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乌龙茶煮鱼

18、第十八章

　　为了方便来逛街的顾客，小吃街边上给摆了不少桌椅，他们幸运，打眼一找有空位置，索性便立刻坐下，将买回来的东西铺开放在桌面上。

　　简今抒虽然坐在中间，但面朝着乔森，身体往他那边倾，倒像是和路辞清不认识似的。

　　路辞清倒也不在意，把胳膊肘往桌子上一杵，就这么拖着下巴，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简今抒。

　　于是场面更奇怪了。
　　乔森吃饭，简今抒看着乔森，路辞清看着简今抒。

　　片刻，嘴里叼着半根薯条的乔森终于是忍不住抬起脸：
　　“那个，我要不要看着他吃，这样我们可以形成一个比较匀称的三角形？”

　　乔森这话单纯没别的意思，就算有别的意思，路辞清脸皮厚也全然不在乎，唯独简今抒，这话落到耳边的瞬间只觉得后脖颈一麻：
　　“乖乖吃你的饭，哪那么多话。”

　　只是她嘴上虽然这么说，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坐直些，目光也从乔森的脸上移走，分了一小半给路辞清。

　　乔森到底是英国人，三个东西都尝了一口之后唯独把薯条摆在自己面前，其他两个则是放的稍微远些，或许是为了缓解桌子上弥漫着的淡淡尴尬味道，简今抒拿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那份鸡腿包饭。

　　路辞清盯着她看了半晌，从桌上拿起一串烤肉来递到简今抒嘴边。

　　简今抒也没反应过来，就着身体本能张嘴就咬住，路辞清那边在将签子一抽，一套动作娴熟流畅，等简今抒反应过来时，肉已经进了嘴巴。

　　她拧着眉，微微偏头躲过路辞清再次递过来的烤串，语气沉下来：
　　“自己吃自己的。”

　　她和路辞清现在，可不是能做“喂你吃”这种亲密动作的关系。

　　路辞清对简今抒的拒绝也不在意，将烧烤放下，转而从乔森面前的纸盒里抽了个薯条出来递到简今抒嘴边：“那吃点别的。”

　　“都说了自己吃自己的。”
　　简今纾拧着眉，躲开路辞清伸过来的手，声音有些发虚。

　　相对而坐的两人，以及桌上的食物，很容易让简今纾联想到那天在宴会上尚未完成的对话。
　　她既然能想到，那么路辞清就也能想到。

　　对于这个问题，简今纾实在有些怵。

　　他两动作尴尬，饶是乔森在怎么把心思放在吃的东西上面也能察觉出不对来。

　　乔森虽然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存着多少弯弯绕绕，但从回来之后的种种见闻，也知道简今纾和路辞清之间，绝对不是“不熟”和“朋友”这两个极端的词汇可以轻易定义的。

　　想到这，他瞳孔一转，思考片刻后，也从纸碗里捏起一根薯条递到简今纾边上：
　　“要不，吃我这个？”

　　凑热闹，他向来是认真的。

　　乔森的动作让剩下两人的神情陡然一变，尤其是简今纾，原本垂着的视线骤然抬起，漆黑的瞳仁炯炯有神地看着乔森：
　　“你也在这凑热闹是不是？好好吃你自己的饭！”

　　同样的投喂动作，同样的投喂话语，就连投喂的食物都是一样的，可简今纾回应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

　　一时之间，桌上不免有些尴尬，简今纾也感觉到有些无所适从，将眼神下垂落在面前的鸡腿包饭上，用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饭粒。

　　片刻，身侧的路辞清突然轻笑一声，语气微扬，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行，自己吃自己的。”
　　说完，便把那根本来要递给简今纾的薯条送到自己嘴边，张口吃了进去。

　　简今纾抬眼，眸间满是对路辞清突然动作的意外，语气警惕：“你又要干嘛？”
　　她已经完全不懂路辞清的脑回路了，刚才自己随口两句都能被他脑补成关系亲密的意思，谁知道他现在又因为自己态度截然不同想到了些什么呢！

　　“还能干嘛？不是你说，自己吃自己的吗？”
　　路辞清说着，又拿起刚才简今纾没吃完的烧烤放在嘴边，咬住一块肉扯下来就开始嚼，嘴角挂着的笑意不仅没放下，反而更加加大了弧度，眼睛还微微眯起：“我可是百分之百听你的话呢。”

　　路辞清这么笑着的时候，特别像一只得了腥的狐狸。

　　简今纾心中这么想着，不免来气——合着自己还在这瞎琢磨呢，他先高兴上了？
　　“行！吃！”
　　她没好气地将手边的鸡腿包饭推到路辞清面前，挖了大大一勺硬生生怼到路辞清嘴边：“你好好吃，一点都别浪费！”

　　简今纾本来是计划让路辞清知难而退，毕竟对方是肯定不会喜欢吃这些东西，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路辞清一口就将勺子上混着鸡腿肉的饭粒全都吃了进去。

　　没有丝毫犹豫，眼睛更是连勺子上的东西都没看一下，只是盯着自己。
　　就好像，即使现在自己给他喂得是一勺毒药，他都会甘之如饴地吃下去。

　　简今纾心里一抖，像是扔掉一颗烫手的山芋一般将手往回一抽，声音抬高：“自己吃，没长手啊！”

　　她说完也觉得这火气来的无厘头，毕竟是自己把手伸过去的。但是话说都说了，必然是没有道歉的道理，简今抒索性也不去看路辞清，将视线转移到乔森身上：
　　“吃完了吗？吃完了咱们就走！”

　　嘴里叼着半根薯条正在安心看戏的乔森：“...”

　　路辞清看着简今抒这幅别别扭扭的样子，心里都快要乐开花，但也不敢在语气上逼得太紧，生怕把人真气着不和自己说话，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乖乖地把简今抒递过来的东西吃下去。

　　三个人就这么无言地坐着，等桌上的东西一吃完，简今抒便立刻站起身往外走，两个男人自然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直到各进家门，简今抒都没再和路辞清说哪怕一句话。

　　门刚一关上，乔森就忍不住了：
　　“姐姐姐姐，你就给我个准话，这位路辞清，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简今抒没好气道：“我上次不是说了，我们不熟。”

　　“不熟？你们两这状况要还算是不熟，那天底下恐怕就没有熟悉的人了！”
　　乔森这话虽然夸张，但也是出自实际。

　　他虽然年纪轻，但也知道做生意的手段和规则，上次艺术馆合作合同那么大的事，简今抒这边说粉碎就粉碎，路辞清那边更是说赌就赌。就这情况，不说别的，起码是在性格上对对方有着极致了解的人才敢这么干！

　　“那你说，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简今抒抬眼，状似无意地看向乔森。
　　俗话说得好，旁观者清，这种时候，问问别人的想法，或许是个不错的路子。

　　乔森靠着墙，沉思片刻，抬眼，语气正式：
　　“我记得以前看书说过，这种情况，要么是天底下最亲密的朋友，要么，就是天底下最深重的仇人。”

　　简今抒一愣，看着神色认真的乔森，半晌，唇角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像是苦笑，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你这评语倒是挺犀利的。”
　　“不过正确，我们的确是这种关系。”

　　简今抒说完，便像是失了浑身力气一般，再没多说一句，转身进了卧室。独留乔森，靠着墙，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敲门追问：
　　“正确？你别糊弄我，我说的是二选一的选择，不是判断！”

　　-
　　因为下午一直忙，晚上又没吃什么，简今抒饿的横竖是睡不着，在床上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起来煮上一包泡面吃。

　　正是凌晨的时间，外面的世界一片安静，简今抒只开了一盏厨房的小灯，把泡面从储物柜里拿出来，边往锅里接水边发呆。

　　——如果现在能从路辞清那里端上一碗粥回来，岂不是比泡面香？

　　莫名其妙的想法无端地从脑子里冒出来，简今抒被吓了一跳，手上一滑，原本装好的水全都哗啦啦地淌了出去，在空寂的厨房中发出巨大的声响。

　　得，看来自己是真的饿了！
　　简今抒在心里吐槽自己一句，重新把锅摆正，刚准备打开水龙头，就听到身后的玄关处似乎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叩—”
　　“叩叩—”

　　声音不大，但是却极有节奏。

　　简今抒愣了两秒——
　　不会这么巧吧？自己这边刚想到路辞清，他就来敲门？
　　如果真这么巧，就真的可以用诡异来形容了！

　　这么想着，简今抒屏住呼吸，朝门口走去。
　　监控影像里看不到人，但却能看见对面路辞清家的门大敞着，从里到外的灯也没关。

　　什么情况？
　　简今抒心里有些犯嘀咕，还没继续细看，敲门声又再度响起，而且听声响的位置，倒像是，从膝盖那个位置传来的？

　　简今抒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脖子后面猛然袭来，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酥麻感从脚往往上迅速蔓延，让她整个人动弹不得！

　　她一向，是最讨厌各种鬼啊，怪啊的东西的。
　　若是不想还好，这一下想到，思维就根本控制不住，很快就在脑海中汇总出一个恐怖氛围拉满的画面。

　　她站下原地，也不敢回头，只能抬手按开门铃上自带的通话键，哑着声音，带着紧张和不安，下意识道：
　　“路辞清！路辞清！”

　　简今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路辞清的名字。

　　楼道里安静了三秒，然后，路辞清略显虚弱的声音才通过话筒上的音响传到简今抒的耳朵里：

　　“简今抒，别怕，我快死了，等我做了鬼，一定打点好让别的鬼不吓唬你~”

　　这一句话带着路辞清独有的特质，猛然一下解开了桎梏在简今抒身上的枷锁，她猛地拉开门，垂眼一看。

　　路辞清坐靠在墙边，脸色煞白，唇角干裂，额上的汗水像是瀑布，不要命似的往下掉，和白天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见简今抒开门，路辞清抬起眼：
　　“简今抒，我快要死了。”
　　“你能满足我一个愿望吗？”