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尘上》辰风不让

33、警局

　　在场的几人通通被带去了警局。

　　现场除了何由挽能好生站着，其余人都仰躺在警局里的地毯上。
　　何由挽身上也挂了彩，左边嘴角泛着深紫色，渗着污血，他轻轻一扯，便疼得紧皱起眉头。

　　“别动。”刘我捏着棉签，另一只手牵制住何由挽的下巴，给他上着药。

　　“刘我，我帅不帅？一打六诶！我简直酷毙了！”何由挽对上刘我冷淡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炫耀道。

　　刘我看了他一瞬，故意闪躲似的，立马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闷闷“嗯”了声。

　　何由挽还是盯着他。
　　警局里不是学校里安装的暖黄色护眼灯，白剌剌的灯光照下来，闯进眼睛，刺得生疼。
　　刘我的眼睫毛很长很密，被光照得在眼下打出一片郁郁的阴影，琥珀色的眼眸都变成了深灰色，任谁看了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尽管一开始刘我夸他做得好，但是现在他的脸色不算好，何况何由挽的脸还在他的摆布之下，他不敢肆意妄为。
　　他本来想掀起的嘴角立刻僵在半路上，要笑不笑地盯着刘我。

　　刘我的手停了，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要么笑出来，要么把嘴角放下去，怪渗人的。”

　　“……”何由挽瞬时捋平了嘴角。

　　刘我将手中的棉签丢进垃圾箱里，随后让何由挽站起来，拉着他走进一间空房间，大言不惭地开口：“你把衣服都脱了。”

　　何由挽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刘我以为他怕被别人看见伤疤伤了自尊，又说：“没事，这只有我，也没人会进来的，受多少伤也不丢人。”

　　何由挽眼睛瞪得更大。
　　这是丢人的问题嘛？！
　　他突然就没办法在刘我面前展现自己，不管怎么样都说服不了自己。

　　得了，上上上个月还想着帮刘我洗澡，转身自己竟然觉得害臊。
　　明明两个人都是男孩子！
　　原来你是个怂逼啊！何由挽！
　　何由挽内心掀起万层浪，表面上也没好到哪里去，跟着刘我大眼瞪小眼。

　　“不给我看的话，”刘我见他死活不肯，只好松口，放出绝招，“那就只能带你去医院了。”

　　“别！”何由挽登时张口拒绝。
　　去了医院才是真正的丢脸！

　　刘我闻言笑了笑，说：“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何由挽心里一横，道：“我自己来！”

　　何由挽飞快褪去上衣，刘我四处看了看，随后视线下移，手碰上他的裤腰带。

　　“你要干嘛？！”何由挽一声惊呼，往外跳开几步，握住刘我的手。

　　“看腿上，有没有伤。”刘我一脸平淡，尽显无辜，仿佛何由挽才是咄咄逼人的坏蛋。

　　何由挽“哦”了声，可手却没放开刘我。

　　刘我看了眼他，松开手道：“这么能跳，估计没啥伤。”

　　说完他捡起被何由挽乱丢在椅子上的衣物，说：“把衣服穿上，好了我们再出去。”

　　何由挽捧着那两件衣服如蒙大赦，迅速地点点头。

　　等两人出来时，警察已经开始传讯何由挽了。

　　刘我将人送到审讯室门口，对着他说：“没事的，你实话实说，这次的事情会查清楚的。”

　　何由挽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审讯室里的灯光更加亮眼，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对面是两个警察。
　　好巧不巧，又是杨城忠。

　　“老杨。”何由挽开口打招呼。

　　杨城忠头微微点了点，又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指挥道：“小赵，你来问。”
　　小赵是位比较年轻的警察，听到杨城忠的命令后即刻收好纸笔，清了清嗓子，问：“何同学您好，请问您是怎么发现有人聚众斗殴的？”

　　何由挽垂着眸，看向杨城忠面前的笔记本，回道：“听见小卖部拐角有声音，就去看了看。”

　　小赵点点头，继续问：“那您能说说您最初见到的场景吗？”

　　“很黑，那条路没有路灯，连几个人影都看不清，我朋友的手机掉在巷口，被我看见了。”何由挽看着杨城忠刷刷写着字，边写边点头。

　　“那您为什么动手？他们说了什么话吗？请您如实告诉我们。”

　　何由挽微微皱起眉，将视线收了回来，想了想，闷声道：“是，他说我在网上发布了前几天他碰瓷我的真相，导致他女朋友不要他了。”

　　“碰瓷？”杨城忠手还在写着，却已经抛出了疑问。

　　“嗯。”何由挽点着头，解释了一遍那天发生的事情。

　　杨城忠蹙起眉，随后将笔记本合上，给何由挽递了一杯水，说：“这个我们会去查，有发现通知你。还有，学校没有在那里装摄像头，你知道吗？”

　　“知道。”何由挽没接那杯水，只是低着头，玩弄自己的手指。

　　杨城忠也不恼，将水放在桌上，说：“你一个人对打他们六个，还有两个受伤的朋友，要是我们晚到一步，你就是死在里面都没有证据将那几人抓起来。”

　　何由挽没有吭声。

　　“何由挽，你都快要成年了，不要像以前一样意气用事了，为自己考虑一下吧，”杨城忠站起来，走到何由挽身边，男孩瘦弱的样子全然没有校霸的威风。他伸手摸了摸何由挽的头发，继续劝导，“这一点都不刺激，虽然有人不让我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今天报警的时候，刘……那个姓刘的男生，他在哽咽。”

　　何由挽顿时一愣。
　　他今天确实莽撞了一些，因为知道那里没有摄像头，于是没什么犹豫就冲上去揍了关锐几拳。

　　不过他也原本就不打算把他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去，所以才会让刘我去报警。
　　只是没想到，刘我还会哭。

　　为什么？
　　何由挽陷入一瞬的迷茫。
　　害怕？羞耻？还是怜悯？
　　不过不管哪一种，何由挽都不需要。

　　他愣愣地起身，刘我站在门口等他。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简直要顶上门槛，光从头顶泻下来，在他的脸上布满阴翳。
　　何由挽歪头去看他，掰着手质问他：“为什么哭？”

　　刘我怔了一瞬，说：“没哭。”

　　“骗人。”何由挽瘪瘪嘴，抛下他往外走。

　　刘我跟了几步，说：“真没哭，只是害怕。”

　　害怕……
　　怕什么，怕关锐，还是怕他？

　　何由挽的思想一旦剑走偏锋，就彻底回不来，他还就偏偏要钻那个最不可能的答案。
　　他不屑道：“有什么好怕的？你打架不是也很厉害？你还怕什么？怕我也打你？”

　　“怕你出事。”刘我一下拦住他，高大的影子立刻将何由挽覆盖起来。
　　“你给我发的那条语音，我很害怕，怕你有危险，”刘我低下头去望他的眼，接着像不好意思似的，眼睛眨了眨，说，“一开始没控制住，可能声音有点颤，被误会了，后来我好了。”

　　何由挽看着他，两人靠得近，刘我身上一股清淡的皂香扑鼻而来，闻起来意外的舒服。
　　他盯着刘我的眼睛，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不自然地撇过头，伸出手推开面前的人，说：“知道了。”

　　刘我却没有让他走的意思，还是拦在他跟前，弯着腰低声问道：“你是生气了吗？为什么？”

　　“没。”何由挽还是撇着头，有点不敢望向他的眼。

　　刘我发出一声轻笑，抬手捏住何由挽的下巴将其的头扭过来，说：“哥哥也骗人。”

　　他扭过来手还不老实，食指和大拇指按住脸颊两边的肉肉，稍一用力，何由挽的嘴就噘起来。

　　何由挽皱起眉，嘟着嘴话都说不清楚：“刘我……你啧小汁……胆子越来越……佛了！松开！”

　　刘我笑起来，还是听话松开，何由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苹果肌，应付道：“生气了生气了，你想怎么哄我？”

　　“为什么？”刘我穷追不舍。

　　“为什么？！”何由挽睁大眼睛，抬起那张被掐红的脸控诉：“你自己说为什么？”

　　刘我还在笑着，说：“不是这个。”

　　何由挽摆摆手，转身就走，说：“只有这个，你先想好现在要怎么哄我。”

　　刘我站在原地，无奈地笑着，耸了耸肩。

　　“走了，”何由挽扭头来催，“等会儿那俩晕着的醒了没见着咱俩，都不知道是老子救了他们一命呢。这么好的一次人情我拿到就是赚到。”

　　休息室里只有姜池和沈翊杰了，两个人算不上遍体鳞伤，只是没打过架，一下被击中要害起不来了而已，抬到警局抹了药后也被拉去做了笔录，此时几人都已经出来了。

　　“挽哥！你是我的神！”沈翊杰看见何由挽走进来就立刻鬼哭狼嚎，“以一敌六，挽哥风气不减当年！太帅了！”

　　“够了，”何由挽拒绝捧杀，开门见山，“他为什么要打你们？”

　　“呃……”被问到这，沈翊杰犹豫了。

　　何由挽又看向姜池，姜池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形象。

　　“怎么了？被威胁了？刚刚不是还夸我帅吗？有我罩着你们还怕？”何由挽不解地出声。

　　沈翊杰立刻摆手，说：“那倒没有。”

　　“算了挽哥，我直接给你看吧。”最后姜池妥协，掏出了手机。

　　只见他调到学校的贴吧，点开了热搜栏上比较靠前的帖子。
　　那个帖子只发布了一张图片，图片的内容是一封简短的爆料信。

　　内容如下：
　　关于高二十班田径体育生关锐的吃瓜爆料，据我了解，关锐在今年五月份错失省赛资格后成绩一直不稳定，甚至有与日俱减的现象，于是有了想退出运动会的想法。但因其去年在众人面前发誓要带领十班拿到冠军，碍于脸面只得报名参赛。就在运动会开始前一周，其曾在操场碰瓷摔伤想因此带伤退赛，可惜被人识破。我发布这条帖子，就是想让大家都看看，你们平时捧的夸的体育生就是这副嘴脸！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何由挽瞪大眼睛的是，这个帖子最后的落款是三个字母——H、Y、W。

　　纳尼？

　　“所以……”何由挽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他们都信了？”

　　“看样子应该是。”沈翊杰点点头。

　　何由挽满脸震惊地抬头，喊：“我他妈有多蠢会在一个这么具有针对性的爆料信的结尾写上我名字的大写字母？！他们当老子是智障？！”

　　姜池动动嘴：“应该是。”

　　何由挽真想掰开那些人的脑子好好看看，是积了多少水，吃了多少粗糠才会认为那是他。
　　“罢了，”何由挽努力平复被当成智障的心情，又说，“这是什么时候的？”

　　“两天前吧。”沈翊杰回忆道。

　　“那他们是什么时候找上你们的？”何由挽又问。

　　“也是两天前。”沈翊杰回。

　　听到这何由挽顿时拧眉，语气不好道：“这么早就找你们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沈翊杰不接话了，姜池抢道：“他一开始只找到了沈翊杰，想利用他约你出来，沈狗不肯，就敲诈钱。”
　　“后来我发现了，就带着他跑，结果他们把咱俩都围了，他们人太多了，逃不掉。”

　　何由挽扶额，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不是想着马上就要运动会了，你可是咱们班级的希望之一，而且他们一看就是来打架的，不能让你跑过来挨打，就想着交钱先糊弄过去，等运动会结束再讨论后策吗。”

　　何由挽又道：“告诉老师也行啊。”

　　沈翊杰为难道：“是这么想过，但是他们堵人专挑没监控的地方，要么厕所要么拐角，真找不到证据，也没人愿意出来作证，毕竟是你先爆料他们的。而且老师管了之后呢，他们肯定会被激怒出狠招的。”

　　何由挽微微叹了口气，想到沈翊杰和姜池是为了他才会平白无故被那群人缠上，他没再多说什么。
　　行吧，又是哪个宿敌想抹黑他，反正自己也不是很在乎。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刘我这时开口：“好了，都别想了，回家吧。”

　　“嗯，也是，”何由挽拍拍手站起来，说：“明天还是运动会呢！想想方老师的烧烤，这不得努力努力！”
　　最后他看了眼那俩伤员，大发慈悲道：“你俩，明天上不了的项目我来上，甭跟哥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