姜池他们跑到他身边才会搭理几句话。

　　他一整天除了上课没再敢抬起头，只是撕了一张又一张试卷，引得身旁的人刮目相看，等到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前，小谢感叹道：“我终于知道你化学为什么这么好了，这是你今天写的第三张化学试卷了吧？”

　　何由挽麻木地动着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写了多少张卷子，但可以肯定的是吃进脑子里的寥寥无几。他心虚地笑了笑，应付了声：“嗯。”

　　“去不去打球？今儿咱们搞个比赛玩玩。”下节体育课，体委过来拉人打比赛，招呼着后排的男生。

　　小谢瞬间起身，刚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问：“何由挽，咱们可能会少人，你去不去？”

　　何由挽正在为自己的事烦心着，压根没心情打球，刚想拒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去，身体不舒服。”

　　何由挽登时睁大眼睛，什么都来不及想，一下站直身子，大声说：“去啊，打比赛怎么能少人，我去给你们撑场子。”

　　何由挽说完话眼睛都不敢乱瞟，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同桌，眼神无比坚定，把对面的人吓了一跳。

　　两人干站了几秒，小谢回神笑起来，说：“啊，那正好，我们现在下去吧。”

　　何由挽点点头，低头闷声往门外走。

　　“何由挽。”
　　在他快要走出门时，清冷熟悉的嗓音再次传来，直截了当地喊了他的名字，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听见。

　　他的汗毛都要立起来，装作没听见，若无其事地向外走。

　　“诶，何由挽！”等走到楼梯口时，小谢追上来，提醒道，“刘我刚刚在叫你。”

　　“嗯？”何由挽决定装傻到底，“刚刚吗？我没听见。”

　　小谢也没怀疑，只是点点头，又说：“对啊，你要不要回去，感觉他有挺重要的事情找你。”

　　“没事，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何由挽走得飞快，生怕有人跟上来。

　　所幸刘我并没有追下来，何由挽平安无事地打了一节课的球。

　　打完球后何由挽也没回教室，而是直接和姜池去了食堂。
　　两人一前一后排着队打饭，姜池回头，带着点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和魏泽浩换座位？他那块地风水真的好？听他神神叨叨一天了。”

　　“……不是，”何由挽否认，“就是想换个环境。”

　　姜池睁大了眼睛，说：“你不会厌烦我们了吧？可千万别啊，我和沈狗打赌谁会第一个背叛组织，我说的浩子，你可不能让我输啊！”

　　“……没有。”何由挽一下被噎住，想了想说，“最近心情不好，我自己想冷静一下，和你们没关系。”

　　姜池狐疑地看着他，想了想，问：“你是不是又在和我哥闹别扭？”

　　何由挽心里一颤。
　　怎么自己和刘我每次有问题都会被人看出来啊？！

　　他揉揉眉心，昧着良心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怎、怎么可能！”

　　姜池见他这样更加怀疑，眯起眼睛，说：“那你怎么一整天都不理我哥？今天体育课之前他喊你你都没回头。”

　　何由挽不敢看他的眼睛，转过视线说：“我没听见，而且马上要考试了，忙着刷题，没时间找你们。”

　　姜池硬是将何由挽的脑袋掰正，盯着他的脸还想说什么，何由挽突然看见前面没人了，打饭的阿姨正透过玻璃窗招呼他俩。
　　他像是看见救星一样直奔窗口，说：“先吃饭，我要饿死了。”

　　在之后不论姜池问什么，何由挽都闭嘴不回答，只说最近要备考，没时间找他们玩。

　　最后晚自习何由挽也是一听见下课铃就撒丫子跑了。

　　等将自己锁进卧室，何由挽才彻底松了口气。
　　又活过了一天。

　　可惜自己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

　　何由挽抓抓头发，烦躁地将书包丢在椅子上，随后重重倒在床上发呆。

　　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黎蔚在门外说道：“小由，我要去隔壁送点东西，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岚姨？”

　　何由挽这才想起来，黎蔚昨晚和他说许岚今天下午出院。他知道自己应该去看看，可这时候去，肯定会碰上刘我。

　　他在内心纠结几秒，最后狠了狠心道：“我不去了，我还有作业没写完。”

　　“好吧。”黎蔚也没在他门前停留，说完这句话就出门了。

　　何由挽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燥闷地蹬了蹬腿。

　　最后他竟然失眠了。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总是会想起体育课前刘我喊他的名字，那个声音，他一听就知道刘我生气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他与刘我的聊天停在了昨天晚上，他看着最后两条消息晃神。
　　【W】：明天早上我在楼下等你。
　　而他回了句：不用了。

　　之后两人再无联系。

　　何由挽叹了口气，从床上起身，坐在书桌前，拿起了一张英语试卷。

　　窗外的风忽的变大了，吹得树枝沙沙作响，直敲何由挽房间的玻璃窗。

　　等何由挽从题海中抬起头来时，看见窗外道路上洒下的光亮，他甚至有点恍惚，过了一会儿，他才惊觉，刘我也还没睡。

　　尽管隔着面墙，可在这个静谧没有星光的夜晚，何由挽还是觉得自己难捱的感情即将被隔壁的人窥探得一干二净。

　　他倏地起身关灯，钻进被子里。
　　他举着手机缩在被窝，突然想起来之前看到过的那个CP帖子，莫名就想再看看。

　　谁想他还没点开贴吧，窗外骤然闪过一道白光，接着没几秒天空炸起一阵惊雷，风声似乎更响了。

　　何由挽被吓了一跳，又突然想起在CP帖子上被偷拍的那些照片，每一张刘我都在笑着看向他。

　　何由挽简直要疯，他强压下心底的情绪，再一看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
　　【W】：聊聊。

　　这下何由挽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迅速将手机关机，眼神望向窗户，隔壁卧室的灯光依然亮堂着，将一片黑暗点亮。

　　突然有滴滴答答的声音传来，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玻璃上，在那抹光亮下仿佛白幕。
　　暴雨如注。

　　何由挽看了眼关机的手机，懊恼地闭上了眼，随后又睁开，只是再没勇气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