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佐娘子上位》任姜

58、第 58 章

　　清州。

　　梧桐枝头飘下枚枯叶，庄子院内站着不下三十名青年壮汉，直到院外跑来一人，而这人在他们前头一中年男子身前止住了脚步，这些人才转动视线互相看了眼。

　　来传话的人行过礼后移步到中年人身侧，而后低头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道：“那队伍里看着都是镖局的人，可经小的们排查过，其中一辆车马内确实有位王都来的，看来消息准确无误。”

　　待传信的人离去，中年人才起身看向面前众人。

　　扫过一眼，他开口：“一刻钟后准备上路，棺材备得如何？”

　　话音刚落，一身着丧服的男子从人群中迈出拱手道：“都齐了，人也安排妥了。”

　　“送嫁的人呢？”

　　另一头上簪花的矮胖男子立即上前回道：“也都齐了先生，保准出不了一点错。”

　　“那便走吧，记得闹得大些，万万不能叫公子失望了。”

　　所有人面色一肃，虽未应答但齐齐向着院外迈开了步子。

　　此时郑家镖局底下一处僻静院中，驾着车马的人才将马匹卸下牵去马厩安顿好便急匆匆跑向前边停着车马的院儿。

　　一个个大木箱子从马车中抬出，不一会儿便将大半空地占满了。

　　看着抬箱子那些人额间的汗，郑淼头一回对自家镖局这次护送的东西起了好奇心。

　　“父亲，这些箱子里头都是些什么？能叫几位叔伯如此吃力……”

　　“做我们这行的不该问的别问，这回就别跟着去了，老实在家里多看些书习些字。”

　　“那叫我回来做什么？”郑淼瞪着双眼看向自己父亲：“……早知道没我什么事我就待温平了。”

　　“见着那位肖家的小娘子了？”郑家家主侧过身子看向他，在看清他眼中的懊悔后了然道：“看来这肖家小娘子还有几分姿色。”

　　郑淼双颊泛起两抹红晕，半晌后才轻咳道：“我这次听父亲的话还不成吗？不就是娶妻，肖娘子她…她确实很好。”

　　虽说一共就见过两回面，但他已经确定了自己心意！

　　他从未见过肖家娘子这样美的人！更别说她的谈吐她的气度——总之做什么都好看得紧！

　　郑淼深吸一口气。

　　先前去温平不过是想出去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样子，那时他对父亲提到的肖家小娘子不屑一顾，想着见过了人直接拒了。

　　谁能想……

　　“既然父亲觉得肖家不错，那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此时郑淼眼中盛满了光，他觉得一切都是这样顺理成章，既然先前父亲主动提起了肖家还跟他说过那样的话，现在他也对肖家娘子有意思，接下来一步自然是提亲！

　　再想到肖家娘子即将成为自己的娘子，想到洞房花烛那夜……

　　“提什么亲，我看肖家无意于你，既然他们没那意思，我们郑家何必上赶着，再说一个商户女子，怎么配得上我儿。”

　　……什么？

　　郑淼愣在了当场，面上还留着笑可眼中却失去了方才的光。

　　等笑意收起，他神色惊慌失落：“父亲！那先前您跟我说……”

　　郑家家主摆了摆手：“不过那时是瞧着肖家有些本事，后来我又想过，我们郑家虽说家业不大，但毕竟在江湖上还有些人脉，跟商户结亲不是妥当之举。”

　　“……那先前…那先前。”

　　“你不过见了那肖家小娘子两回便被她勾住了心，看来我叫你回来倒是没叫错了。”说到这儿，郑家家主轻呵了声，后又道：“看来这肖家小娘子是有些手段——”

　　这话显然不是真的在夸赞，而是认为肖家这娘子是用了不入流的手段才撑起了生意。

　　至于什么手段……郑淼垂头没有反驳。

　　虽说他如今年岁不大见过的世面不多，但也知道一个女子撑起家业有多难。兴许肖娘子聪慧过人机敏非常，但外头那些做生意的不都是男子？

　　即便没被真的占了便宜，但与她打交道的都是男子准没错……一想到她对着那些人笑得那样好看……郑淼握了握拳半晌又猛然松开。

　　父亲说的对，他无法说自己不介怀。

　　这时，郑家家主抬手轻拍他的肩：“好了，这些日子老实在家待着，不过见过两面，几日便忘了。”

　　若郑家家主见过肖君如便不会说出这话。

　　郑淼点点头，显得温顺又顺从。

　　少年还分不清悸动与心动，此时的他也绝不会懂什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等他跟随自己父亲的脚步回到后院，原先被摆出的那些大木箱子被一一掀开了箱盖。

　　一刹那，银光逼人。

　　也就是这时，方才一直立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做事的华服男子对着镖局中人沉声说道：“要赶在天黑前启程，赶紧换好箱子，马车也需换过。”

　　这人便是王都郑家的人。七年前被派到了湛州，每年都由他运送财物返回王都。

　　做事的这些人虽不清楚他的身份，但都明白这是他们的主顾，端看穿着打扮便知是他们惹不起的人。更别说这次的主顾还是王都的人，那更不好惹了。

　　新箱子从库房搬出，马车一一被换过。

　　静默无声，秩序井然。一个时辰后，原本装着银两的檀木箱子被换成再寻常不过的榉木箱子。

　　金锭做底，银锭铺在其上。

　　也是这时，镖局中人才知道，原来他们护送的不光有银子，还有金子。

　　做事老练的镖师在完事儿后凑到平时喝酒吃肉的兄弟身旁嘀咕道：“运钱财不稀奇，这把金子垫在底下的还是第一次见，若说是为了掩人耳目吧，也不叫我们避着。”

　　这兄弟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才回他道：“怎么避？他们可没有带自己人，如果不想叫我们帮着做事，他一个人得弄到什么时辰去？不过也是奇怪，就让一个人看着我们，虽说我们镖局肯定做不出毁契的事，但真就这么放心？”

　　话音刚落，中年镖师恍然道：“看来家主是真没骗我们了，这次的主顾来头不小。”

　　“什么来头？不就是王都的人？虽说王都那儿贵人多，但特别金贵的能找我们做事？”

　　中年镖师朝他嘘了声，而后接着道：“说话小心点，家主说这次是王都的大世家，听说还有个宠妃在宫里呢，不仅如此，这宠妃还生了个皇子。”

　　“……皇子？”

　　“可不是，这样的人找我们做事还不是觉得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们碾死嘛，不过说的也对，就算我们见着这些金子了又能如何？你跟人说了又有什么用？不想死还是把嘴闭紧点儿吧。”

　　听这话，他这兄弟咽了口唾沫：“那确实该闭紧点，要不我去跟其他兄弟说一声？”

　　中年镖师叹声道：“说一声也好，我跟你一起去，就怕有谁见钱眼开，那谁平日里便大手大脚总去寻些小姐玩乐，万一真生了什么事，就怕我们进得了王都到时候出不来。”

　　为着性命着想，中年镖师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将方才的话说与其他人。等到他们车队驶出院门前，他悄声来到郑家家主在此设立的内院书房内。

　　“家主，都与底下人说清了。”

　　“嗯，路上将他们看牢些。”

　　“是。”

　　装着榉木箱子的车马终于驶出了这处偏僻院落，等他们一行人离了近郊驶入远郊，打头那马车上拉着缰绳的年轻人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不知从哪儿来的唢呐声。

　　声音断断续续飘忽不定，叫他有些摸不准朝他们而来的究竟是做什么的。

　　直到唢呐声消去，他驱着马儿拐过一个弯，不想就这样看到了吹唢呐的人。

　　“哎呦！这……这怎么偏偏遇上这么些人啊！这叫我们这些人怎么走啊！这路可就这么宽呢！”

　　听这声音，再不小心扫到了说话那人，驾着车的年轻人打了个寒颤，而后他下意识驱着马儿停下了……

　　“怎么了？怎么停了？”

　　“郑叔，好像是送嫁的……”

　　年轻人口中的郑叔正是方才那中年镖师。

　　望着不远处被一前一后夹在正中的花轿，中年镖师松了一口气。

　　“行了，我下去跟对方说一声，既然是办喜事的，那就让他们先过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清州到王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耽搁一时半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儿，中年镖师跳下来车朝前走去。不过在他瞧见对面走出来的人时，他硬生生停下了步子，不知为何怎么也迈不过去了。

　　“哟！官人是？”

　　随着对面人朝他走近，浓厚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中年镖师不着痕迹屏息回道：“我们是镖局的，我们让出官道，请娘子稍等片刻。”

　　说完他向后退去一步，可在中年镖师转身离去前，他手臂被两只涂了蔻丹的丰润大手缠住了。

　　“官人急着走做什么？我们方才停在这儿也是出了点事，正想叫人来评评理呢！”

　　评理？评什么理……中年镖师现在只想回马车上，一点儿也不想转回身去看那张可怖的脸！

　　若不是清楚此时是青天白日，他还想问是哪家的孤魂野鬼飘出吓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