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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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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窗外响起三声布谷鸟叫。
茶图启窗,乌奴鲁翻窗进来。
茶图:“如何,我爹怎么说?”
乌奴鲁:“都主让我带了这密信和密匣,请小主人亲启。”
茶图打开信,眉头越皱越深,后来,面对虚空,长叹了一口气:“知道了。他让我在大夏见机行事,竹邛部的事情暂时不用操心。”
风晃烛火,墙上茶图的影子也跟着凄凉摇曳。
乌奴鲁不忍心:“都主不会丢下少都主不管的,他也许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吧!”
茶图淡淡道:“用不着替这老家伙说话,他是什么人我还会不知道?以后也别叫我少都主了,我再不是什么少都主。”
乌奴鲁默然不语。许久,听到茶图似是喟叹般地轻声说道:“是阿笃。我很放心,看来阿爹也不是彻底昏了头。”
茶图转身又开了密匣。密匣里的是一块金令牌。他摩挲着上面的字,眉头微蹙。
他回想起那日齐王来时的情景,心内突然茫然。
他想不通一件事。
据探听来的消息,大夏皇帝久不立储,而最有望争储的,只有齐王和楚王两人。
他们同为先皇后所出,是同胞兄弟。但因储位一事,的确明里暗里有过矛盾。
所以,齐王那日为什么生气?
不应该是这样的。
是因为茶图是个男人?
还是说,是因为他是竹邛部的人?
无论是哪一条,都该是齐王拿捏楚王的把柄。
可这把柄,却是楚王自己递上的。
茶图理不清头绪。
事情看来没这么简单。
前路晦暗难明。
他自语道:“该说阿爹心大还是胆大呢,这般凶险的事情,也敢放手让我一搏。”
门外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接着,敲门声起。
乌奴鲁一吓,正欲翻窗出去。
人影高声道:“好阿茶,是我。哎呀,贵客来访,怎么还走窗呢,可是怪本王招待不周——”
话还没说完,听见“啪”的一声,茶图把门打开了。
力气之大,似乎要将门扇给掰下。
景黎没防备,身子后退了半步,而后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进来。
茶图转身对乌奴鲁说道:“走门。楚王殿下要全了这个礼数,怎可推辞?就算是殿下不懂礼数在先,坐视你翻窗进来,也得给殿下机会弥补不是,怎可将错就错,拂了殿下的面子?”
乌奴鲁:……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阴阳怪气。
他看向来人。来人仪态轩昂,星目曜曜,眸子里落了些柔和的月华,多了几分落拓不羁。
乌奴鲁早就听说过他。
传闻中,楚王战功彪炳,征战十年,从无败绩。
可以说,大夏能恢复到如今的元气,楚王景黎功不可没。
大夏如今的皇帝本来是旁了不知多少支的旁系,地位几乎与平民无异,皇位照理说怎么轮都轮不到他。
可当年五王夺嫡,自相残杀,弄得皇室凋零,他就被人从民间弄来,给推上了皇位。
他继位之初,大夏可谓是满目疮痍。
于内,宦官、外戚势力相互博弈,暗流汹涌;于外,中原式微,周边虎狼环伺,屡有进犯。
而景黎与父兄一道联合,先是韬光隐晦,而后宽猛相济,恩威并施,历经艰难,河山得以重整。
楚王,便是大夏的刀。
乌奴鲁畏惧似的看了景黎一眼,快速离去。
景黎明知故问:“阿茶可是怪我?”
茶图平静道:“岂敢。整座楚王府都是殿下的,我的一举一动,殿下自然也尽收眼底。倒是我不知自量了。”
“谁说我什么都知道的?”景黎将门合上,向茶图步步走去,在他跟前站定。
太近了。茶图甚至能听见对方心跳声。
“你这里想的是什么,”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叹了一口气:“我可就从来不知道。”
这一回,茶图没有避开。他抬眼,定定看着对方,眸光在烛火映照下扑朔。
“那殿下呢。”茶图眼底笑意漪生,抬指缓缓探向景黎的心口处,“殿下心里又在想什么?”
景黎没等到意想中的触抚。
茶图的手指停住了,距离只有毫厘。
“殿下竟也不躲,就这般信任我吗?”
“狐狸。”景黎没来由地开口道。
茶图闻言一怔,而后反应过来,这便是景黎对自己方才所问的回答。
茶图莫名觉得有点气郁,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来的情绪瞬间翻涌心头。
他霎时退后,与景黎拉开距离。
景黎像是才回过神来。他一转睛,发现茶图已经坐回到桌前。
“殿下是否知道此物?”茶图直接从袖中掏出那块金令牌。
景黎看到那块令牌的一刹那,脸色微微一变。他立马接过,又仔细看了看。
景黎的眼中隐现凌厉:“知道是知道,不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茶图起身,郑重地行了个礼。
景黎大致知道些,在竹邛部,此礼释作:以达木蛇神的名义起誓,我对我尊敬的朋友坦诚无遗。
茶图缓缓道:“此物是我的父亲从西尹部的首领那里误打误撞得来的。前段时日父亲,咳咳,因为一些原因灭了西尹部。经审问,父亲才知道原来是大夏朝中有人许了他好处,让他挑动南疆各部叛乱,目的就是引得殿下南下平叛,趁机让殿下命殒南疆。”
景黎忍不住嗤了一声:“还想要本王的命,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可笑!”
茶图顿住,继而认真地对景黎说道:“我听得中原人说,‘猛虎也有打盹时’。到了南疆,蛊毒、瘴毒、猛兽,等等这些,自有千万种法子。何况,殿下说不定也想不到,其中还有自己人的暗箭。”
景黎双手撑住桌子,影子投在墙上,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兽。
他抬眼盯视茶图,道:“你是要同我说,这块令牌的主人,便是放暗箭的人?”
“我不知道。”茶图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我只是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殿下,殿下那边想必也有其他的线索,剩下的交由殿下自行判断和定夺。”
景黎神色一舒,松开了桌子。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是不是——”
茶图听着他的语气拐了弯,心里咯噔一下,断然制止他的发作:“不是!”
景黎眉一挑,收住轻佻。
“我知道在大夏眼里,竹邛部不过是个边鄙蛮族,大夏要灭我们,只要是动了念头,其他的就只是时间问题。而这次我们只是无意间被卷入了你们的纷争,要不是我的父亲察觉,我们差点就要被不明不白地坑死。”茶图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此番不过是绝境求生。殿下手里早就拿捏着竹邛部的生死,不是吗?我甚至,根本都没必要做这个质子。”
景黎手指微蜷,不置可否。
在他被赶出房门的那一刻,他最后听到茶图叹息般说道:“所以,殿下这是何必呢。”
池燕飞远远地蹲在对面檐头,见景黎还是灰头土脸地被赶出来了,忍不住幽幽地说道:“殿下这是——”
景黎忙摆手:“诶诶诶,打住!”
池燕飞识趣地闭了嘴。
景黎摩挲着金令牌上的“齐”字,冷笑一声。
原来,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他面对着无边暗夜,神色寒峻如霜。
他有预感,这将是最后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